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敗家子中計

  林家二房。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到了二更天的時分了,但是,林二夫人的卧房裡,仍然點著燭火,林世安和林二夫人均沒有歇息,而是坐在燈下,生著悶氣。


  幾個女兒剛才跑來哭訴了一番,將二人本來不好的心情,哭得更加的煩躁了。


  林二夫人望著空空如也的屋子,不停地咒罵著林世安。


  「你說你還有點用嗎?怎麼攔不住大房的人?如今這家裡,還像個樣子嗎?你看看,這床都沒有了。」


  不僅床沒有了,連她柜子里的一些衣料,也被郁嬌帶著人收走了。


  郁嬌那小妮子,簡直不是人,而是鬼,不,分明是個看穿所有事的妖精。


  不僅搬走了大件的床,架子,柜子,連那衣料跟首飾品,都沒有放過,全都拿走了。


  想不到,郁嬌那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居然認識宮裡頭的御賜品。


  她這屋裡,原本有幾件料子,是皇上賞給林伯勇的,全京城有那種布匹的人家,屈指可數,她原想著,林伯勇和林婉音都死了,她用了就用了。


  哪想到,郁嬌認得,二話不說地拿走了。


  她想賴,也賴不了。


  因為,那些料子不僅是御賜品,還是貢品。京中人,誰得了,都是有記載的。


  幾個丫頭婆子見夫妻二人吵架了,一個個識趣地溜走了。


  有人已經去庫房裡尋舊床去了。


  林鴻志坐在一旁喝茶,不做聲。


  林二夫人見他無動於衷,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問你話呢,怎麼一句也不吭聲。床沒有了,我們睡哪兒?」


  「不是還有一張梨花木的床嗎?那也是你的陪嫁呢,先睡一晚再說。」林鴻志已經被林二夫人罵了一個多時辰了,心中一直忍著怒火,但礙於有僕人在外頭,他不好大發脾氣。


  「什麼?要我睡梨花木的?我不要!」林二夫人當即跳了腳。


  她用了幾天景纖雲用過的金絲楠木大床,說什麼也不想用她的舊嫁妝梨花木的床了。


  景氏那張金絲楠木床,到了晚間的時候,在燭火光的照耀下,木頭上會閃著淡淡的金光,像仙子的床一樣。


  當初,景氏還在的時候,她就十分的羨慕景氏的床。


  那是曾老爺子正妻的陪嫁。


  大老夫人嫁入林家后,曾老爺子做主,送給了嫡兒媳大老夫人,後來大老夫人又給了景氏。曾老太爺繼妻的兒媳二老夫人,就只有羨慕的份兒。


  二老夫人都得不到,當然,她也得不到了。


  林二夫人因此嫉妒羨慕了很多年。


  「那就只能睡地上了。」林世安不耐煩地站起身來,他本來是想同妻子商議一下對策,家中沒銀子了可怎麼辦。


  哪知,這個妻子比他還要慌張。


  算了,還是去姨娘的屋子睡吧。


  林世安心裡一煩,就不想管事了,只想得過且過的,過一天算一天。


  林二夫人一把拉住他,「你給我回來!」


  林世安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又怎麼啦?你跟我抱怨,我也沒有辦法。」


  林二夫人朝外頭看了看,發現丫頭婆子都站得遠遠的,她將林世安拽到裡間的卧房裡,關了門,小聲地問著林世安,「相公,昭陽公主和安王不是說,會保咱家的嗎?要不,你去求求公主?家裡成了這樣子,沒法過日子了啊。」


  林世安回頭看向林二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前幾天,我也去找過公主,但是公主的態度,不像之前那麼好了,我問了她,我幾時能官復原職,她馬上冷了臉,清清冷冷看了我一眼之後,一句話也不說了。」


