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聲東擊西
山呼之聲,隨風數里傳揚,皇城內的四台烽火盡數點燃,一如往日般恢弘蕩漾。
露離此時並沒有精力和心情,分享新王朝秩序建立的喜悅,腳步如飛地追擊著一個沙青色的影子,手裡提著一塊熟悉的木牌,上面依稀刻著徒弟良辰的生辰八字。那是信號彈升空之時,兩人按照計劃各帶領親兵一千,分路進軍安和門的場景,已然接近告捷之際,四周飛走起一股煙塵,十分嗆嗓,讓人掩住了口鼻,都睜不開雙目。低頭看去,伸手不見五指,幾步之外,一片迷茫不能視物。
「良兒,不要離開我身邊半步。」露離這麼說著,回頭看過去,身後哪裡還有良辰的影子,只有青光一過,留下了這塊其隨身攜帶的木牌,上面影影叢叢,縈繞著不知名的異界神識之力。想到了當朝皇帝與異界之人勾結之事,特意支派了良辰跟隨露離來這安和門接應,不料還是著了道。徒兒奄奄一息的舊樣還在眼前回蕩,露離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動作已經先於意識,抬腳追了出去。
剛才瞬起的一陣煙塵,跟變戲法似的,一下子充斥整個天地,一下子,又被秋風吹散,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只有眾人還後知後覺地,四下癱倒,咳聲一片。揮揮面前的塵土,順勢收起魚藏劍拄在地上,月白色的身影一邊吩咐著兵士依著要求列守安和門,一邊隨口說著,不是良辰,還能是誰。
「如此這般,我們也算交差了吧,師父…師父?」
環顧四周,皆不曾看到露離的影子,就在良辰以為露離莫不是三急,放水去了的時候,看見人群中一個熟悉的影子閃過,紙條上圈著一枚戒指,飛快地朝良辰的面門砸來。看清動作的時候,人已經到了近前:「少主,請跟奴來。」
等道露離再一次睜開雙眼,面前所見似曾相識,天空暗紅,大地流火,整個空間似乎都在流淌著噁心的血液,瀰漫著惹人作嘔的腥味,驚心動魄,使人昏眩。處處可見猩紅的山岩,古銅色的異獸在此中出沒,時不時從天空中掠過,閃著銳金色澤的利爪。勾起數十年前,不怎麼美好的回憶。
「三清上人,道德天尊,哈哈哈,別來無恙否?」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身影隱秘在一片霧氣之中,看不清晰,但露離卻心知肚明,稍一活動,身上捆綁之處就傳來火灼般的疼痛,「嘶」地一聲,驚擾了岩壁上沉睡著的烏鴉,一個飛起,撲稜稜帶動一片,黑壓壓地遮蓋了露離的視線。
那隱在霧中的人,隨手扯下一隻飛著的黑色大鳥,尖利的指甲劃破它的喉嚨,扔到了鴉群中,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就成了一張皮,連骨頭渣子都不曾剩下一點。
「讓上人您見笑了,在這時之罅隙啊,不像凡界人間辟穀滿天,沒有什麼吃食能夠餵養這些個小可愛,但多的是無用之人,唯以鮮血養食,你看,它們現在長得多健碩。」那人依舊不陰不陽地說著。
露離抬頭,遮天蔽日的血鴉讓那人一揮手,就全部散開了去,偶爾有幾隻,沒能在剛才分上一杯羹,盤旋在因燒灼蹭破了的傷口處,時不時地猛嗅,那樣子躍躍欲試,若不是也懼怕捆綁著的繩子,似乎馬上就會飛撲上來,將自己也啄食乾淨。
繩索經過自己的掙脫,反而越收越緊,四下看看,並沒有徒兒的蹤影:「你要如何,全可以沖著我來,放了我徒兒。」
「你徒兒?」影子慢慢走進,逐漸露出了原本的樣貌,與常人類似的身形,高大但有些佝僂,黑色羽緞的披風裹住了全身,面部額間幾許青鱗,格外扎眼,突出的顴骨彷彿尖利地能劃破人的手掌,一雙異瞳,向外散發著精光。
「放心,你人在這,她到時一定會送上門來,多年養育,本該如父如兄,卻讓本座沒想到的是,三清上人位尊天神,數百年來孑然一身,如今看來,卻是個痴情的種子。」那人抬手,控制著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捏起露離的下巴:「若你能順勢歸應我異界,助我反攻人間,對抗神族,屆時將女兒下嫁於你,也未嘗是件不可商量之事。」
露離被強迫抬頭看著那人的眼神,下巴被捏的生疼,聽他如是說,倒是稍稍放寬了些心,看來良辰應該不在此地,他們此行的動作並非是為了綁架良辰,而是以她的貼身之物為引,讓自己心切上鉤,只是現在還不知道,異界這麼做目的何在,而且自己是神族之軀,穿越時之罅隙一定會引起神識的警醒,預示天界親兵,查看封印的情況,怎麼到了現在都不見師門之內有所動靜。
還有自己身上即便被捆綁著,不能行動自由,但卻是連術咒仙法也使用不得,難道是這怪異的繩索,在其中起了什麼緣故?
見露離默不作聲,那人怪笑,回到黑霧之中,出聲喚過一個人來:「綠川。」
沙青色的影子瞬步至此,露離看在眼中,明白眼前這個,就是當時在安和門外,故意放下木牌,引自己前來追擊的始作俑者,只見他手裡拿著木牌,沖著露離揮動兩下,就不見了蹤影,反而是身後衣擺出,晃來晃去,瞬間多出一個尾巴樣的東西。
「他就交給你了。」黑霧中人的聲音已經有些飄渺,並順勢將一個鵝蛋大小的東西拋了出來:「嚴加看守,一定問出真正空谷玉塤的下落,但小心,可別把他給提前弄死了,否則,唯你是問。」說著,血鴉翻飛,遮蓋住了黑霧中的人影,一瞬間的功夫,全沒了蹤跡。
綠川蹭蹭鼻子,晃晃尾巴幻化出一根長丈二的鐵棒,上面尖立著半寸的狼牙,左右手掂量了一下,猛地回身,灌注了七八分的力量,朝著露離的雙腿而去。只聽悶響一聲,似乎有骨頭斷裂的嘎嘣聲,露離咬著的嘴唇滲出血跡來,整個人跪倒在了地上,忍著劇痛,不願喊出聲來。
沙青色的袍袖一晃,綠川俯下身來看著已經滿額冷汗的露離,將一塊絹帕遞到了他的嘴邊,口中陰惻惻地說道:「三清上人,來,咬住了,咱們這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