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夜訪
楚譽道,「這是譽親王府的馬車,郁府的人看到你坐了我的馬車回府,誰敢說你?」
郁嬌怔了怔,他這是堂而皇之的,公開說,她是他的人?
她坐正了身子,目光斜斜瞥向楚譽,沒好氣地說道,「王爺好自私!」
楚譽不解問她,「怎麼就自私了?」
郁嬌不說話,將頭偏過,然後,用力抽手,抽不動。
「嬌嬌?」
郁嬌不理會。
楚譽伸手用力一拽,將人拽了過去。
只聽「咚」的一聲,郁嬌的身子,撞到了一個人牆上。
外面的趕車位上,黑水正專心地趕著馬車。他不愛講話,更不喜歡管他人的閑事。因此,對於馬車裡的聲音,他自動忽略。
馬車輪子,在長街的青石板上,軲轆軲轆滾過,聲音重複,單調乏味。
霜月也坐在趕車位上,她就不及黑水能忍住寂寞了。
她拿胳膊捅了捅黑水,「喂。」她用著蚊音問道,「咱們爺,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以前不是討厭郁四小姐的嗎?」
黑水朝她翻了個白眼,滿臉寫著無可奉告。
霜月得不到回答,又拿胳膊肘捅捅他,「啞巴了?」
黑水終於不耐煩了,吐了三個字,「自己問。」
霜月:「……」她哪敢?不過呢,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呀。
不知不覺間,馬車終於到了郁府。
霜月往身後的馬車看了一眼,裡頭沒聲音。
她從趕車位上取了踩腳的凳子,放在門邊,輕輕喊了聲「小姐?」
車門從里拉開,接著,帘子挑起,郁嬌自己走了出來。
她將手搭在霜月的手上,沒什麼表情地說道,「回府了。」
霜月往她臉上看去,郁嬌的臉上沒有笑容,她眨了眨眼,生氣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生氣了?
郁嬌斜睨了霜月一眼,心中惱火,她當然生氣了。
她沒有答應要嫁楚譽,楚譽居然這麼霸道不講理?對她上下其手,著實可恨。
還說,她再敢跟景昀出門,就打斷景昀的腿。
太不講理了!
霜月一肚子狐疑,可又不敢問。
這時,楚譽在馬車裡忽然說道,「霜月,若郁家老夫人問起,你就說,四小姐剛才去了譽親王府,本王之前有事求她,她今天上王府相助去了。所以,回得遲了些。」
他是悄悄回府,所以,不能走出馬車,只坐在車裡吩咐事情。
霜月轉身朝他點了點頭,「是,奴婢明白了。」
楚譽又從馬車裡取了副貼子遞與黑水,「黑水,你跟著一起進去,將貼子奉上。」
黑水接了貼子,上前去敲郁府的府門。
此時,一更天早已過半,郁府的府門緊閉著。
郁嬌見他如此安排,自然是明白,他擔心她會受委屈。
因此,她心中對楚譽的那股子惱恨,便降了幾分。
不過呢,她沒有說感謝的話。
剛才在馬車裡,已經被他佔了不少便宜了,她要是再說感謝,她就吃虧了。
馬車的車頭處,掛著一隻擋風的馬燈,將周圍幾丈見方的地方照亮。
郁嬌邁步走上了台階。
楚譽未再說話,一直挑著帘子,目光如水看著郁嬌的身影,彷彿她會丟了似的。
黑水敲了門后,過了好半天,才聽得府門後面有人問道,「什麼人?」
「四小姐回府了,還不快開門?」霜月朝那門后的僕人,冷冷說道,「動作怎麼這麼慢?讓四小姐好一陣等,你們膽子不小。」
僕人將門開了一條縫,仔細一看,可不是四小姐主僕么?
「是是,這就開門。」僕人慌忙將門打開,將郁嬌主僕迎了進去。
開門的兩個僕人,又見黑水跟在她們身後,「你是誰?」
黑水面無表情的舉起一塊腰牌,「譽親王府的護衛,送郁四小姐回府。」
譽親王府?
兩個僕人吸了口涼氣,一起往府門外看去,只見門口,停著一輛寬大的馬車,馬車頭的車燈,照見車門上的一個名牌:譽親王府。
「請進請進。」僕人看著黑水,更加地恭敬了幾分。
譽親王府的人,誰敢惹?
