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裴元志入獄

  亭長眯了下眼,「拿過來!」


  「是。」一個小廝跑上前,從地上的一堆衣衫中,撿起一根硃紅色的穗子,遞向亭長。


  亭長捏著穗子,眯著眼,細看了一會兒。


  的確很像,斷開的痕迹,相當的吻合。


  「哼,一定是這兩人中的一人殺了人,將他們捆起來!」亭長看向左右厲聲喝道。


  之所以說要將兩個人一起抓,是因為,裴元志已被牛子脫得一絲不掛。


  而牛子呢,也只穿著一身女子的肚兜,和女子的粉色褻褲,沒有穿外衣。


  這種玉佩上的穗子,又是系在外衣上的,所以,在分不出是誰的穗子時,亭長發話,將兩人一起抓了。


  牛子大驚,「冤枉啊,這不是小人的,小人是窮人,哪裡買得起玉佩啊!」


  「是不是你的,由侍郎大人審了再說。帶走!」亭長朝左右揮了揮手,「動作快點!」


  「是,老爺!」有人應了一聲,衝過來幾個人。


  這處小集鎮因為離著京城近,百姓們都不敢為非作歹,除了有少量的打架事情,鄉鄰們爭起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件,從來沒有發生過命案。


  偏偏刑部侍郎辦完公差回城經過他這裡,出了一樁人命案子,他不給辦得認真一點,刑部侍郎到京里或是到丰台縣令那兒告他一狀,他這亭長還當得了嗎?


  亭長雖小,也是官啊,管著方圓十里的鄉民呢。


  有兩個提刀的小廝,和兩個衙兵差,一齊來抓裴元志和牛子。


  裴元志想說自己是京城永安侯世子,誰敢抓他小心狗命。


  但又往身上一看,他一絲不掛,還被一個長得跟男人一樣的女人騎坐著,傳了出去,他還怎麼在京城立足?

  將來,他還怎麼做官?


  這樣一想,裴元志唯有在心裡生著悶氣,不敢發作。


  更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來。


  他心中則在企盼著,冷義發現他被抓,一定會馬上趕來救他。


  同時呢,他在心中想著,說他殺了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的玉佩穗子,又是幾時斷掉的?

  有小廝往他身下看了看,哈哈笑著,胡亂抓了件衣衫,免強圍在裴元志腰間。


  裴元志動彈不了,任由這些人將他帶走了。


  牛子見抓他的人個個兇狠,不敢反抗,只好跟著走。


  再說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根本沒殺人。


  亭長想在刑部侍郎的面前表現一番,得意洋洋著,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將兩個嫌疑犯帶到了樓下。


  因為裴元志披頭散髮著,又只在腰間圍著一件衣衫,光著腳,連鞋子也沒有穿,完全不是往常溫文爾雅,貴氣逼人的富家公子形象。


  加上他不開口,坐在樓下等著亭長搜尋結果的刑部侍郎,並沒有認出他來。


  刑部侍郎只懶懶說道,「哼,這兩個嫌犯,一定要仔細地審,看看還沒有同夥!不老實的,大刑侍候著!」


  亭長走到刑部侍郎的面前,討好著笑道,「是,大人,您放心吧,卑職一定好好地審問。卑職這長風亭,自打大齊開國以來,就沒有發生過命案,可不能任由這兩人壞了這裡的風氣。」


  「說得好。」刑部侍郎抬了抬袖子,「走,審案子去。」


  裴元志和牛子,被帶到了一座祠堂模樣的大宅子里。


  因為是公開審案子,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人,擠在祠堂門口的兩側。


  看到牛子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居然穿著粉紅小肚兜和粉絲小褻褲,人們齊齊哈哈大笑起來。


  「嘿,那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吧,穿著繡花紅衣呢。走路還扭扭捏捏的。」


  「不對,男的,看,胸都沒有。」


  「女的,看,臉上抹了胭脂。」


  「女的!」


  「男的!」


  「我說女的就是女的,就在剛才,這二人還在四季香茶樓里野合呢,這女的坐在這個男的身上,嘿,那叫一個彪悍霸氣。」


  「啊?就這樣的長相?這男的還願意要?」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男人愛女人的愛好啊,就跟有人愛香噴噴的牛肉湯,有人愛臭哄哄的臭豆腐一樣。各有所愛唄。」


