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 第三十七章
遠在大蕭京都的蕭卓和容笙收到好友送來的書信,元宵節已經過去了,他們也才終於相信,曾經與他們一同上學下學的蕭昀,還有古靈精怪的蕭玥短期內是真的見不著了。
兩個少年在國子監的涼亭裏,交換著蕭昀給他們各自寫的信,信上的內容大同小異,但他們能在字裏行間中感受到蕭昀在藥毒穀過得很開心。
他在信上說了關於藥毒穀的一些見聞,其中令他感觸最深的是,在某個綿綿春雨的早晨醒來,打開門窗時的震撼——原本有些枯黃的枝葉草木,仿佛一夜之間複蘇。
這是他在京都從未感受到的,當他看著院子裏石頭縫中冒出的嫩芽,他第一次那麽深刻地體會到:原來生命是那麽頑強。
蕭昀還告訴蕭卓和容笙,他每日早晨起來蕭衍都會親自指導他的功夫,然後再監督他看書練字,午後他則與蕭玥一同跟著慕容瑾學醫,偶爾會跟著殷三原去藥毒穀某個林子“采藥”,其實是摘果子抓野兔,亦或是攀爬陡峭的崖壁,很驚險卻很好玩……
明明隻有一頁紙,明明蕭昀平時不善言辭,卻用短短的一封信,令蕭卓和容笙眼紅不已。兩人從信上移開目光對視時,清楚地看出了彼此眼裏的“羨慕”,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絲苦笑。
可無論他們有多向往蕭昀信上寫的生活,也隻能在心中想一想。這大概是少年們第一次琴身感受到了“身不由己”這四個字的含義。
不止是蕭卓和容笙收到了來自藥毒穀的信,蕭雪也收到了蕭玥送來的書信,兩人得知後都想知道調皮可愛的蕭玥會說些什麽趣事,於是迫不及待去找蕭雪。
蕭雪看完之後紅著眼眶將信遞給了蕭卓和容笙,蕭卓示意容笙先看,然後低聲安慰因為想念蕭玥而難受的蕭雪。
容笙接過信之後,捏著信紙的手不知怎的就顫抖了一下,於是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咽了咽口水,將視線移到蕭玥那雖然稚嫩,卻也透著力道的字跡。
看了好一會兒,容笙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明明這紙上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是他就是沒法將它們串聯起來,沒能讀出它們組合起來的意思。
唯一的感受就隻有心跳得好快,又快又凶,好像要撞出胸膛一般。
直到蕭卓問他看完了沒有,他才恍然醒悟般地回過神來,硬逼著自己將這份信給背了下來,然後才遞給蕭卓。
好一會兒,容笙才漸漸恢複了神智,也有了氣力去想蕭玥的那封信,想著想著,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蕭玥和蕭昀不同,她給蕭雪的信洋洋灑灑寫了三頁,裏麵寫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容笙偏偏能從那些不甚通順的語句裏,想象出蕭玥寫這封信時神采飛揚的神情,還有她做那些趣事時的情形。
一想到蕭玥肆意綻放的笑容,容笙的心突然就酸軟了,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頓時就愣了,眼裏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直到回到容國公府,他還一副丟了魂的模樣,連碰到自己母親都沒反應過來,盧嫣喊了他一聲才驚醒回魂,臉上頓時燙了起來。
宮裏的蕭懿也早就收到了蕭衍捎來的消息,蕭衍先在信裏簡單地闡述了南疆如今的現況——這也是他說服蕭懿讓他留在南疆的原因之一,那就是可以隨時監時拓跋啟的舉動。
然後再用寥寥幾句表達自己與慕容瑾對他和蔣蕙及孩子們的關懷,還附上了一份禮單,上麵大部分是藥材,有珍稀的也有尋常的,說是給他和蔣蕙補身子的。
蕭懿看完之後沉默了許久,就連貼身內侍也沒敢出聲打擾,退到一旁把自己當個透明人。
蕭衍歸隱,不僅蕭懿會不舍,也是整個大蕭的損失。可朝堂上那些隻會勾心鬥角的大臣們卻不自知,甚至還有人不自量力地以為,自己可以取代蕭衍。
這如何不讓蕭懿寒心?他的臣民心思不放在天下蒼生上,反而整天為了爭權奪利吵個不停,也能難怪蕭衍不想呆下去了。
想到這,蕭懿又有些釋然,蕭衍離開也好,他從小就苦,後來又……他護了自己那麽多年,現在也該是自己護著他的時候了,好在自己還有外祖家,還有妻兒在身邊。
好在皇帝這個位置就沒有閑著的時候,每天忙忙碌碌,眨眼間又到了年末,這還是他收到蕭衍來信時才反應過來的。
蕭衍逢年過節都會寫信來問候,年關將至,祝賀新年的信就已經送到了。
看到蕭衍一家子這一年過得不錯,蕭懿覺得環繞著自己這一年的烏煙瘴氣似乎也消散了些。是難得的在子時之前擺架到皇後寢宮,或許是受到了刺激,他也想偷懶一會兒,享受天倫之樂。
容國公府這邊也收到了信,容笙迫不及待地從趙庭手中搶過兩封信,看了一眼信箋之後立即拆開了其中一封。
趙庭看了一眼另外一封放在桌上的,如果他沒記錯,容笙急著看的那一封,是玥郡主的回信。
他還記得,一個月錢的某一天,自家世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坐立不安,然後把自己關在書房關了一天,踏出書房之後便把一封信塞到他懷裏,讓他送到東宮,說是要送到藥毒穀的。
當時趙庭有些疑惑,瞄了一眼信箋上的字“蕭玥親啟”然後無意間瞥見書房地上扔了一大堆信紙,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然後便在容笙的催促下送信去了。
當時他還有些不確定,可如今看到容笙這副模樣,他雖然遲鈍,但也知道了某些秘密了。
容笙當然不知道自己親衛此時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他拆開信之後便認認真真地讀了起來。
蕭玥先是感謝他還記得自己的生辰還有禮物——容笙親自去胭脂鋪挑的胭脂。然後也跟他說了許多趣事,她似乎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一件事沒說完又扯到另一件事,沒頭沒尾的,可是容笙卻看得津津有味。
趙庭一直在觀察著容笙的神情變化,見他嘴邊的笑容忽然一滯,便忍不住問了一句:“世子,怎麽了?”
容笙聞言緩緩抬頭,手上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度,深吸了一口氣說:“卿玖一直在藥毒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