守門處的僕人,又趕緊著討好郁嬌,找了燈籠遞與霜月,「姑娘拿好,天黑路不平。」
如今郁嬌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連帶著,她身邊的丫頭們,也跟著提升了不少地位。
霜月毫不客氣地,將燈籠接了過去。
因為有譽親王府的人到了,另一邊,又有僕人去尋府里的管事來接待黑水。
因是晚上,黑水又是外男,不能進后宅,僕人將他迎進前院一處專門接待客人休息的地方,候著老夫人的回話。
霜月提著燈籠,扶著郁嬌往後宅走,才走過照壁,她們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丫頭婆子,呼啦啦十來個人。
郁嬌認出,有一位貴夫人模樣的人,正是冷家的夫人,錦夫人冷玉錦娘家的嫡嫂。另外幾個,便是郁惜月姐妹幾人,和她們的侍女們。
其中還有兩人,是宮中侍女的模樣。想必,這是郁惜月大姐,三皇子側妃郁欣月的人了。
這是,搬了救兵來?救錦夫人來了?
冷家世代從醫,太醫院的幾任院正,都是冷家的人。
冷家雖比不了裴家和郁府,但靠著同皇家有著密切的關係,在京城裡,很有一定的人脈。
一般的人家,都不敢太惹著冷家的人。
郁欣月雖然只是個皇子側妃,但是,三皇子目前沒有娶正妃,也就是說,郁欣月等於是三皇子府上的女主子。後院中,一人獨大。
那兩個嬤嬤見到郁嬌,還是認真地行了個禮,「奴婢們見過四小姐。」
長寧郡主即便是個瘋子,但身份在那兒,沒人敢不尊敬。
再說了,郁嬌本身還有著封號。
郁嬌點了點頭,「原來是大姐姐的人,嬤嬤們不必客氣,請起吧。」又朝冷夫人頷首一禮,「冷夫人。」
冷夫人是五品誥命身份,又年長郁嬌一輩,她就不必給郁嬌行禮了。
冷夫人雙手交握於胸前,看著郁嬌似笑非笑,「喲,這不是,郁四小姐嗎?郁四小姐好忙啊,忙到大晚上的才回府。聽說,你跟聚賢書院的一些男學子們走得很近?從早到晚的向他們討教學問?想必,學問很好咯?」
她一說完,郁惜月幾姐妹,紛紛捂著嘴竊竊笑了起來。
連三皇子府上的兩個嬤嬤,也一齊彎了下唇角。
霜月的目光,馬上一寒。
這婦人,話里話外透著譏諷,說郁嬌跟一群男學子,私下會面到晚上才回,分明是諷笑郁嬌不知檢點。
這根本沒有的事!
呸!
好惡毒的婦人之嘴,霜月的腳動了動,想上前去動手。
郁嬌伸手一攔,攔住了衝動的霜月,今天外人多,霜月一動手,明天,她郁嬌囂張跋扈的名聲,就要傳遍京城了。
人們會說,丫頭動手打了府上客人,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郁嬌看著冷夫人微微一笑。
「我今天在聚賢書院,聽幾個學子在私下裡議論,說我府中的錦夫人,常常將自己的私房銀子偷偷運送給娘家。」
「……」
「常常讓娘家人晚上進出府邸,防的是被外人看見了,惹口舌。我想啊,冷府多有錢啊,皇上跟前的紅人啊。何至於看上我郁府的幾個小錢呢?」
「……」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還跟他們爭執一番,哪想到,我今日竟然真的見著晚上離府的冷夫人了。冷夫人,你沒有將二娘的私房銀子拿出府吧?要是真的,我可是自打自臉了。」
冷夫人今天來,一是來看錦夫人,二是來問,能不能借些銀子給她。
她男人在外頭盤了一筆生意,結果,虧了不少。
前幾天,她向嫡親小姑子裴夫人借,哪知,還沒等到裴夫人回復呢,裴夫人卻被永安侯關了。
裴府的老夫人見著她,更是直接冷了臉。
她只好來郁府想辦法,想找幾個外甥和外甥女幫她度過難關,順便看看庶出的小姑子錦夫人。
眼下,被郁嬌說到心坎上,她臉上狠狠地窘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了捂腰間,那裡,藏著四張大額銀票。
郁明月見自家舅母,被郁嬌嗆得啞了口,馬上冷笑起來,「郁嬌,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舅母是來看我和我母親的,說話說久了,忘記了時間而已,拿什麼私房銀子?你敢誹謗,當心我告你。」
