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又一個故人
此言一出，村長徹底坐不住了。
「承哥兒，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你大伯辛辛苦苦把你給拉拔到這麼大，他可不是為了讓你去投奔他的仇人的！」
「這世上，什麼叫仇人，什麼叫恩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恩人仇人對我來說都沒關係。橫豎王爺他對我還挺好的，現在我讀書的書院還是他幫我引薦的呢！這一點大伯可辦不到。」高承慢悠悠的道。
雖然年紀小小，但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別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承哥兒！」村長一聲低喝。
「村長您稍安勿躁，沒事的。」高風連忙安慰他幾句，他才看向高承，「他既然挽留你，那肯定給你開出了十分優渥的條件，你為什麼還是回來了？」
「因為我不能給別人留下話柄，讓他們覺得我是一個忘恩負義之輩啊！我可是個讀書人，以後要進官場的，絕對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給人抓住。」高承笑道。
高風眉梢一挑。「你也是這麼對汝南王說的？」
「那是當然，我不會騙他。，我也騙不了他，他那麼聰明的人。」高承依然笑眯眯的，態度溫和無比。
村長几個人又臉色微變，高風卻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侄兒告退。」高承就拱拱手，飄然而去。
在書院里熏陶了大半年，現在的他更氣度非凡。一舉一動優雅無比，說起話來不管語氣還是遣詞用句都令人心曠神怡。如果只是看外表，多少人都要將他誤認為是教養良好的世家公子。
八年前還是個餓得肚皮都吃不飽的小傢伙呢，結果現在他卻搖身一變，變得這麼優雅高貴。那怡然雋永的姿態，讓村長几個人看在眼裡，都不由的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
可也是因為如此，村長心裡才更著急。
「風哥兒，你是不是對這小子太好了點？你可別忘了他爹娘都是些什麼東西！現在才來京城幾天，他就已經光明正大的去巴結權貴了。那等以後別人再給他一點好處，他就能反過來對你下手！這小子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至少現在，他對我還算老實。沒有被汝南王的花言巧語給騙到，也知道回來向我稟報經過，那就夠了。」高低淡然道，「我對他沒有任何要求，只需要他老老實實做人，以後不要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那就夠了。」
「你呀你呀！」村長聞言，他頓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你這孩子，你就是心太好了！」
「村長您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我一開始就說過了，之所以我會養著他，那是為了報答我養父養母對我的養育之恩。把他安然養大，給他我力所能及的一切，這是我應該做的。所以，只要他不犯什麼大錯，我都會養他到底。我對他無所求，當然不管他做什麼我都無所謂。等他長大成人翅膀硬了，想要獨自展翅高飛，我也會直接放手。」高風認真的對村長解釋。
「可是，田氏他們當初是怎麼對你的，我們可都看在眼裡呢！你現在幹嘛對他這麼好？他值得嗎？」村長依然心裡為他不值。
高風就淡淡一笑。
「如果承哥兒沒本事，我當然不會這麼下死力的栽培他。可既然他有本事，自己也想上進，而這點錢財我也出得起，那就出了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村長徹底無語。
他連忙看向顧采寧。「風哥兒媳婦，你就不攔著他點？」
「他養母那邊的事情，我不插手。」顧采寧立馬擺手。
這言外之意，也就是說她隨便他怎麼往高承身上砸錢，她不在乎！
她這個當媳婦的也是大度！
捫心自問，村長自己是做不到這樣的。
不過，既然他們夫妻倆自己都樂意，那麼他又有什麼可說的？
「反正，你們開心就好。」他只能這麼說。
高風和顧采寧連雙雙點頭。「我們現在很開心啊！」
村長就徹底無語了。