  林二夫人吸了口涼氣,「是不是,公主另尋了其他人,頂替了你?你的技術,不是只有你一人會嗎?」


  他們林家二房,之所以得了昭陽公主的青睞,主要是因為,老太爺和林世安都會研製火藥。


  老太爺年歲已大,已不大管著這件事了。


  林世安自己琢磨出了一個更好的法子,能將火藥的威力,提升到極限。林世安本想將這件事報與皇上知曉,讓皇上提升他的官職。


  但這時候,昭陽公主拿住了女兒林佳蘭同裴元志私會的證據。


  威脅他們說,若是他們不聽她的吩咐,就將女兒的事,說與林伯勇和林婉音聽。


  當時的林婉音,是皇後娘娘跟前的紅人,林婉音的父親林伯勇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裴元志還沒有同意娶林佳蘭為正妻,事情要是提前嚷出來,那對父女一定不會放過女兒和他們夫婦二人。


  他們害怕之下,就同意了,暫時不報與皇上知曉,而是聽命於昭陽公主和昭陽公主哥哥安王的安排。


  那對兄妹說,只要聽他們的安排,會許給林家二房財富與地位。甚至是,他們想要整個長房,也會幫他們得到。


  長房的財富,早已讓他們艷羨了多年,所以,他們義無反顧的聽從了。


  再後來,安王和昭陽公主命他們毒害林伯勇,好處便是給女兒做媒,讓佳蘭嫁入裴府做正妻。


  只要女兒做了裴元志的正妻,將來必是侯夫人,那麼林家二房的地位,就會水漲船高。


  不得已,林世安將自己會火藥新技術的消息瞞了下來,只聽命於安王和昭陽公主這兄妹二人。


  林世安搖搖頭,「根據我得到的消息,整個朝中,只要我一人會新技術,兵部火藥庫的人,只會做簡單的土炮,而且,十個常常有八個不會響。那些都是做爆竹出身的人,都是些半碗水水平的人。」


  「那為何安王和昭陽公主冷落了你?」林二夫人擔憂問道,「他們兄妹要是不管咱家了,你又失了官職,將來,我們二房的人,還怎麼活啊?」


  如今的林家二房,因為弄丟了林伯勇的屍骨,早已被京城的人唾棄著。


  要是得不到安王和昭陽公主的庇護,二房的人,將來想在京城佔個一席之位,確實難。


  所以,林二夫人才焦急起來。


  林世安也煩躁,「我思來想去的,一定是裴世子在昭陽公主面前說了我們什麼。昭陽公主才冷落了我們。」


  林二夫人吸了口涼氣,「裴元志?我們二房的人,跟他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他為什麼要害我們?」


  林世安冷笑,「你忘記了女兒的提醒了?裴元誌喜歡上了郁嬌。而郁嬌,是長房的義女,她現在,巴不得我們二房的人倒霉呢,沒準啊,裴元志為了討好郁嬌,才不讓公主幫我們。」


  林二夫人眼珠子轉了轉,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他怎麼這麼惡毒!他想過河拆橋么?」林二夫人咬牙怒道。


  「他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你能拿他怎麼樣?我們能拿他怎麼樣?」林世安反問林二夫人。


  林二夫人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哼,眼下,先忍著,再伺機行動!裴元志身份高貴,手裡有權,我們不能拿他怎麼樣,不是還有個郁嬌么?」林世安雖然一直是窩窩囊囊的一個人,真正到了關鍵時刻,也變得狠戾起來,「還有那個幫著郁嬌的林唯楓,都不能放過!」


  林二夫人眸光微縮,沒一會兒,冷笑起來,「我真是氣糊塗了,有時候,除一個人,不必動刀子,后宅里的陰毒事,也足可以將一個人打倒。」


  林世安袖子一拂,冷笑道,「那還不快去準備著?我們現在過成了這樣,全都是因為那兩人搞的鬼!」


  林二夫人揚了揚眉,得意笑道,「相公,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主意。」


  林世安眯起雙眼,「你打算怎麼做?」


  林二夫人伸手,沾了點茶水,用水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微微一笑望著林世安,「相公,如何?」