「不是就好,我明天同人說話時,腰桿也會直一些。」郁嬌微微一笑,又朝冷夫人和郁欣月的兩個嬤嬤點頭道,「冷夫人好走,嬤嬤們好走,我還要去見老夫人,告辭了。」
郁明月的眼珠子轉了轉,腳步一閃,攔住了她。
今天,她們人多,她可不會放過羞辱郁嬌的好機會。
「站住!」郁明月雙手叉腰,盯著郁嬌,一臉的冷然,「不許走!」
郁嬌揚眉,「這條路,你買下了?還是,父親規定,不准我走?」
郁明月冷哼,「你一個姑娘家,大晚上才回來,是不是到哪兒鬼混去了?別跟著什麼下九流的人,學了些不好的規矩來,連帶著壞了我們幾個人的名聲。」
「我聽姨娘說,下九流的人,都是些市井流氓,最喜歡毀人清白了。」站在人後的郁憐月,忽然嘀咕了一聲,嚇得雙手捂心,做著西子捧心狀。
霜月凌厲的目光,「刷」地一下掃到她的臉上。
郁憐月咬了咬唇,趕緊垂下了眼帘,唇角卻浮著得意。
郁明月揚唇冷笑,「郁嬌,我見你臉頰紅撲撲的,是不是跟男人鬼混去了?快讓我們檢查檢查,你的守宮砂還在不在。」
霜月忍不住了,「你們胡說八道什麼?」
郁明月怒道,「放肆,主子們說話,有你這丫頭插嘴的份嗎?」
郁嬌悄悄拉了下霜月的袖子,然後,又朝她使了個眼神。
霜月忍著怒火,才沒發作,心中的怒火早已騰起,袖中拳頭緊握。
郁嬌目光清冷,看著她們作妖。
郁惜月眸光一轉,微笑道,「四妹妹,明月妹妹這麼做,也是為你好。這裡只有我們幾人,而且都是女子,沒有外人在。你將胳膊露出來,讓明月看看,不就好了?也免得府里其他人得知你晚上歸來,胡亂猜測,壞了你的名聲。」
說著,她裝著關心的樣子,拿眼四下里看了看,一更天過半的光景,府里的僕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沒有僕人來往。
同時,她朝郁明月使了個眼神。
郁明月如何不懂呢,她朝身邊的幾個丫頭點了點頭,「去挽四小姐的袖子。」
「是,三小姐。」三個丫頭攔在了郁嬌周圍。
霜月這下徹底怒了,「你們可知道,她是誰嗎?她是五品縣君,誰借你們的膽子,敢攔著四小姐。」
丫頭們猶豫了一下,不敢上前了。
郁明月冷笑,「她身份再高,也是我妹妹。這長幼有序的規矩,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我這做姐姐的,如何管不著她了?給我檢查!」
她想著,不管郁嬌的守宮砂在不在,今天當著大姐姐身邊僕人的面,也要搜上一搜,殺殺郁嬌的威風。
郁嬌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將老夫人哄得團團轉。
以前,老夫人見了她們幾個,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現在可好,都不讓她們陪著吃飯了,問了安后,馬上打發她們走,連話都說不了三兩句。
老夫人反而對郁嬌關懷有加,噓寒問暖,送吃送穿的。
這落差實在太大,讓郁明月心中又嫉妒又憤恨。
所以,她是如論如何,也要羞辱羞辱郁嬌一頓。
「要搜?可以啊。」郁嬌坦然一笑,說道,「你們懷疑我,我也懷疑冷夫人拿了府里的銀票,為了避嫌,要搜大家一起搜。」
冷夫人又氣又驚,臉上嘲諷郁嬌的笑容,馬上消失不見了。
那手指,又下意識地往腰間的荷包方向,按了按,她很想拽下來,悄悄轉移給侍女藏著,可偏偏,那個郁嬌的雙眼,一直盯著她。
她沒法轉移。
郁明月和郁惜月,更是一起變了臉色。
因為,冷夫人的身上,的確有郁府的銀票,上面蓋的是郁府的印章。
她們姐妹幾人,希望冷夫人動用冷家的人脈關係,說動父親和祖母,放出她們的母親,才借了兩萬兩的銀票給她們的舅母冷夫人。
那些都是母親悄悄藏起來的私房銀子。
若得知母親有這麼多的私房銀子,只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為了不引起麻煩,也害怕老夫人查起來,她們才特意請了大姐郁欣月身邊的嬤嬤,一起陪同冷夫人進府里,再一同出府。
要是一搜,只會一搜一個準。
霜月見那一群人,一個個都變了臉色,心中得意一笑,這是有鬼呀。
只准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那怎麼成?
