第三十一章 樂鈴湛湛 相思成引
當公孫念急急忙忙推開黎開的房門時,就見她一臉通紅,眉間眼角似乎有些窘迫、嗔怒之色,手中握著的禪舒鏡高高舉起,做威脅狀,程煜滿臉狗腿,看樣子心情大好,掛在窗沿上,清皎的月色打在兩人身上,好似度了層光暈,還衝自己招手:「念兒來啦~坐~衣服洗完了?」
還沒說話,公孫念想起適才自己吭哧吭哧地給齊暄洗外衣,累得腰酸腿疼,臉上一熱,氣性油然而生,一根銀針沖著程煜面門飛去,帶著一腔怒火。被程煜輕巧地接住后,嘴裡還不忘嘲諷一番:「四處找你,你倒好,跑到人家大姑娘閨中躲清靜,黎開別怕,治理這登徒子,就該非禮而視者剜眼,非禮而聽者削耳!」
「都沖著我來了」程煜撇撇嘴,跳進屋來,端正了下衣襟說道:「好好好,我的不是,二位姑娘消消火,喝杯茶 ̄」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茶」這個字被程煜咬的極重,話剛說完,就被黎開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腰眼上,麻麻痒痒,身上一陣酥軟。
笑鬧了一會,程煜坐在桌子旁邊喘著粗氣,扒拉一邊的公孫念:「說正經的,到底有消息了沒?」
公孫念從懷中取出一紙信箋,放到桌上,上面是小侯爺齊暄的親筆,緩慢說道:「這佟老闆還真是有些來頭。」
風亭九年,祖聖皇帝在位期間,距今三十年左右,金陵城外數十里仍是不毛之地,有水易澇,無水即旱,地熟草芥不長,荒蕪不養人畜,早有傳說稱其是天地遺落之處,無生命跡象,人進晃路,鳥獸迷蹤。有一小妖,貪圖玩耍誤入此地,看似什麼都沒有的曠野中輾轉數日,饑渴交迫的迷離之際,一教書先生編撰地理志,正巧路過此地,頭戴包巾,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發冠之中,一身水墨色長衫。看見一妙齡女子奄奄一息,便將她救起,月余之後養好傷,就再也不曾見過那姑娘的身影,只留下一串精緻銅鈴,隨風作響甚是好聽,先生善樂理,將銅鈴懸於自己隨身攜帶的箏琴上,每每彈奏,那鈴聲都曲間節奏正好,經常撫琴作歌,招來雀鳥相繞,聽得如痴如醉不肯離去。十幾年彈指一揮間,先生病疾離世,有人來當鋪當那架箏琴,卻只余陋弦,不見銅鈴。
箏琴再次面世彈奏,是被一家秀坊掌柜贖買而走,手裡可巧也有一串銅鈴,隨風而動,叮鈴作響,像深谷的清泉,清脆悠揚,在開張當日,高搭展台,起弦而歌,引了無數人駐足圍觀,將宮樂師都比了下去,路過坊間採買綢緞、常服、樂器的文人雅士、高閣千金也變得眾多,或吟風弄月,或對酒當歌,嵐秀坊,也因此成為了陪京金陵城內的大家之所,她家的緞子穿在身上都有一股子詩情畫意,掌柜佟靈本人,也由此起家,金箔漫盆之際也並非是為富不仁,平時樂善好施,深受百姓讚譽。
三年前那場婚禮,轟動了金陵城,嵐秀坊的掌柜與州縣的一方權貴,陳家的小公子陳書敖喜結連理,許是命格如此,那陳家小公子乃是他家老太爺不惑之年喜添,平日里驕橫慣了,為達目的誓不罷休,雖和佟靈相處二人倒也夫唱婦隨,卻是欺詐鄉里,橫行一方,聽聞前些時候因口角之爭引來牢獄之災,家中疏通不久也就給放出來了,隨後便傳來了佟老闆弒夫的消息。
公孫念扶著額頭,將信中所說的始末原情,又跟黎開和程煜二人細細地屢了一遍。
「猴崽子說要去戍邊平亂,旨到之日便要啟程,已經跟寺卿打好招呼,如若我們真想翻案,可找他商議。」
「戍邊平亂?」黎開想到之前父親曾經與自己說過,太傅屢次向聖上諫言收將於外,限制兵權外放,怎麼這個時節又著急調兵遣將,將心中疑慮說出:「就算是平亂,怎會如此緊急?」
「搞不懂這些中央權貴心裡是怎麼盤算的,他倒是說到此番會有些麻煩,也已經有了些惡魂之靈的線索,可能需要我們幫忙,我給了他幾隻金蝶,真遇到險情,也千里傳話可知會我們一聲。」公孫念從布袋裡掏出匣子,拿裡面的黑蟲喂著猜猜,看的程煜直發寒,聽到她說把金蝶送了幾隻出去,肉疼的跺腳:「我平時管你要只金蝶用用,你寶貝的夠嗆,怎麼這次這麼大方,一下就送了幾隻出去,要不,你看上我哪件衣服,也拿去,跟你換金蝶來玩玩。」
公孫念狠狠地瞪了程煜一眼,正要發作,黎開連忙出來和事:「久戰之地確實會有大量凶戾之器,小侯爺有心了,可眼下,聽完前因後事,佟掌柜這件事我越發覺得不像她口中說的那麼輕鬆,若真如小侯爺所查,佟老闆很有可能就是數十年前被那教書先生所救的小妖,既然塵世已無牽挂她為何再現人間?又為何與那陳家公子成親,惹下這樁人命?」
說著,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都繼續聽黎開說完:「以性格來說,她就算一心求死,不該牽扯他人,我們還應要找佟靈詳詢,只是不知該如何讓她開口。」
程煜也搖搖頭,表示沒什麼主意,低頭逗著猜猜。
突然,公孫念從布袋中,翻找出之前那條從獄中帶出來的紅色花斑蛇,一甩手又將它變作紅布條,閉目深思,不一會抬起頭來,眼中帶有一絲晦澀不明的態度。
「也許,我有辦法讓她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