  林世安眸光一亮,捏著小鬍子尖,冷冷一笑,「不錯,就要這麼辦,要是我們早點出手,就不會到今天了。」


  「也不算遲呀,除了林唯楓,那長房的東西,不是又歸我們了?」林二夫人笑意吟吟地坐下來,「不過,我向你要個人,你捨得不捨得?」


  林世安笑了,「我的人,還不是你的人?都這個時候了,還客氣什麼呢?」


  林二夫人揚起唇角,目光中閃過一抹冷戾,「那好,你將方姨娘給我吧。」


  林世安不笑了,「你要她做什麼?」那是他幾天前剛收入屋裡的小妾,這才寵了幾天呢!

  林二夫人冷笑,「怎麼,你捨不得了?其他幾個,要麼是人老珠黃,要麼是生了女兒。差個丫環去辦事,又鬧不起大動靜來,我想來想去,就她合適。你要是不同意,當這主意我沒說,我們家,就一直過著苦日子吧。」頓了頓,她又冷笑道,「等那長房的銀子到了我們的手裡,你要收十個女人,都不是難事,何必在乎這一個?」


  林世安思前想後,咬了咬牙,「好吧,就依了你。」林二夫人說的沒錯,有錢了,要多少女人沒有?

  「多謝相公。」林二夫人朝林世安俯身一禮,唇角浮著一抹冷笑。


  林世安的小妾太多了,她得借這個機會,除掉一個最囂張的。


  林世安同林二夫人商議好,借口去看自己的父母,離開了這裡。


  林二夫人知道,林世安看兩位老人是借口,實則呢,又去哪個姨娘的屋子裡去了。


  林世安的姨娘太多,她也管不住,只好隨他。


  不過,他一走,她正好收拾那個方姨娘。


  「來人!」林二夫人朝外間喊了一聲。


  一個婆子小跑著走了進來,「夫人,原先您屋中的梨花木床架已經抬來了,還是擺在原來的位置嗎?」


  「就原來的位置吧。」林二夫人說道,眼下,她不關心床了,她關心被長房收回的錢物,「你馬上去將方姨娘叫來!」


  婆子看了林二夫人一眼,應了一聲「是」,退出去了。


  林二夫人眯著眼想心思,幾個僕人抬著床架,進了卧房,屋子裡,好一陣忙亂。


  沒過多久,有個年輕的婦人,哭哭啼啼的扶著丫頭的走來了。


  林二夫人看著她,厭惡得直皺眉頭。


  「夫人啊,可怎麼辦啊,屋子裡都空了呢。」來的正是方姨娘,林世安賞了她不少值錢的物品,哪知,郁嬌說那些,全都是景氏或林婉音,連雞毛撣子和一方小銅鏡都給搜了去。


  剩下的,只有幾個不值錢的破爛貨。


  方姨娘跟林二夫人一樣,用慣了好東西,用壞的物品,怎麼用,怎麼心煩。


  林世安今天沒有去看她,這會兒聽說林二夫人找她,她便跑來哭訴來了。


  卧房的床架子,已經裝好了,林二夫人將僕人都屏退了,只留了方姨娘一人。


  「方姨娘!」林二夫人放下茶盞,目光慢悠悠地轉到方姨娘的臉上,表面含笑,實則,那笑里毫無溫度。


  這個女人,跟她兒子的年紀差不多,舞伎出身,走路的樣子,跟水蛇似的。


  林二夫人看著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惱火。


  林世安的姨娘不少,可沒有哪個敢當著她的面,對林世安眉來眼去,撒嬌賣弄。


  只有這個方姨娘,仗著自己年輕,又有幾分姿色,居然不將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裡,在她的面前,敢公然跟林世安調情。