小姐說得對,要搜一起搜。
「小姐,讓奴婢來搜吧?有三人搜查小姐,只有奴婢一人搜查冷夫人。我們其實還是吃了虧。」霜月冷冷一笑。
這會兒霜月又插嘴了。可是呢,因為郁惜月一行人正在擔心郁嬌會強行給冷夫人搜身,因此,沒人敢說霜月。
「出什麼事了嗎?」有人提著燈籠,往這裡走來。
正是府里的大管家,郁福。
他的身旁,跟著守前門的一個僕人。
僕人請來管家,正是去接待黑水的。
黑水雖然只是個護衛,但是,那也是譽親王府的一等護衛,是有品階的,誰敢怠慢著?
郁嬌轉身朝郁福點頭說道,「原來是福伯,我剛回府走到這兒,姐姐妹妹們就攔住了我,非說我在外頭跟下九流的人來往過,還說,要搜我的身。福伯來了,正好來評評理。」
郁福還未說話,又有一人往這邊走來。
「在下不來貴府,不知貴府是這樣對待四小姐的。看來,王爺下回也不敢請四小姐去府上了。」走來的,正是黑水,他揚了揚手裡的腰牌和貼子,冷冷一笑,「免得被人誤會成,是下九流的人。」
黑水武功好,因此,雖然這處照壁,離著他休息的小廳有幾十丈遠,但他還是看清了,幾個提燈籠的人,圍住的正是郁嬌。
郁惜月幾個看到黑水手裡的腰牌,更是嚇得臉色大變。
心中紛紛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郁嬌是被譽親王府的人送回來了?
而她們剛才還說,郁嬌跟下九流的人在一起……
想起楚譽那張「閻王臉」,幾個人更是不敢多說一句,個個噤若寒蟬。
郁福剛才聽傳話的人說,郁嬌是被譽親王府的人送回來的,不敢馬虎,馬上往前院而來,沒想到,還是遇上了其他幾位小姐,在刁難著郁嬌。
郁福急頭一頭的冷汗,忙道,「二小姐,三小姐,你們怎能這麼說四小姐,這話要是傳到譽親王的耳里……。」
郁嬌一笑,「被人冤枉,我倒是無所謂,只怕,譽親王和他府上的大管家,知道你們這般說他們,會不高興。」
冷夫人眼珠子一轉,伸手拉了拉郁惜月和郁明月兩姐妹的袖子,乾乾一笑,「郁管家,她們姐妹說笑話呢,當不得真的。這天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這要是讓府上的老夫人知道了,又是一陣操心。」
說完,她朝郁惜月郁明月擺擺手,「你們別送了,天也不早了,都回吧。」
偏偏這時,又有人往這裡走來。
「老爺回府了!」有個僕人,高聲說道。
冷夫人更是驚得臉色一變。郁文才怎麼回來了?郁惜月不是說,郁文才去外地辦差去了嗎?
