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 第八十二章
江南沿海港口在三個月前已全數關閉，漁民百姓皆已疏散至臨近鄉鎮，往日忙碌熱鬧的海邊此時肅然寂靜，隻有兩江大營的將士井然有序地來回巡邏。
這時，兩江大營統帥——蔣睿手下的傳令兵匆匆來到帥賬，稟報：
“大將軍，北寧駐大沽港軍派人來，說是大沽港那邊有發現，北寧的將軍想與大將軍商議接下來一同對付西洋軍的對策。”
北寧的將軍，既北寧國如今的儲君——寧辰，自上次北寧派軍援蕭後，大沽港至東南沿海一線的戰況取得不小的成效，這是兩軍配合的成果。
蔣睿聞言不疑有他，便讓人將北寧軍派來的人請來帥賬。
傳令兵得令退下，同在帥賬中的蔣沅向蔣睿提出自己的疑問：
“父親，近日西洋人倒是沒什麽動作，莫非是想打退堂鼓了？”
海麵上確實風平浪靜，西洋軍的船艦依舊在離江南海岸十裏之外，就連停泊的位置都沒有離開過方圓一裏，看起來確實消停。
然而蔣睿卻不是這麽認為，“西洋人一向狡猾，最擅長聲東擊西，喜歡試探，這麽多日都無異常才不對勁。”
蔣沅雖年少，但自幼在軍營長大，在領兵打仗這一方麵繼承了將門的風範，無論是見解還是能力很優秀，唯一的不足就是還差點經驗。
此次東海異動，他幾乎寸步不移地跟著蔣睿，學到了不少，進步也是日新月異，所以此時蔣睿稍微一點，他便立刻反應過來：
“父親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蔣睿頗為讚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點了點頭道：
“無論什麽時候，謹慎為上。戰場不是兒戲，領帥的每一個決定，不僅關係著萬千將士的性命，更是牽扯到億萬百姓與整個國家的命運！”
蔣沅頓了一下，隨即鄭重回道，“孩兒謹遵在心。”
此時，北寧軍派來的人已來到帥賬，一進門便衝著蔣睿行禮：
“參見蔣大將軍！”
蔣睿看到來人一怔，沒想到寧辰竟然把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帶到了戰場上，而且竟然還派他來跑腿，頗為驚訝。
雖說寧璟和蔣晴的婚約已定，如今寧璟便是蔣睿未來的女婿，但蔣睿並未用對待未來姑爺的熱絡來招待寧璟，反而更加嚴厲的目光看待他：
“怎麽北寧已經窮到連給世子定做一身盔甲的錢都沒有了麽？如今戰亂，你片甲不穿地跑了這麽遠，也不怕半路遇襲，再也回不去了？”
一旁的蔣沅聽得一愣，父親什麽時候連人穿不穿甲都要管了？更何況寧璟也不是他的兵啊，一上來就劈頭蓋臉地將人說一通，不大好吧？
寧璟也是始料未及，就連寧辰也從未當著他人的麵說過他，眉間總藏著戾氣的少年頓了一下，看上去像一個突然看到糖的孩子一樣，眼中露出信息，隨後眼中的張揚盡然金屬褪去，畢恭畢敬地接受了未來嶽父的說教：
“蔣大將軍教導的是，我待會便下去找身甲胄來穿。”
蔣沅平日裏雖然對人的情緒變化不大敏感，但由於眼前兩人平時都隻有一種情緒——嚴肅和不耐煩，隻要稍微有點不同，連遲鈍的蔣沅都能看出來。
蔣睿上次見寧璟是在元宵節，與寧辰一同長大的幾人一看到寧璟，便覺得他簡直就跟年少的寧辰一模一樣，脾氣火爆，愛憎分明，不懂得掩飾。
這在少年人身上並沒有什麽稀奇，但是作為從大人的角度，尤其是在未來丈人蔣睿的位置來看，難免會擔心他重蹈寧辰的覆轍。
再次見麵不過大半年，沒想到寧璟竟變了不少，蔣睿對他沒有二話而是直接接受的態度頗為滿意，這才進入正題：
“聽說你這次來，是有發現？”
寧璟聞言稍稍鬆了口氣，隨後說明來意：
“正是，前幾日，我軍在大沽港抓到了一個打算偷偷離岸的西涼人。”
蔣睿皺眉，“西涼人？”
寧璟點了點頭，“不錯，盤問之下發現那人竟幾次與西洋人暗通款曲。”
蔣睿聞言垂眸，眉頭緊鎖：西涼國與東海隔著一整個中原，跟西洋番邦之地更是，他們是如何勾/搭上？不過事到如今，這已經不重要了。
蔣睿抬眸看向寧璟問道：
“他們暗中聯係多久了？”
寧璟如實回答：“那個西涼人說是半年。”
蔣睿重複了一邊，“半年。”隨即愁眉不展，心事重重，“說是半年，實際上肯定不止，西洋人那麽早就已經開始籌劃了麽？”
蔣沅聞言心中一驚，從寧璟憂心忡忡的神情中確認了蔣睿的擔憂不是杞人憂天，不知過了多久，沉默思索的蔣睿才重新開口，吩咐寧璟：
“這樣，你回去告訴寧辰……”
這一日，寧璟在兩江大營帥賬待了整整三個時辰，直到夜深了才從帥賬出來，蔣睿已經安排人給他收拾了住處，正打算為他帶路去洗漱休息，不料寧璟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領路的將士不明所以，然後便聽到寧璟問：
“那個，你們大將軍的千金也在兩江大營麽？”
將士先是一愣，隨即想起寧璟和蔣晴的婚約，猛然醒悟，笑著“哦”了一聲：
“蔣小姐啊，自然也是在的，不過她們不在這邊，在五裏外的營地呢。”
寧璟被將士頗有深意的笑鬧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看向別處——正好是將士剛剛指的方向，不自然地說：
“哦，你不用再帶路了，我突然覺得有些悶，想到處走走。”
將士心中了然，沒有多嘴，麻利地告退了：
“是，您請便。”
待將士走遠了，寧璟才抬腳往將士所說的方向走去，自元宵節後，甚至婚事定下來之後，他與蔣晴兩人未再見過。
雖然在那之前他們好像總是看對方不順眼，但當婚約在將他們綁在一起的時候，寧璟便覺得蔣晴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個玩伴或者損友，而是一個他更應該尊重，並且要用一生去愛護的人。
這種感覺仿佛是瞬間就冒出來的，但是奇妙的是，他一點兒也不排斥，反而有些期待，也想知道蔣晴是不是跟他有同樣的感受。
在寧璟胡思亂想時，不知不覺到了目的地，原本他以為要找個人問一問才知道蔣晴在諸多營帳中的那一處。
可當他走近了才發現根本就不用詢問，因為一眼看去，有一頂營帳很顯眼與眾不同——比其他營帳小巧但卻精致得多，而且守門不是黑著臉的將士，而是兩個醫看便是練家子的丫鬟，由此可見蔣睿對蔣晴的疼愛。
寧璟此時站在離蔣晴營帳十米外，正猶豫要不要上前時，營帳的門簾突然被掀開，從裏麵走出一個金釵之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