不過顧采寧他們也沒說錯，現在他們的確過得很開心：如今汝南王死了，壓在他們頭上的那一座大山徹底被推翻，宋清衍根本威脅不到他們；他們又和寧王交好，自家在京城裡也算是站穩了腳跟；在自身的努力和寧王的幫助下，他們甚至將雙柳村那邊的生意也給一點一點的引導到京城來了
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他們當然開心了。
只不過，他們這邊開心了，那邊的宋清衍就不開心了。
清早，長生就將最新得到的消息告知給他：「知保和堂已經和聚義堂確定了合作關係，甚至好些京城裡的醫館都主動去找保和堂的劉掌柜談進蛇葯的事宜了呢！保和堂的劉掌柜堅持他已經把京城這邊的貨源都交給了聚義堂，那麼藥材如何分配，就全看聚義堂的！因為這個，誠意侯對劉掌柜十分滿意，昨晚上劉掌柜都沒有回去天水村，而是直接住在了誠意侯府上，兩個人抵足而眠，又說起了新一輪的合作計劃。」
「至於張元立，他昨晚上也留宿在京城。現在他已經把送進宮的那一道菜敲定了，就是蛇羹。所以這幾天他就帶著醉仙樓的廚子，直接住在京城的客棧里，隔兩天就進宮一趟，同御膳房那邊一起商討蛇羹的改進方法。」
「不過永樂侯卻還是安安穩穩的留在天水村，直到現在也沒有多少動作。」
宋清衍聞言冷哼。「該有的動作都已經有人幫他做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再動！接下來，他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了！」
長生聞言，他連忙低下頭不再多說。
這個時候，卻聽低垂的床帳後頭傳來一聲輕嘆：「你要是看不慣他這麼迅猛的到處發展勢力，那孤就幫你滅了他好了。」
宋清衍立馬回頭，就見床簾掀開一角，太子睡意朦朧的面容從里探了出來。
長生見狀，他趕緊退了出去。
宋清衍卻是猛地將臉一沉：「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說好了有人在的時候你不能出來的嗎？」
「長生又不是外人。再說了，現在人不是都已經走了嗎？」太子毫不在意的笑笑，就隨手抓起床頭的外袍披在身上，再從后將他摟進懷裡，「怎麼樣？孤剛才的提議如何？橫豎現在父皇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他手頭還有一堆朝政沒來得及處理呢！這點小事，咱們只需要在事情捅到父皇跟前之前給解決掉，那父皇就算知道也最多不過叱責孤幾句罷了。為了你，這幾句叱責孤能忍。」
宋清衍卻一把將他的兩隻毛手推開。「我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他肯定是要死的，但一定要死在我手上！除非我點頭，否則你不許動他！」
太子被他推得後退兩步，他也不禁沉下臉。「你到底想怎麼樣？或者說，你對他到底是什麼想法？孤怎麼越來越看不透了？」
宋清衍輕笑。「你還不如直說，你懷疑我喜歡上他了，所以你吃醋了，想在我還沒有向他表明心跡之前先把他給除掉？」
「難道不是這樣嗎？」太子聲音一冷。
宋清衍就呵呵輕笑兩聲。「我的確很喜歡他，不過這樣的喜歡和你認為的喜歡大不一樣。你應該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男人！之所以會委身於你，這一切都是我爹設計的！就算現在，我陪你也只是在報答你幫我報仇的恩情罷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
「真要說為什麼的話，答案應該他完全過上了我想要卻這輩子都求而不得的生活吧！」宋清衍突然聲音一低，他的眼睫也低垂下來，「論身份，他是我的大哥。現在父親不在了，這世上就只有他和我最親，他要是死了，我就真的是一個孤家寡人了！論其他的，其實我們從小遇到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可是偏偏他就能扛下來，直到現在還正常得很。他的這份毅力我十分佩服，看著他過上了我夢寐以求的生活，你叫我如何能不歡喜？」
「所以現在，看著他將在京城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的，我心裡也高興。我還想看著他能繼續做出來什麼成績，還能攀上多高的位置！等到他爬到再也爬不上去的位置了，或者是我哪天看膩了，你再弄死他不遲。」
看著他這麼失落的模樣，太子臉上那一抹不悅就散去了。
「哎！」
