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審問(三更)
她知道,楚譽不缺錢,不缺名利,在大齊國,除了皇上,就屬他的身份最尊貴。
也就是說,金錢美人地位,於他來說,都不會讓他動心。
所以,她得另想辦法。
「不管你怎麼做,本王也不會將人交給你!」楚譽冷冷說道,一雙眼眸,傲然凝視著她。
郁嬌怒得想暴起。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不講理的人嗎?
居然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她!
她大吸了兩口氣,又閉了下眼,才平復好心情。
「王爺,你得說個理由,為什麼說,我怎麼做,也不會將人交給我?」郁嬌怒目而視,「總得讓我知道原因吧?」
就算輸,她也想知道哪兒輸了,就這麼被人拒絕得乾脆,讓人莫名地惱火。
「原因很簡單。」他道,「就算是將人給了你,你能為林婉音做什麼?你有什麼能力?」
「我可以帶田永貴到順天府,將他交給府尹大人,府尹大人一問便知,田永貴誣陷了林婉音,林婉音是清白的!」
「你怎麼知道,林婉音是清白的?」楚譽的目光,忽然沉下來,冷沉得駭人。
為什麼?
郁嬌心中凄然一笑,她就是林婉音。
世間,還有誰,比她更清楚,林婉音是清白的?
不,還有一個裴元志!
可是,裴元志才不會替林婉間申冤屈,她只能靠自己!
「王爺應該聽說,冤死的人,死後的冤氣積在心裡,會有託夢一說吧?」郁嬌慘然一笑,「林婉音死後,她進了我的夢裡,她說,她自己是冤死的,要我無論無何,幫她找到兇手,替她洗去冤屈,還她清白!」
「託夢給你?」楚譽不相信的看著她,「你在騙本王!她怎麼可能會託夢給你?要託夢,也是託夢給至親!而你,見都沒有見過她吧?」
這世間,還有誰,比他更關心林婉音的死因?
林婉音要託夢,也是託夢給他,怎可能託夢給一個和林家並無來往的小丫頭?
這怎麼可能?
這個小丫頭,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沒有說慌!」郁嬌朗聲說道。
楚譽看著她的雙眼,「好,本王就信你沒有說慌,可是,本王也不會將人給你!」
「王爺!」
「四小姐還是不要枉費心機了!本王不會交人,因為,你根本沒有本事,替林婉音洗掉冤屈!」
楚譽說完,轉身就走,再不理會郁嬌。
他心中則在想著,而且,人一到了這丫頭的手裡,田永貴,她,都會被人滅口!
他都沒有辦法查到真正害死林婉音的兇手,何況這小丫頭?就算田永貴承認自己冤枉了林婉音,可那背後的主使呢?
他折磨了田永貴這麼多天,田永貴就只有一句話,對方寫的是密信,而且,那字體不是手寫的,是從活字印字板上,將字一個個的拆下來,再一個一個印在紙上的,也就是說,對方刻意的不留下筆跡給旁人查。
田永貴一直不說原因,是不怕打一直忍著,還是確實不知道?
倘若是前者,他就不信,田永貴不怕死,他要打得田永貴招出來為止。
倘若是後者,真如田永貴說的那樣,並不知道是誰的話……
林婉音就白死了!
難道,就讓幕後的那個人,永遠地逍遙著?
那個指使者,究竟是裴元志,是裴夫人,是永安侯,還是林世安,林二夫人,還是林佳蘭?
他懷疑與之相關的每一個人,可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個!
還是,一群人殺了她?
楚譽袖中的手指,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如果是一群人,他不介意,讓他們全死!
楚譽,就這麼走了?郁嬌不甘心。
她大步追了上去。
「王爺!」
她一直追到二樓的樓道口,伸手攔著他。
「你還真是個倔強的小丫頭,膽子不小,敢攔本王!」楚譽一笑,「跟本王的脾氣一樣,不過呢,本王喜歡自己的脾氣倔強,可不喜歡別人的脾氣倔強!」
「只要替林婉音洗去冤屈,我就算是死了,也在所不惜!」
楚譽心頭一震,她這麼執著?
「王爺。」郁嬌站在下面一層樓梯上,仰頭看他,「如果,我幫王爺查出身體發病的原因,王爺可不可以交人?」
「不需要!」反正他想與之成親的女人已死,身體有沒有病,有什麼關係?
連這個也不需要?郁嬌詫異。
她忽然想起那天,她在林家長房落英房裡撫琴時,楚譽曾在房樑上偷聽來著。
她微微揚起唇角,「那麼,我將《落英舞》的琴譜給你,你能不能放人?」
楚譽的眸光微動,「本王不要琴譜,如果你能給本王撫一百天的琴,本王或許可以考慮,讓你見見田永貴。」
條件有些苛刻,不過,他總算鬆口了,讓她見上一見田永貴,也好。
「好,我同意了。」郁嬌說道,心下大鬆一口氣。
心中卻在想著,楚譽這人,脾氣這麼倔強,除非一輩子不娶妻,否則,是個女人都得氣跑。
「你跟本王來。」楚譽看她一眼,越過她身旁,走了過去。
她居然會撫《落英舞》!這的確很讓人奇怪,還是真如她說的,林婉音曾託夢給她?
