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惶恐,要移禍
蕭鸞這一招不算高明,但勝在時機恰當。
周波一番危言聳聽,不僅成功地讓眾人相信了這“熒惑守心”的可怕,還成功地忽悠了年過五十,龍體欠安的皇帝。
蕭鸞先是“奮不顧身”地想要以命抵命,讓皇帝感動,對他刮目相看。
於是不管蕭鸞最後有沒有死成,他在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的行為,已經成功地把蕭衍等其他皇子和大臣都推入了深淵。
當然,蕭鸞的追隨者自然不會讓自己追隨的人去死,肯定會上演哭天喊地的戲,最後演變成“蕭鸞十分重要,不能死”的結局。
然後,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比如,蕭衍。
容祈心中冷笑,不得不說,那個林希確實有些手段!
否則,以蕭鸞以往的“傑作”,哪裏擺得出這麽大一手筆?
皇帝看著底下頷首的容祈,思索片刻後開口:“準!”
容祈直起身子後,看了一圈跪倒在地上的眾人,不慌不忙地說:
“據臣了解,漢成帝的丞相飲鳩自殺後,所有人都以為從此之後,國運可以亨通,漢成帝可以天命永固,但不到一年,漢成帝便暴斃了。所以瑞王殿下不必急著效仿漢成帝的丞相,步他的後塵。”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他們並不知道,此事還有後續!
周波眼裏閃過一絲驚慌,他的確斷章取義,隻說了前半部分,並沒有說結局。
沒想到容祈竟然知道此事,始料未及,於是匆忙向蕭鸞看去。
蕭鸞亦是憋紅了臉,原以為天衣無縫,哪知半路殺出個容祈?
他這話分明是在折射,自己若是成了那“丞相”,那皇帝豈不是要步“漢成帝”的後塵了?
於是蕭鸞惱羞成怒,抬頭瞪著容祈,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然而容祈並沒有等他緩了這口氣,而是自顧自地向皇帝稟告:
“臣倒是看過另外一個記載,春秋戰國,宋景公在位時期也出現過熒惑守心天象,司星子分別建議宋景公移禍於相國,百姓,年歲等,宋景公都拒絕了,於是上天感於宋景公的君主之德,熒惑隨後遷徙三度……”
容祈每說一句,蕭鸞那憋紅的臉便蒼白一分,說最後一句之前,容祈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絲諷刺的笑容。
但隻是一瞬,眨眼間,容祈已經斂了笑容,下了定論:
“由此可見,移禍這個法子,並不是唯一的法子。”
沒有跪下的人聞言不由小聲議論起來,少不了暗諷蕭鸞嘩眾取寵,蒙蔽聖上,還想以此獲得皇上的恩寵,實在是太有心機了!
皇帝雖為上座,卻也多少聽出點什麽來,剛剛緩和了的神色,此事又緊繃起來,看向蕭鸞的眼神隱晦而威嚴。
蕭鸞被看得一驚,垂下眼眸,驚慌失措之中靈光一閃,猙獰地指著容祈道:
“容祈!你這話何意?是在暗諷父皇,為了保全天命而犧牲他人?”
這是想悄無聲息地轉移話題了,反咬容祈一口了。
容祈不怒反笑,但很快斂了笑容,雙手交疊平舉至胸前,一字一句對著上座的皇帝道:
“皇上,臣並無此意,若瑞王殿下執意要把此罪名強加在臣身上,臣無力開脫,任憑皇上處置!”
皇帝聞言深深地看了容祈一眼,隨後出聲表態:“好了!都起來,言歸正傳!”
蕭鸞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此時不宜再堅持,否則就該觸到皇帝的逆鱗了,於是他便站起身來,追隨者們也隻好悻悻地跟著起身。
就在幾息間,周波依然恢複了冷靜,接收到皇帝默許的眼神,轉身衝著容祈作揖:
“不愧是容世子,見多識廣。昨夜下官提到移禍建議時,皇上仁厚,與宋景公之心不謀而合,拒絕了下官這個提議。可等到了天亮,那熒惑星依舊未曾移動半分。”
眾人愣住,這麽說,效仿宋景公,是無效了!
周波似乎知道此事眾人心中所想,繼續說道:
“容世子別忘了,今日之熒惑已不同往日,否則在宋景公後,為何諸多先人不紛紛效仿,而是另辟蹊徑呢?是為何?”
是啊,如果出現“熒惑守心”的天象,就學宋景公那樣,那後人為何不學,而是要殘殺百姓甚至左右臂膀呢?
更何況,熒惑星第一次“聽到”那話,是被宋景公的君主之德所感。但當“聽到”第二次,第三次……,還會像第一次聽到那般“感動”嗎?
所以這次,皇帝即便與宋景公的想法契合,但熒惑星卻不再“上當”了。
眾人恍然大悟,接受了這個說法。
容祈皺了皺眉,沒有一絲退縮地迎上周波那帶有深意的眼神,“那周大人有何見解?”
周波見容祈有所妥協,腰板似乎挺直了一下,連同語氣也響亮了許多:
“下官認為,此現象雖罕見,但好在有先人探路,也有可行的法子。其中效果破解此災最佳的,還屬移禍。”
“移禍”二字再次出現在眾人耳中,眾人不由再次慌了神。
若說第一次,眾人還心懷希冀,心想或許會有其他法子呢!但繞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的時候,眾人便意識到,逃不過了!
蕭衍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團,周波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這讓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周波在暗示些什麽?
要移禍到自己身上麽?
這就是蕭鸞和林希的目的?
若是如此,蕭衍倒沒有什麽可驚慌的。
可是他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卻一點也沒有消散,是什麽呢?
周波看到蕭衍不大好看的臉色,有些得意,這回,他總算是拍上蕭鸞的馬屁了。
果不其然,蕭鸞嘴角微微上揚,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周波清了清嗓子,用深沉而悲切的聲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雖然殘忍,但皇上是國之命脈,能為天子效命,也是天下子民的心願。更何況,以一人之命,換天下蒼生安康,又何嚐不是一件幸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