  實在是太猖狂了。


  她今天一定得好好地收拾收拾這個小賤人。


  「夫人,唉,這日子可怎麼過啊,夫人,妾身的屋子都空了。」方姨娘走到林二夫人的面前,先是福了福,然後,捂著臉,繼續地哭號著。


  方姨娘是聰明的人,雖然林世安寵著她,但是,她不敢太得罪主母林二夫人,該行的禮,她樣樣不差。


  林二夫人看著她嬌柔作做的樣子,心中更氣了。


  「昨天傍晚時分,我看到你跟三爺說話來著。」林二夫人忽然說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嫌棄老爺年紀大了,又長得不如他?身體不如他壯實?想另擇高枝飛了?」


  方姨娘愣了愣,沒一會兒又指天指地發起誓來,「天地良心啊,夫人,妾身可不敢有這個想法啊,要不是老爺將妾身從教坊里贖身出來,妾身還在那兒賣笑呢。要不是夫人大度的收留妾身,妾身哪兒有棲身之地啊。老爺和夫人對妾身這麼好,妾身怎敢背叛老爺和夫人,起了二心?夫人您要明查啊。」


  「夠了!」林二夫人可不是聽她哭委屈和狡辯的,冷笑道,「你別當我是傻子,你叫你的侍女,送了個香囊過去,是不是?你昨天攔著林唯楓,是問他喜不喜歡,是不是?」


  方姨娘嚇得不哭了,撲通一聲跪下了,「夫人,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是林唯楓想對我的侍女非禮,我找他,是同他在理論。」


  「你騙誰呢?林唯楓會看上你的侍女?你那侍女,長得跟稻草似的瘦,他會看得上?哼,你也不要狡辯了,我找你來,就是想成全你的。」


  方姨娘也不敢號了,愣愣看著林二夫人,「夫人,妾身聽不懂您說的話。」


  林二夫人站起身來,繞著方姨娘走了一圈,「如今,府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老爺的官丟了,府里的銀子呢,又被不講理的林唯楓給搶了去,已經養不活過多的人了。」


  要趕人?

  方姨娘嚇傻,她的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呢,她可不要再回到過去天天給人跳舞的苦日子。


  「夫人,妾身哪兒也不要去,妾身願意給夫人端茶倒水,願意服侍夫人。只求夫人不要趕妾身走。」


  「你不走,願意天天餓著,願意不拿一文銀子的過日子,願意不要丫頭服侍?」林二夫人冷笑。


  方姨娘心中一涼,哭道,「夫人,妾身離了這裡會死的呀,夫人要妾身做什麼都行,只要不趕走妾身。」


  林二夫人等的就是她的這句話。


  「你的事情,被我看見了,老爺要是知道了,可不是僅僅趕走你這麼簡單,老爺會直接打斷你的腿。」


  方姨娘嚇得渾身一涼,也不敢號了,「夫人,求夫人指條明路。」


  「眼下呢,我有件事,要找你做,只要你做得好了,我會給你一筆錢,讓你離開這裡,今後,你是再嫁人也好,到外地買田買房子另過也好,都隨你。」


  方姨娘明白了,林二夫人說來說去,就是容不下她的意思了,何況,還抓住了她的把柄,要是不替林二夫人辦事,事情被林世安知道了的話,她就慘了。


  「夫人,您說吧,只要妾身會做的,一定會去做。」


  「也不是什麼難事。」林二夫人揚唇一笑,「你且起來,聽我安排。」


  「是……」方姨娘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林二夫人跟前來,「夫人,您說吧。」


  「你只需……」林二夫人小聲地對方姨娘吩咐了幾句,眸光一縮,「聽明白了嗎?」


  方姨娘眨眨眼,事情……有點兒冒險。


  不過,她要是不答應,林二夫人定是不肯放過她。


  她咬了咬唇,「是,妾身聽明白了。」


  林二夫人微微一笑,「你也不要怕,沒準,林唯楓會收了你,他可比老爺年輕多了,會侍候女人。」


  方姨娘可笑不出來。


  昨天,她試著同林唯楓說話,哪知,那個林唯楓一點也不惜香憐玉,眼神冷得跟刀子一樣,差點沒活剮了她。


  「妾身……明白了。」方姨娘此時,也不敢不答應了。


  ……


  林家二房,在僕人和主子,抱怨哀嘆的聲音中,總算是過去了一天,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這天一大早,林鴻志等不得天大亮就起了床。