郁文才一來,所有人都停了爭吵,紛紛閃身讓道。
郁嬌朝霜月使了個眼色。
然後,目光看向冷夫人腰間的荷包。
霜月會意,悄悄走向了冷夫人。
趁著眾人都望向從遠處走來的郁文才時,霜月借著夜色,悄悄地撞了下冷夫人。
啪——
一隻荷包掉在了地上。
霜月咦了一聲,「誰的東西掉了。」然後,她從地上撿了起來,不顧嚇得慘白著臉色的冷夫人,自顧自地打開來看,「裡頭有四張銀票,一張五千兩,啊,還蓋著郁府的印章,聚鑫錢莊取。」
不止冷夫人嚇得白了臉色,郁惜月和郁明月姐妹兩,同樣嚇得額頭冒冷汗。
連沒有參與這件事的,只是來看熱鬧的郁憐月,也嚇得連連後退,就怕郁文才罵起郁惜月幾人,連帶著將她也罵了。
「銀票?」郁文才已走了過來,「拿過來看看。」
他穿著一身披風,風塵僕僕,身後跟著的長隨郁來旺,身上還背著行囊,主僕二人剛從丰台縣歸來。
霜月依言遞了過去,「老爺,請看,從冷夫人身上掉下來的。」
冷夫人又驚又氣,差點沒暈過去。
郁文才接了過來,凌厲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番后,又看向手中的銀票。
這正是府里的銀票,銀子存在聚金錢莊里,憑票取銀子。
四張,一張五千兩,一共兩萬兩。
好嘛,他不在府上的時候,幾個女兒越發膽大了,敢送人這麼多的銀子。
「惜月,這是怎麼回事?」郁文才不好問冷夫人情況,於是,他便問二女兒。
他的平妻錦夫人再不受寵了,那也是平妻,為了名聲,還休不得。因此,他也不好太給錦夫人的娘家嫂子冷夫人難堪。
那麼,就對二女兒動怒了。
郁惜月哪裡說得出緣由來?
「這這……」她吱吱唔唔著說了半天,也不敢吐一個字出來,臉色越來越慘白,額頭冷汗直冒。
幸好是在晚上,這要是在光線明亮的大白天,更加能清晰地看到郁惜月姐妹幾人的狼狽。
郁嬌在心中冷笑。
這真是惡人做惡,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郁文才出門多日,忽然回府,還恰巧撞上了郁惜月姐妹二人,偷偷拿銀子給外祖家,真是自己作死!攔都攔不住。
「這麼晚了,一個個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各回各的屋子去?」郁文才怒喝一聲。
郁文才是何等人?平妻的娘家嫂嫂晚上離府,又從身上掉出了郁府的銀票。
平妻的兩個女兒,還嚇得臉色蒼白。
他即便是個外人,也能看出這裡頭的門道來。
因為有黑水這個外人在,他不好細查細問,當著外人訓斥女兒,等於是自打自臉,他只好趕眾人回去睡覺。
郁惜月姐妹幾人和冷夫人,巴不得快些走掉,雖然銀子又被郁文才收走了,但總比一直盤問她們要好。郁文才最是吝嗇記仇之人,要是被他恨下,今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冷夫人不敢得罪郁文才,訕笑道,「我是來看幾個外甥女的,都說了天都晚了,她們不聽非得送。」又道,「惜月,明月,還有憐月,你們回吧,舅母改天再來看你們。」
冷夫人又朝郁文福了福,帶著僕人藉機趕緊走掉了。
三皇子側妃郁欣月的兩個嬤嬤,則向郁文才回道,「見過丞相大人,老奴們是奉了娘娘的命令,來給幾位小姐送東西的,小姐們問了老奴們一些關於側妃娘娘的話,才耽擱了些時間,望丞相大人不要怪罪她們。」
「娘娘還好嗎?」郁文才問道。
「娘娘樣樣都好,娘娘也向丞相大人問好。」
嬤嬤們問完安,不想再趟郁府的渾水,也跟著冷夫人主僕一行人的後面離開了。
郁惜月三姐妹,也紛紛朝郁文才福了福,帶著各自的丫頭,慌慌張張地離去了。
原地,只剩了郁嬌主僕,和黑水,以及管家郁福,和郁文才主僕幾人。
郁文才見過黑水,說道,「這不是譽親王府的護衛嗎?」
他進府的時候,就看到府門前停著一輛譽親王府的馬車,問了守門的僕人,僕人說,郁嬌今天去了譽親王府,剛才,由王府的人,送了她回來。
他心中好生疑惑,郁嬌,怎麼會同楚譽走近了?
而楚譽又是安王的死對頭,他又答應了安王,想法除掉丰台縣令,楚譽當初,卻力挺丰台縣令,還說要調丰台縣令到京城為官。
女兒這是要害死他?