  「哈哈哈,好一個各有所愛!」


  「哈哈哈——」


  有人形容起牛子的彪悍,和裴元志的順從,神情惟妙惟肖,惹得更多的人鬨笑起來。


  牛子不以然,他一直在青樓里打雜,見多了賣笑的場面。


  裴元志就不同了,他可是世家子弟,自小到大,受過良好的家教,如何吃飯,如何行禮,如何坐,如何走路,都經過族裡夫子的嚴格調教,今天受了奇恥大辱,他是敢怒不敢言。


  看一眼走在另一側的牛子,恨不得殺了他。


  當然,他心中更加恨起了郁嬌。


  祠堂中,刑部侍郎坐在上首,他的左下首方向,坐在長風亭的亭長。


  「帶人上來!」亭長冷喝一聲。


  「是,老爺。」


  有幾人將牛子和裴元志押了上來,「跪下!」


  牛子自覺地跪下了,裴元志不想跪,被人踢了一腳。


  他本身就中了軟筋散,被人一踢,由不得他不跪了。


  「將死屍抬上來!」亭長朝外頭高喝一聲。


  「是,老爺。」


  很快,有兩個人跑出去抬人去了。


  不多時,一副擔架抬進了祠堂。


  擔架上頭蓋著塊白布,人們嚇得慌忙閃身讓開。


  兩個小廝將擔架放在了地上。


  「將布揭開!」亭長喝道。


  「是。」


  一個小廝將布揭開。


  只見擔架上的那個人,脖子上有一條長長的血口子,鮮血染得胸前的衣襟,一片血淋淋。


  裴元志眯了下眼。


  牛子嚇得眼皮一跳,馬上嚷道,「冤枉啊,小人沒有殺人。」


  亭長怒喝,「那麼,這根玉佩上的穗子,是你們兩個中,誰的?快說!」


  牛子道,「小人是萬花樓的,今天是第一回接客,平時窮得連胭脂都買不起,而且,小人的相貌又是這樣的,從來沒人打賞小人銀錢,哪裡買得起這種玉佩?」


  「那麼,是你的了?」亭長眯著眼盯著裴元志。


  牛子道,「是他的,他是小人的恩客,是他請小人進茶室里服侍他的。」


  亭長走到兩人的面前。


  他捏起裴元志身上的衣衫來看,點頭道,「嗯,這身衣衫,價值千兩,能買得起這等衣衫的人,當然買得起玉佩了。」他又看向牛子的身上,皺著眉頭道,「一身的劣等衣衫,臉上也是劣等的胭脂水粉,粗手粗腳,一看就是個窮得叮噹響的窮鬼。」


  「對對對,小人是窮鬼,小人全家都是窮鬼,幾代人都沒見過玉佩呢。」牛子忙點頭。


  「抬起頭來,讓本老爺看看!」亭長眯著眼,看著裴元志。


  有一個小廝撩起裴元志的頭髮。


  亭長冷笑,「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樣子,居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殺人犯,可見,人不可貌相。」


  刑部侍郎盯著裴元志的臉,捏著鬍子尖略有所思。


  這個人的相貌,怎麼看著好眼熟啊?


  可別是京城的哪個貴公子吧?

  「你叫什麼名字?」刑部侍郎問著裴元志。


  裴元志哪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雖然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來,人命官司不會叫他吃苦頭,他動動自己的關係,這事就可過去。


  但是那樣一來,他被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醜八怪給撲倒在地,又啃又咬的事,就會傳遍開去。


  這裡離著京城不遠,只怕,不出一天的時間,他裴元志的名聲,就毀於一旦。


  將來回京,他會被人指著脊梁骨笑的。


  裴元志不想被人如此笑話,便說道,「小生名叫氏元,江州人氏。去京城做生意的,路過這裡住店,與這死掉之人發生過口角。但是,小生沒殺他,他是怎麼死的,小生不知道。」


  他說著一口江州話。


  刑部侍郎聽這聲音,眯了下眼,嗯?不是京城的人?那麼,他認錯人了?


  不是京城的人,那就好辦好了。


  一個外鄉人,更是好辦。


  「亭長,他說死者的死,不關他的事,可本官覺得,就是他殺的。狡辯也沒用!」


  「對,狡辯也無用,來人。將他帶下去,關起來!由侍郎大人帶到京城,交與刑部親自審理去。」


  「是!」幾人小廝和護衛一齊走上來,將裴元志拖下去了。


  牛子見裴元志被帶走了,自然明白不關他的事了,歡歡喜喜地朝刑部侍郎和亭長叩頭行禮,「兩位青天大老爺,請受小人一拜。」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亭長揮手讓牛子快走。


  這人長得太丑了,看著都不想吃飯了。


  「是是是,小人這就走。」牛子歡歡喜喜地走了。


  他回到了茶樓,尋回自己的衣衫,和藏起來的一錠銀子,悄悄跑掉了。


  他在青樓里劈柴,一月只有五百文,幹上一年都沒有十兩銀子,他早就不想幹了。


  今天意外得了十兩銀子,現在又得罪了那個貴公子,不跑的話,不是傻子?


  牛子沒回青樓,揣著霜月給的銀子,喜滋滋跑回山裡的老家去了。


  而青樓里呢,少了個劈柴的,再找一個就是了。再說了,老鴇意外得了五十兩銀子,她才懶得去管牛子的死活。


  沒人找她要人,她才懶得找。


  ……


  郁人志帶著剩下的三人,一直埋伏在客棧里,只等到了天黑就行動,好刺殺郁嬌。


  沒想到,郁嬌出門去了,半天還沒有回來。


  正當他惱火時,他的一個護衛前來彙報說,這處集鎮的亭長,找到殺死他護衛的兇手了,已被關了起來。


  郁人志眸光陰沉,手指緊握,「哼,本少爺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地人,敢殺丞相府大少爺的人!備馬!去找亭長!」


  他一定要親手教訓一下,那個不將他放在眼裡的惡徒!

  殺他的人,簡直是從老虎嘴裡拔牙,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是,大少爺!」護衛應道,轉身備馬去了。


  郁人志怒氣騰騰找到了亭長。


  亭長仍同刑部的侍郎在一起。


  亭長不認識郁人志,但是這個刑部侍郎認識啊。


  刑部侍郎當下就驚訝說道,「哎呀,是郁大少爺啊,您怎麼來了這處小集鎮?」


  堂堂刑部侍郎居然對一個青年公子如此尊敬著,亭長心中明白,這位高瘦個子的年輕人,一定是個身份尊貴之人,又聽得說是姓「郁」,難道,是京城丞相的兒子?

  亭長不敢大意,忙恭敬地朝郁人志陪笑問安。


  郁人志冷冷說道,「本少爺路過這裡,卻不料,護衛被人殺了。」


  刑部侍郎和亭長大驚之色,「啊?誰人敢殺郁大少爺的護衛?本官絕不輕饒。」


  郁人志冷笑,「你們已經將犯人關起來了,本少爺此時前來,就是來看看他的嘴臉的,請大人和亭長行個方便吧?讓本少爺前去見一見那人。冤有頭,債有主,本少爺今天不親自罰一罰他,如何對得起冤死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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