  他一面吩咐小廝去備馬車,一面吩咐侍女快服侍他更衣梳洗。


  園子里的僕人,不知他為何忽然變得勤快了,還不到辰時,林鴻志居然就起了床。


  但林鴻志的脾氣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沒人敢違抗,紛紛伺候他梳洗,伺候他吃早點。


  林鴻志的早點還沒有吃完,到前院備馬車的小廝走來回話,「少爺,馬車備好了。」


  「走走走,跟本少爺出門。」林鴻志的嘴裡叼了個包子,手裡抓了個大餅,朝那小廝招招手,匆匆往外走去。


  這個時候,太陽也才剛剛升到半樹高。


  小廝摸摸頭,一頭霧水地跟在他的身後,「少爺,這麼一大早,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林鴻志心中抑制不住狂喜,當然是撈回本錢外帶大賺一筆了。


  道士說他這幾天有大財運將至,不用過期,所以,他得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狠狠地賺上一筆。


  「你跟著走就是了,本少爺發了大財,你也會跟著沾光。」林鴻志歡喜說道,心情大好之下,連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發財?不會是又去賭吧?賭輸了喝,喝醉了再去賭,醉成一團泥,越賭越輸,這就是林鴻志每天的生活。


  連他身邊的小廝都看不過去了。


  但小廝只是個僕人,哪敢說林鴻志?


  林鴻志叫他快些跟上,他只好快步跟上了。


  主僕二人出了府門,坐了馬車,往平日里經常去的六順賭坊而來。


  他們的馬車剛停下,六順賭坊的門就開了。


  開門的夥計看到林鴻志,愣了愣,林鴻志來得這麼早?「林少爺,你是來還銀子的?」


  林鴻志沒好氣地踢了那夥計一腳。


  「呸!你小子想死嗎?一大早叫本少爺還銀子?本少爺今天是來撈本的,贏了錢,自然會還你們錢掌柜銀子。錢掌柜都沒有催本少爺,你算老幾,催什麼催?問什麼問?」林鴻志今天有錢了,底氣也足了不少,將那賭坊的夥計一把推開,惡狠狠地吼了幾句。


  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


  夥計見他神氣十足的樣子,便知道,他是帶了銀子來的。


  帶著銀子進賭坊,就是來送銀子的,不管賭客贏多少,莊家都要抽提成。所以,沒有哪個賭坊會虧,也沒有哪個賭坊會拒絕有人帶銀子進賭坊。


  夥計想到即將賺到手的銀子,就不跟林鴻志一般見識了,咧嘴一笑,將林鴻志往裡迎。


  「小的哪敢呢?林少爺請吧,您今天來得早了些,還需等等其他客人。」


  「無妨,本少爺願意等,你只管倒來好茶,侍候著本少爺。」


  「是是是,您稍等,小的給您倒茶水來。」夥計一臉討好,笑著倒茶水端點心去了。


  賭坊對面,停著一輛普通的馬車。


  馬車裡,坐著兩個身穿男裝的主僕二人,兩人將林鴻志的一舉一動,看得真真切切。


  「小姐,看,那林鴻志進賭坊去了。小姐真神了,奴婢昨天裝道士胡吹一番,他居然還真信了,跟小姐想的一樣。」霜月放下帘子,笑著對郁嬌說道。


  兩人沒有穿女裝,而是打扮成一對公子主僕的模樣,為的是不讓人認出來。


  畢竟,這條街,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郁嬌身為丞相的千金,被人看去一眼,都會對名聲不好。