他又輕嘆一聲，原本是想再把他纖弱的身體攬入懷中的。可想了想，他還是改為扶上他的肩膀。「好吧，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孤就再留他們多活幾天！只不過，現在孤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太子殿下請講。」
「你是喜歡他多一些，還是喜歡孤多一些？」
「他。」
「嗯？」
太子猛地又臉一沉。
宋清衍冷笑：「你是不是以為我要回答更喜歡你？那你就錯了。雖然這個大哥和我不親，我也曾經陷害了他許多回，現在我們的兄弟關係已經徹底降到冰點，但我是真的挺喜歡他的。畢竟在這個世上，像他們那麼光明磊落、說不和你玩就不和你玩，說打你就打你的人不多了。和他們打交道很輕鬆，我就算被打被罵心裡也舒服。」
「至於你……」
宋清衍頓一下，他才慢慢開口：「你這個人，真是讓我又愛又恨。現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歡你更多一些，還是恨你更多一些。」
太子聞言，他立馬情緒變得無比的激動！
「孤明白了！」
他趕緊點頭，又忍不住將他給緊緊摟在懷裡，這次還是正面相擁的那種。
他力氣那麼大，抱得宋清衍根本動彈不得。
宋清衍也懶得去推搡他，就任憑他這樣抱了好一會。一直到外頭門板上傳來一陣輕輕的敲擊聲，他才淡聲道：「太子殿下，您該走了。」
「孤不想走。」太子卻道，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蹭一蹭，環抱著他的胳膊也分毫沒有放鬆，「要不然，你還是繼續假扮成小太監跟在孤身邊吧？反正你在外頭也沒事，那還不如一直陪著孤，咱們這樣相依相偎一生一世。」
宋清衍的反應是直接推開他的雙手，也把他的人給推到大門口。「來人，太子殿下出來了！」
他用簡單粗暴的行為拒絕了太子的再次提議。
被他趕出門去，太子也不生氣，他只是回頭看看早已經死死關上的大門，無奈低嘆了口氣，就回頭對長生吩咐：「你好生伺候他。有什麼動靜，記得及時來報。」
「是，屬下知道了。」長生趕緊應聲。
太子才又回頭高聲道：「你昨晚上累著了，今天記得好生休息，孤過兩天再來看你！」
房間里頓時一陣哐當作響，應當是宋清衍忙亂之下撞到了桌椅。
太子立馬發出一陣奸計得逞的大笑。他瞬時神清氣爽，轉過身侍從們連忙捧著衣物圍上來，一邊朝外走著，一邊給他穿衣梳頭。等走出汝南王府的時候，他早已經打扮得整整齊齊，又是那位光鮮亮麗的太子殿下。
至於關在門裡的宋清衍，他等到太子走後，就扯著嗓子大喊：「來人，準備熱水，本王要沐浴！」
他這一沐浴，就沐浴了整整半天時間，把皮膚都跑得發白髮皺了，才起身出來。
長生伺候他更衣時，看到他將身上好些地方都搓得紅腫破皮了，他不禁皺皺眉。「王爺您這又是何必？」
「本王一個正兒八經的男人，卻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一次又一次，本王覺得噁心。任何被他碰過的地方本王都要好好洗洗，徹底洗掉他留下的印記！」宋清衍冷聲道。
見長生沒有回應，他就回頭一笑：「這話你只管原封不動的告訴他，本王不怕他聽到，還就怕他聽不到呢！」
「王爺您累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被褥屬下已經換過了，都是全新的。」長生只道，就連忙出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遠去，宋清衍就冷冷一笑，而後回頭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住頭，沉沉睡了過去。
一晃，冬月過去，時間進了臘月。
馬上就要過年了，京城裡也熱鬧了起來，就連在京郊的天水村也到處都洋溢著一股歡愉的氛圍。
雖然現在他們的身份已經不低了，只是王瞎子才剛過世一年，下半年汝南王又過世了，高風要為兩位長輩一起守孝，所以這個年他們依然過得十分低調。
不過寧王府那邊就熱鬧多了。因為才剛進臘月呢，寧王妃就被發現有喜了！
寧王都已經快三十歲了，好容易才盼到一個孩子，他欣喜若狂，自然對懷有身孕的寧王妃小心又小心。可憐寧王妃，她肚子里的孩子都還沒滿三個月呢，就已經被寧王強行約束在王府里，不許出門玩耍，不許多見人，甚至就連在王府里多走幾步路都不行！
用他的話說：「冬天路滑，誰知道哪個丫鬟小廝悄悄的在路上潑了一盆水？天氣這麼冷，潑出去的水很快就會結成冰，滑溜得很，你要是被滑倒了怎麼辦？」
寧王妃氣得不行，卻發現在這件事上，寧王無比堅持，她反抗不了，也就只能把晨丫頭姐妹倆接過去陪自己。