郁文才想到這裡,對郁嬌又生出了不喜。
但黑水在此,他不好發作,只說道,「她們都回去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回自己的園子去。」
郁嬌本想跟他問安的,見他發了火,也懶得客氣了,只應了聲,「是。」就帶著郁嬌離開了。
黑水被楚譽安排著,護送郁嬌進府,就是防著郁老夫人或其他人為難她。
見郁文才冷了臉色,黑水就說道,「丞相大人,王爺的一把琴,幾天前不小心斷了弦,一直修不好,聽說四小姐會修,大管家就請了四小姐進府,修琴去了。所以,回得遲了些,望丞相大人不要罰她。」
然後,將楚譽事先寫的謝貼奉上,遞給了郁文才,貼子原來是要送與郁老夫人看的,郁文才回府了,送與郁文才也是一樣的。
「修琴?」郁文才朝走遠的郁嬌看了一眼,又望向黑水,「原來是這麼回事,小小事情一樁,府上的大管家客氣了。」
郁文才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原來只是去修琴,他還擔心郁嬌去譽親王府亂說話,壞他的事。
黑水見郁嬌平安了,又道,「在下將四小姐送回了府上,任務也完成了,告辭。」
「黑護衛慢走。」郁文才點頭還禮。
管家送黑水去了。
郁來旺陪著郁文才,往府里走來。
進了書房后,郁來旺忙說道,「老爺,雖然譽親王是個不能娶妃之人,但四小姐跟王府走近,只怕不是好事。安王那裡會不會怪咱們府里,腳踩兩隻船,明裡跟安王走近,背後,又跟譽親王走近?」
郁文才也想到了這裡,他伸手捋了捋鬍子,「明早,你去請四小姐來,老夫要仔細地問問她。」
「是。」郁來旺點頭應道,「老爺先歇息著,老奴去給老爺安排夜宵。」
「另外——」郁文才又叫住郁來旺,目光凌厲,「明早將二小姐三小姐,也一併叫來!」
郁來旺一怔,「是。」
他心中則道,老爺是要罰二小姐和三小姐了吧?那兩位小姐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這麼多的銀子給冷家。老爺能不生氣嗎?
只是,郁來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郁惜月和郁明月偷拿銀子是事小,最大最讓郁文才惱火的是,他的二兒子郁人傑,居然敢背著他同裴家勾結,私造火藥,賺私房銀子!
這是想將整個郁府,拉入火坑嗎?
那裴家為了支持安王當上皇太弟,已經是走入入魔了,他們想死,他不管,但是,他不想死。
二兒子究竟是哪個筋錯了,跑去跟著裴元志的?還被丰台縣令抓到了把柄!
要不是那丰台縣令,一直宵想著郁嬌,沒有嚷出來,只怕,他們整個郁府,都被皇上拉去砍頭了!
郁文才想起這次的丰台縣之行,就后脊背發涼。
也難怪,安王叫他去殺丰台縣令了。
這是為了兩家好,是想借他的手,殺了丰台縣令。
他也想殺了那縣令為快,但是縣令狡猾,威脅他說,要是自己已死了,就是反賊殺的,而且,已將證據送走了。
他哪裡敢下手?
只能匆匆回來想辦法。
是將郁嬌送去給丰台縣令呢,還是打死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來個死無對證?
郁文才氣得在屋子裡,不停地走來走去。
想不到他平平安安當官二十年,居然栽倒在兒女的手裡。
……
郁嬌和霜月兩人,往翠玉軒而來。
霜月想到剛才撿起的兩張銀票,心中好一陣不服氣。
「小姐,為什麼不說出來,說是二小姐她們偷了銀票送與外人的?」
郁嬌睇了她一眼,「你覺得,說出來了,老爺會當場罰她們嗎?」
「應該……會吧?兩萬兩啊,可不是小錢呢,在京城裡,能買好幾座庭院了。」霜月想了想,說道。
郁嬌卻搖搖頭,冷笑道,「不,郁文才不會當場罰她們的。」
「為什麼?」
「他愛面子,有黑水在,有冷家人在,還有三皇子側妃的嬤嬤在,有這麼多的外人在場,他不可能不顧及臉面的罰郁惜月和郁明月兩姐妹。」
霜月撇了下唇,「那不是太便宜她們了?」
郁嬌卻一笑,「那也不會,今天不罰,不代表明天不罰。不過……」郁嬌眯了下眼,「我們得當心她們報復。」
霜月冷哼一聲,「放心吧,小姐,有奴婢在,她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
郁惜月和郁明月兩人,今天又栽倒在郁嬌的手裡。
兩人忍著怒火,氣沖沖回了她們的住處。
一進卧房,郁明月馬上叫嚷起來,「二姐,氣死我了,郁嬌她簡直是個災星。我們一碰到她就准倒霉。三天前,舅母也來府上借銀子,沒遇到她,一點事也沒有。」