  郁嬌收回目光,望向霜月,「你現在進賭坊去,將這張銀票給賭坊的錢掌柜,那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長得微胖,倒八字眉,左臉上有塊銅錢大小的黑色疤痕,你跟他說,一定不能讓林鴻志贏,這是好處費。」


  霜月接過銀票,這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她心中道,郁嬌可真有銀,出手就是一千兩。


  「錢掌柜會聽嗎?」霜月眨眨眼,問道。


  郁嬌冷然一笑,「你跟他說,是得一千兩銀子的好處費,再坑掉林鴻志的三萬兩銀子呢,還是想掉腦袋!林將軍的老部下不幫林家長房,是不是不想在京城裡混了?」


  霜月恍然,「小姐,原來那賭坊的掌柜,是林將軍的舊部下啊。那就好辦了,奴婢這就去。」


  「速去速回!」郁嬌道,「我們還要回林府準備。」


  「奴婢明白。」


  霜月挑了帘子,走下馬車,大步往賭坊而來。


  她長得皮膚微黑,容貌略帶英氣,身材高挑,走路又是大大咧咧的樣子,現在穿了男兒裝,十足的男兒樣。


  守在賭坊門口的兩個夥計,根本認不出霜月是個女孩子,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市井小混混,來賭坊里賺銀子的,「爺,裡頭請。」


  「請請請。」霜月笑呵呵進了賭坊,進了裡頭,又有夥計來迎她。


  霜月的眼睛往四下里掃了掃,發現林鴻志坐在賭注最大的那一桌,正等著有人同他賭錢呢。


  她冷冷一笑,心說,一會兒叫你輸得哭都哭不出來。


  「我找你們錢掌柜。」霜月丟了一塊銀子,給那個迎接她的夥計,「急事,慢了的話,錢掌柜虧了銀子,拿你試問。」


  夥計得了銀子,頓時眉開眼笑,「這位爺,您跟小的來。」


  夥計將霜月往樓上引。


  一直走到三樓樓道的最裡頭,夥計伸手敲了敲屋子門,「掌柜,有人找。」


  過了半晌,屋子的門才開。


  一個大個子夥計開了門,「何事?」


  「有人找掌柜的。」小夥計道。


  大個子的眼睛往霜月的臉上掃了掃,對小個子夥計說道,「這誰呀,怎麼什麼人都引來見掌柜?不見不見。」


  說著,就要關上門。


  霜月一腳將門踢開,冷冷說道,「錢掌柜呢?不怕在下,難道不怕忠毅將軍府上的人?」


  夥計一聽說,是忠毅將軍府上的人來了,大個子的夥計嚇得脖子一縮,「你是林氏長房的人?」


  「難道,還要在臉上寫幾個字,你才認?還不讓開?」霜月惡狠狠地瞪一眼大個子。


  大個子再不敢攔著,讓霜月進了屋裡。


  「你是忠毅將軍府上的?」一個個子微胖的中年漢子,從裡間屋裡走出來,問著霜月。


  霜月往他臉上望去,這人的左臉上,長著塊黑疤,同郁嬌說的錢掌柜的模樣兒是一樣的。


  她從懷裡摸出郁嬌給的銀票,「你是錢掌柜?」


  錢掌柜點了點頭,「正是在下,小公子怎麼稱呼?」


  「我的名字,你就不必記著了。」霜月將銀票塞到錢掌柜手裡,「這是好處費,我家主子要你辦件事。」


  又是忠毅將軍府上的,又給了好處費,錢掌柜當然不會拒絕了,他收了銀票,發現是一千兩,更加歡喜了,「小公子請說。」


  「林家二房的公子林鴻志,認識吧?」霜月抱著胳膊,問著錢掌柜。


  錢掌柜點了點頭,「認識認識,他是這裡的常客了。」


  「我們主子說,不管你使什麼法子,都不能讓他贏!最好呢,讓他輸光銀子,還欠上個萬兒八千的。」


  賭坊里做假,是最平常的事,不做假,莊家喝西北風?