要知道那支曲子的難度極大,林婉音教給幾個小公主,沒有一人學會過。
可這個郁四小姐,卻彈奏得絲毫不差,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郁嬌跟著楚譽,來到天機閣的地下室密室。
這是一間,兩丈見方的屋子,屋子裡的中間,立著一根碗口粗的鐵柱子。
有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被捆在柱子上。
他的衣衫上,滿是被鞭子抽破的口子,口子上,沾著不少血污,這人耷拉著腦袋,看不清臉孔。
楚譽的護衛鐵城,站在這人的一側,手裡捏著一根皮鞭子。
見郁嬌走進來,鐵城詫異了一瞬,但他是個機靈的人,馬上上前兩步,笑著問安,「郁四小姐。」
「這個人……」郁嬌的目光,盯著那人發直,她停在密室的門口,不敢走近前,就怕這不是田永貴。
就怕,她做了個夢而已。
楚譽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有所思,又轉身看向鐵城,「將人弄醒,讓四小姐看看。」
「是。爺。」鐵城從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涼水,猛地往田永貴的臉上潑去。
被涼水一衝,本在昏睡的田永貴,漸漸地醒了,他晃了晃頭,「求你,別打了,小的真不知道啊。」
果真是田永貴的聲音!
郁嬌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雙目如劍一般,直直盯著田永貴。
「田永貴!」她咬著牙,一字一句的怒道,「你還活著?你還沒有死?」
這聲音,帶著十二分的憤怒,幾乎是要吃其肉,喝其血的恨!
楚譽的目光,又往郁嬌臉上看來,眼底里,露出比剛才更詫異的目光。
只見郁嬌的身子在顫抖著,嘴唇在哆嗦著,兩眼森然盯著田永貴,臉色因為發怒,一片蒼白。
她這副樣子,看起來比他還要恨田永貴。
她如何,會這麼恨?
楚譽的雙眸,漸漸地縮起,看來,他得讓霜月,仔仔細細地查一下她了。
田永貴聽到,有個陌生的聲音喊著他,他緩緩地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郁嬌。
郁嬌看清了他的臉。
沒錯,正是田永貴!
就算他化成了灰,她也記得這個人醜惡的嘴臉!
就是這個無賴,在裴家的榮喜堂里,誣陷林婉音同他在婚前通|奸,還大言不慚的說,她跟他睡過三回,誹謗她是寂寞難耐。
就因為他的艷信,他的話,她被裴家人剜了雙眼,剪了舌頭,被裴家人活活沉塘淹死!
老天沒有讓他早死,讓他又出現在她的面前,真是開了眼!
「你……你是誰?」田永貴吐掉口裡的水漬,眨了眨眼,一臉疑惑地看著郁嬌。
「是呀,我是誰呢?」郁嬌兩眼血紅地盯著他,「我是誰?哈——」她笑了笑,目光如劍盯著田永貴,咬牙怒道,「你不必管我是誰,你只要記著,我是受了林婉音的鬼魂所託,前來審問你的人!」
田永貴聽到「林婉音的鬼魂」,這幾個字,一下子嚇得兩腿打顫,臉色如白紙一般的慘白。
一臉驚恐地看著郁嬌。
「你你你……,我不認識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什麼也不知道……,你問了也沒用,我……我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麼,本王讓人再抽你一鞭子如何?」楚譽站在一旁,涼涼說道,「本王就不信,這世上真有不怕被活活打死的人!」
他的神情森然,聲音冷戾。
田永貴想起被打的疼,馬上嚎哭起來,「王爺,您打死小的,小的也不知道的,真不知道啊。」
「早知有今天,當初做什麼去了?被人威脅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跟林將軍說起?為什麼擅自做主,答應了那個人的要求?可見,你的骨子裡,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楚譽冷笑,「給本王打!」
「是,主子!」鐵城舉起鞭子,大朝往田永貴走來。
郁嬌卻上前一步,將鐵城手裡的鞭子,一把奪了過來,她冷冷笑道,「是嗎?打死你也不知道?」,說著,她揚起鞭子,朝田永貴的肩頭,狠狠地抽去。
將滿腔的怒火,發在那一鞭子之上。
田永貴疼得馬上慘叫一聲,「啊——」
「說,你為什麼誣陷林婉音,裴家給了你多少好處?林世安夫婦,又給了你多少好處?不說的話,我今天就打死你!」郁嬌的胸口,怒得一起一浮,眼底攢著滔天恨意。
就是這個人,毀了她前世的一切!
若她不死,父親也不會死。
他毀壞了林家長房的一切!
郁嬌盯著田永貴,而楚譽則在看她。
他眼底的疑惑,越來越深。
就如她所說的,她是林伯勇的義女,但據他所知,林伯勇這一輩子,只去過一次丰台縣,那麼,她跟林伯勇只有一面之緣。
另外,也就如她說所說的,林婉音曾託夢給她,要她替林婉音申冤。
僅僅憑這兩點,她如何能,見到田永貴後會有這麼大的恨意?
為什麼會呢?
田永貴疼得哆哆嗦嗦地哭道,「王爺不止一次地問過小的,小的也說了,小的賭輸了銀子,有一天,小的忽然收到一封密信,裡面夾著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和小的一縷頭髮,要小的按著信上的要求做,不照著做的話,就會割掉小人的頭,小的怕死,只好按著做了。」
「密信?」郁嬌眯起眼眸,然後,又偏頭來看楚譽。
「本王問過他三十二次,他每次都是這麼說的。確實是密信,而且,還不是手寫的,是用印書冊的木頭活字,蘸上墨水,印上去的。」
這真的是查無可查了嗎?
郁嬌的心底,陡然一涼。
果真如楚譽所說一樣,就算田永貴交到她的手裡,她也沒法替林婉音洗去冤屈!因為,田永貴是被人威脅著辦的事,而那真正的兇手,還活著。
更令她沮喪與恐慌的是,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麼,那封密信呢?現在在哪兒?」郁嬌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