「……」
「可今天呢,遇到她就出事了,居然被父親看到了舅母身上的銀子。這下可好,兩萬兩的銀子沒了。那可是娘唯一的私房錢了。要是父親發起火來,會不會認為娘還藏著不少,會一直罰娘呀。」
郁惜月卻不及郁明月慌張。、
她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眯著眼,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郁明月見她悠悠哉哉的樣子,不禁怒道,「二姐,你還有心情喝茶?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我聽到了,我在想問題。」郁惜月彎起唇角,得意一笑。
郁明月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二姐,那銀票被父親拿走,是鐵定不會還給我們了,我都要愁死了,你怎麼還笑?」
郁惜月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郁明月見她笑得神神秘秘,忙走到她的身旁坐下了,「你倒是快說呀,二姐,別賣關子了。」
「郁嬌,一定是得了譽親王的喜歡。」
郁明月冷嗤,「二姐,我早看出來了。」她冷冷一笑,「元杏表姐和郁嬌吵架,元杏表姐明明是譽親王的親表侄女,可是呢,譽親王不幫元杏表姐,反而幫郁嬌,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
「另外,郁嬌幫林家打官司的時候,譽親王也是全程幫忙。我看啦,譽親王說什麼,對林家的事感興趣,才幫忙的,分明說的是慌話,他的目的,就是在幫郁嬌,因為他喜歡郁嬌。」
「……」
「另外,郁嬌那天在郊外時遇上了劫匪,也是譽親王去救的。郁嬌的馬車被燒了,譽親王又派了馬車送郁嬌回來。種種說明,他喜歡郁嬌。不過,二姐,你說這些做什麼?」
「你沒有看出來嗎?」郁惜月狡黠一笑。
「看出來什麼?」
「一個王府的護衛,如何會送郁嬌回來?」
郁明月眨眨眼,「他不是,奉了管家之命嗎?」
「還有那個管家,膽子不小,敢請郁嬌去修琴?郁嬌再怎麼說,也是五品縣君,他有什麼資格,請郁嬌?」
郁明月聽糊塗了,「二姐,你說來說去,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郁嬌今天去見的人,一定是譽親王,楚譽。」郁惜月眯了下眼,冷冷一笑。
郁明月更糊塗了,「二姐,譽親王不是奉旨去崇州了嗎?走了八九天了,怎麼可能還在京城?」
「他在不在,有什麼關係?」郁惜月眸光一轉,冷笑說道。
郁明月往郁惜月的跟前湊近一些,「二姐,我聽不懂你的計謀,你就直說吧。」
郁惜月小抿了一口茶水,說道,「明天,我們去找裴元志表哥,就說,郁嬌今晚去悄悄會見了一個人,那人正是譽親王。」
「……」
「要是譽親王真在京城呢,裴表哥抓了譽親王的把柄,告他一個欺君之罪,藉機搬倒譽親王,那麼,一定會感激我們報信,我們再藉機找他提條件,要他想法給父親施壓。讓父親放出母親。」
「……」
「如果譽親王不在京城裡,裴表哥沒有找到人的話。也不要緊,譽親王得知郁嬌在外頭打著他的旗號耀武揚威,一定會厭惡她。那麼,郁嬌沒有後台,也是我們成功了一計。」
郁明月眸光一亮,「二小姐,這個辦法好呀。事不宜遲,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去裴府找裴表哥。」
……
黑水出了府,跳上馬車的趕車位,直到馬車趕出了二三里路,將郁府遠遠地拋到身後之後,才伸手敲了敲車壁,「爺,四小姐平安回府了。」
車內,無人回答。
黑水望天,他這主子,終於找到一件正經事做了,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對他們這些護衛,橫挑鼻子豎挑眼了吧?
男男相斥,男女相吸,王府里一群漢子,沒有起內爭,真是個奇迹。
要是多了個女主子,又會是怎樣的情景?
……
郁嬌回了翠玉軒。
今天在翠玉軒呆了一天沒有出門的灰寶,見到郁嬌,不是歡喜的相迎,而是一臉愁苦地坐在一樓的樓梯口,搖搖尾巴,委屈說道,「嬌嬌,樓上有壞人。」
「壞人?誰?」
「大壞人,很壞很壞的大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