  錢掌柜聽說要他讓林鴻志輸,當下就答應了,「這不是難事。請你家主子放心,包管讓林鴻志輸。」


  霜月忽然從腰間拔下軟劍,唰——


  朝錢掌柜的頭上掃去。


  錢掌柜頭頂的帽子,頃刻間就掉了一角布。


  兩個夥計和錢掌柜嚇得全都呆住。


  「記著,別將事情辦砸了,否則——」霜月慢悠悠地塞回軟劍,「小爺我下回削的就是腦袋了。」


  說完,她大搖大擺的走了。


  一直等霜月的腳步聲聽不到了,兩個夥計和錢掌柜才回過神來,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這人好厲害,不聽話的話,只怕命就不保了。


  「去,一定要讓林鴻志輸!」錢掌柜心有餘悸地對兩個夥計吩咐道。


  兩個夥計都見識了霜月劍法,都怕死呢,哪敢不聽話,應了一聲「是」,飛快跑去安排去了。


  霜月下得樓來,往林鴻志那一桌望去,發現林鴻志已經跟人賭上了。


  她冷冷一笑,走出了賭坊,回到了馬車上。


  郁嬌放下挑起的車簾,問道,「怎樣,那錢掌柜,沒有拒絕吧?」


  霜月笑道,「沒有,他收到錢票就答應了,不過,我怕他搞鬼,拔劍嚇了他一嚇,他老實多了呢。」


  郁嬌點了點頭,「他本是林將軍的一個馬童,上戰場后貪生怕死,偷偷跑了,還往臉上弄了塊疤痕裝胎記。林將軍大度沒有追究他,他要是不肯幫,我就將這件事說出來,他必定會怕兵部查過來,不過,眼下你嚇了他,他又是個怕死的,不會不聽了。」


  霜月又道,「奴婢離開的時候,林鴻志已經賭上了。」


  郁嬌勾唇一笑,「我們回吧,等著林鴻志的好消息。」


  ……


  郁嬌主僕離開后,林鴻志起先小贏了幾把,但沒多久,就開始輸了,而且,輸的數目還不小。


  他急了,這可是借的高利貸,要是輸光了,他家的房子就沒了,他可是拿著房契做抵押借的錢呢。


  到時候,父親知道了還不得打斷他的腿?

  可這人,越是心急,越是輸。


  不到半天,林鴻志的三萬兩銀子全輸光了,而且,還欠了賭坊的五千多兩。


  「還玩不玩啊,林大少爺?」有人開始起鬨,逗弄他。


  「玩,你們等著,本少爺回去拿銀子來翻本。」林鴻志輸錢不輸氣勢,傲然回道。


  他彈彈袖子,離開了賭坊。


  但是,真走出賭坊,他心中開始煩躁了,那個道士明明說他有財運到了,為什麼會輸啊?


  林鴻志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又怎樣?錢還是沒了。


  林鴻志鬱悶之下,又跑去喝花酒,喝得醉熏熏的回了府。


  以往,他這般醉鬼的樣子,被父親林世安知道,總會罵他一番,被妹妹看見了,也會取笑一番,但是,林家二房現在正是多事之秋的時候,人人都在煩躁著,誰也沒去理會他。


  林鴻志得以平安的回到了自己的園子里。


  可回來之後,他又發愁了,現在,不光沒贏回來,又輸了三萬多兩,可怎麼辦?