「順便，我要趁機多看看我的兩個女兒。看她們多了，我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也肯定會長得像她們，等出生后就和她的兩個姐姐一樣漂亮了！」
自從發現懷孕開始，她就堅持認定肚子里的是個女兒。寧王對此不置可否。「不管是男是女，健康就好。」
然後，他們就女兒女兒的這麼叫上了。
不過，雖然寧王妃不能出王府，但別人卻能上寧王府去看望她啊！寧王本來身份就不低，這次從別苑回來之後，他和皇帝的關係大為改善，皇帝隔三差五的就召他進宮說話，兩個人關起門來一說就是半天。每次和他說完話，皇帝的氣色都好多了。
京城裡的人都是千里眼順風耳。一見如此，他們必然又想方設法的來巴結討好寧王。
現在寧王妃懷孕正是一個極好的契機。所以消息剛傳出去，就有人絡繹不絕的上門探望了。儘管寧王特地吩咐門房把人給擋住了大部分，可他又怎麼擋得住全部？
所以，還沒到過年呢，寧王府上就已經變得熱鬧無比。
但是，一旦過分熱鬧起來，這中間就會出現一些不和諧的音符。
這不，這一天顧采寧正和高風在計劃過年需要籌備的東西呢，就聽外頭一陣響動，靈兒連忙跑進來：「侯爺，夫人，兩位縣主回來了！」
她話音才剛落下呢，就見晨丫頭姐妹倆氣呼呼的進來了。
在她們身後還跟著荊娟荊麗姐妹倆。這兩姐妹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高風最疼女兒了。
一見女兒這氣鼓鼓的小模樣，他立馬連手頭的事情都不管了，趕緊的就主動迎上去：「晨丫頭曉丫頭，怎麼了這是？」
「爹，娘，我們認錯。今天在義母跟前，我們動手打人了！」晨丫頭冷聲道。
高風眉頭一皺。「你們打誰了？」
「姓藍的！」曉丫頭道。
姓藍的？
顧采寧一聽到這三個字，她立馬也被勾起了興趣。「是工部員外郎藍大人那個姓藍的嗎？」
「沒錯，就是他們家！」晨丫頭定定點頭。
顧采寧頷首。「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
「一切還是因為我們。」馬上，荊娟輕輕開口，「表姐有心帶我們去王府上見見世面，所以不管去哪裡都帶著我們。結果今天藍夫人帶著家裡的小姐上王府探望王妃，那位小姐見到我們后，就說了幾句輕視的話。表姐逼著她向我們認錯，可她死活不認，反倒把話說得更難聽，甚至連表姐還有……舅舅舅媽你們都罵上了！表姐就忍不住，直接把她給按住痛打了一頓。」
「是那位馬上就要嫁給宋清衍的藍小姐？」高風又問。
「就是她！」這下，這表姐妹四個齊刷刷點頭。
「活該！」
得到肯定的答覆，顧采寧和高風異口同聲的道。
從這幾個孩子的描述里，他們就能知道那位藍小姐有多趾高氣昂了。藍家好容易攀上了汝南王府上的親事，本來尾巴就已經翹到天上去了。再加上宋清衍一直和他們不和，姓藍的當然是站在宋清衍那邊的。那麼在寧王府上遇到了，他們怎麼能不當眾表示一下對宋清衍的擁護？
只可惜，她們這樣的貴族小姐遇到的卻是晨丫頭姐妹倆這兩個野丫頭。在她們眼裡，只要能動手的事情，那就不用動口！
當然，這個規則都是顧采寧教給她們的，姐妹倆一直貫徹實施得很徹底。
「你們倆呢？你們動手了沒有？」顧采寧問荊娟姐妹倆。
荊娟荊麗兩個遲疑一下，還是點頭：「動手了。」
「很好。」顧采寧滿意點頭，「那麼，寧王妃是什麼反應？」
「沒什麼反應啊，她直接把姓藍的一家都趕出王府了，而且吩咐門房不許任何姓藍的以後再踏進寧王府大門半步。她們氣得不行，臨走的時候還叫喚著要去汝南王府，向汝南王告狀呢！」晨丫頭笑嘻嘻的道，「我們眼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又不想讓他們吵到義母，就直接回家來了。不出意外的話，一會汝南王府那邊和姓藍的就要追過來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們的猜測只對了一半——
就在姐妹倆回來后不到半個時辰，藍家的人果然追過來了。但汝南王府的人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但即便如此，藍家人也依然擺足了陣勢，還直接在他們家大門口放話——「讓永樂侯夫妻倆出來見我們！如果他們出不來的話，那讓高承出來也行，我要見他。」
高承？姓藍的要見他做什麼？
顧采寧和高風聞言，兩個人的就不約而同的心一沉。
「走，出去看看。」高風立馬道。
顧采寧也頷首，兩個人就一道走出了自家大門。
而剛跨過門檻，他們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翠翹。」顧采寧冷冷吐出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