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 第八十九章
在十月剛入冬之際，西北疫情如同傍晚那記驚雷一般，在朝堂炸開了。
晚膳時分被召進宮的朝臣聽到這個消息後都十分震驚，怎麽也想不明白，西北疫情是怎麽繞過他們傳到皇帝蕭懿耳裏的。
直到他們看到站在列首的蕭衍才恍然大悟——大概是燕親王神通廣大，從哪裏得知的。
隻是群臣半信半疑，蕭衍人在京都，究竟是怎麽得知西北的情況的？莫非這十幾年過去了，他所謂的放權，不理朝政和軍務，隻是幌子嗎？
可即便眾人心中有一肚子的疑問，蕭懿都沒說什麽，他們自然不敢妄言。有了前幾場瘟疫作前車之鑒，如今他們也不得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隻得打起精神諫言該如何麵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
因此今日宮禁破例延後，一直到午夜，蕭懿雷厲風行地總結出個章程，然後才肯放頭暈眼花的眾朝臣出宮。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三四個時辰，西北爆發疫情一事便在京都傳開了。
許多人便在心裏猜疑，這不過短短三四十年光景，便爆發了四場瘟疫，其中三場便在西北，這要不是西北風水不好，那便是蕭姓江山流年不利。
一時之間，風聲鶴唳，京都人人自危。
然則早朝過後，宮裏又傳出了一則令人震撼的消息——蕭玥要前往西北考察並應對疫情！
這朝廷究竟是怎麽決定讓這位今年剛滿十五歲的小丫頭片子去解決事關萬千西北百姓性命的瘟疫？
就因為她曾參與解決過當年江南那場瘟疫，被稱為“小神醫”嗎？還是因為她不僅師從神醫殷三原，而且是女神醫慕容瑾的女兒？
可沒等眾人打聽出個結果，皇帝便能頒發了派往西北欽差的聖旨，以蕭玥為首，隨行太醫十二人，由中郎將容笙及三百精兵護送，明日前往西北。
朝廷這次從得到消息到做出決策再到執行，不過用了三五日，可謂是速度驚人。因此，京都的言論風向也轉得很快，如今已經開始討論到“女兒奴”燕親王蕭衍身上——他竟舍得讓蕭玥去西北？
女兒奴——蕭衍自然是不樂意的，此時的他冷著一張臉站在城牆上，與慕容瑾一起目送著自己的恨不得捧在手心疼的女兒的馬車漸漸遠去。
慕容瑾看著蕭衍不情不願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她還記得那日蕭玥堅持要和他們一同進宮，在蕭懿詢問慕容瑾該如何迎對這場瘟疫時，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蕭玥突然自動請纓，說要她願前去西北應對瘟疫。
此話一出，自然遭到所有人的反對。
但蕭玥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人無法反駁，她的原話是：
“當年娘親代父臨危受命，前往西北對抗疫情並救萬千百姓於水火之中，至今仍是傳奇佳話。如今西北百姓再次陷入危難，玥兒願效仿娘親，為西北疫情竭盡全力，才不枉為皇家和神醫之後。”
音落，禦書房裏安靜了許久。
蕭玥亦沒想到自己一番話竟造成這樣的局麵，一時也沒有開口，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各人的神情變化：
蕭懿似乎透過她看到了誰，一時之間有些晃神，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看著她露出欣慰的目光，但又似乎有些猶疑。
蕭衍則一張臉冷到了極致，從他緊抿的薄唇便可見他此時心情並不明朗，她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預感。
蕭玥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將視線轉移到慕容瑾身上——若說在場有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大概就是娘親了。四歲那年她想離京去藥毒穀學醫是，九歲那年她堅持留在江南尋找瘟疫解法也是，所以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慕容瑾身上。
慕容瑾有所察覺地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神，嘴角不自覺地就漾出了笑意，心中不由感慨：當年的自己是被迫無奈，而如今的蕭玥才是一個醫者該有的情懷，比當年的自己強多了。
那日最後並沒有做出定奪，蕭懿知道蕭衍不會同意，也知道如此重擔哪能讓小玥兒去承受？因此召開了一次又一次的朝會，聽了朝臣翻來覆去地爭論不休，最後卻依舊沒能得出個滿意的結果來。
而這幾日，蕭玥也不知怎的說服了蕭衍點頭，因此有了如今的結果。
同在城牆上送行的，還有容祈，他此時看著不遠處的情形，感觸頗多地問慕容瑾：
“看著他們，燕王妃可否也想起了年少的歲月？”
慕容瑾聞言微怔，突然想起了當年她從西北回途遭遇追殺，容祈舍命相救一事。
察覺到蕭衍也看了過來，慕容瑾清了清嗓子道：
“老了，記性有些差，記不清了。”
隨即便扭頭跟蕭衍說乏了，要打道回府。
容祈看著她唯恐蕭衍吃醋的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哈哈——”不得不感歎，這兩人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羨慕啊。
然後也帶著親衛下了城牆，找自家夫人求安慰去。
入夜，蕭衍不知是因為送走了蕭玥，心裏不開心還是因為其他，總之跟幾百年沒開過葷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折騰慕容瑾。
慕容瑾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半昏半醒地承受著，迷迷糊糊間蕭衍突然停下來，咬著她的耳垂啞聲問：
“王妃與容祈有什麽難忘的經曆麽？”
慕容瑾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嗯？”頓了一下才發覺身上的男人竟然是在吃白天的醋，哭笑不得地回道：“我不記得了。”
蕭衍才沒有那麽容易糊弄，“真的？”
慕容瑾知道此時自己處在劣勢，無論如何都討不到好處，於是轉移了話題：
“你今晚到底怎麽了？吃藥了？”
蕭衍見她欲蓋彌彰，扯出妖孽的笑容，在她耳邊曖昧道：
“有王妃我還需要吃藥嗎？”
慕容瑾聞言一怔，隨即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雙水潤的桃花眸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抬手摸了摸，“燕親王，您臉皮可真是越來越厚了啊！”
蕭衍回以最溫柔的回應，情動之時，無比認真而愧疚地對慕容瑾說：
“我真希望，當時替你擋箭的人，是我。”
迷離的桃花眸瞬間皺縮，隨後緊緊地抱著這個愛她，寵她，給她從未奢望過的家和溫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