  林鴻志愁悶的過了兩天,到了第三天,該是歸還劉寶三萬兩銀子的時候了。


  這一天中午,林鴻志正在屋裡睡悶覺,他身邊的小廝走來叫他,「少……少爺,有人找。」


  林鴻志煩悶地吼了一聲,「本少爺在睡覺,你吵什麼?」


  「不好意思,吵著林大少爺睡覺了。」一個大個子的漢子,帶著兩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他的屋子。


  林鴻志認清了來人,驚得脊背一涼。


  「你你你……,你怎麼進了我的屋子?」


  「是啊,劉某不進你這后宅,你是不是想躲過一輩子,不還劉某的銀子?」劉寶冷冷一笑,邁步走近他的床前。


  他身後兩個身材壯實的漢子,齊齊拿冷眼看著林鴻志。


  林鴻志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是啊,劉哥,我……我這不,這不正想辦法呢?」


  劉寶冷笑,「還有什麼好想的?欠債還錢,沒錢還,拿宅子抵押,現在,距離還錢的時間,還剩三個時辰,你是還銀子呢,還是還宅子?痛快點說,劉某好做個打算。」


  「還錢!」


  「錢呢?」劉寶冷笑,「你要是不想拿宅子抵,你可以去找你們長房借呀,他們不是有錢嗎?」


  找長房借?

  長房借給他才怪呢。


  林鴻志心中惱恨起來,沒一會兒,他心頭一亮,往劉寶身後的兩人看去一眼,心中生出一計來,笑道,「劉哥。」他道,「我有個好主意,咱們一起發財。」


  林鴻志從床上走下來,連鞋子也顧不上穿了,歡喜著說道。


  「什麼法子?」劉寶眯著眼,問他。


  「劉哥,你聽我說……」林鴻志走到劉寶的跟前,小聲的耳語了幾句,然後,笑著問道,「怎樣,這樣的生意,划算吧?」


  「不會有事?」劉寶眯著雙眼,問道。


  「不會。」林鴻志大手一揮,「那邊才二十個護衛,而且,宅子那麼大,全都分散著守著呢,我查看過了,每天守著庫房的人,只有八個,而且,八個還是輪流守著,每回只有四人。」


  劉寶眯著眼想了想,「好,這筆生意,接了。不過呢,我們出人,得拿大頭。」


  「沒問題,只要抵了三萬兩銀子,剩下的,劉哥能拿走,全都拿走也成。」林鴻志說道。


  長房的人太絕情,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幾時行動?」劉寶又問。


  「就今晚吧。」林鴻志走到窗邊看了看天,「這天陰陰的,晚上沒有月亮,正好行事。」


  劉寶也朝窗子外頭望去一眼,「好,說定了。晚上二更天,我帶人來找你!」


  林鴻志點頭笑道,「劉哥快去準備就是。」


  ……


  林家長房。


  落英園。


  郁嬌正坐在園中的涼亭里,獨自下棋。


  霜月向郁嬌彙報了林鴻志的情況,郁嬌沒有歡喜起來,反而是,皺了皺眉。


  「小姐,二房那個敗家子中計了呢,晚上就等他鑽圈套了,你為什麼不高興?」霜月詫異地望著郁嬌。


  郁嬌撩起眼皮看著她,「有人死纏不放,你高興嗎?」


  霜月不假思索的回道,「哪個小白臉敢死纏小姐,奴婢替你打斷他的腿!」


  然後,豪氣萬丈的拔劍嚷道。


  「你打一個試試?」楚譽施施然地從正屋走出來,冷冷盯著霜月。


  霜月臉色一白,「……,口……口誤,失陪。」


  話還未落,身影一閃,人已不見了。


  郁嬌偏頭看向楚譽,「王爺最近很閑?」


  楚譽回了京之後,有事無事跑來找她,他就不怕他的皇帝老哥知道他抗旨回京,砍了他的頭?

  「再忙也要吃飯,來,一起吃飯了。」楚譽牽著她的手,將她往正屋裡拽,「吃飽了,晚上一起看戲。」


  ------題外話------


  謝謝WeiXine4322……的鮮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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