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著桃花花瓣的,粉紅色的桃花信箋,安靜地平鋪在書桌上。
信箋上面的幾行字,寫得龍飛鳳舞,可見,是個行事洒脫的男子寫的。
信的末尾,並沒有署名,只寫了個「嚴」字。
狂傲,霸氣!
不將他這個一等候的正夫放在眼裡!
豈有此理!
永安侯的豆子眼,睜成了牛眼一般,那眼中的目光森然如劍,盯著信紙就沒有將目光挪開過。
似要將信紙盯個對穿。
這封信的邊角有些磨損了,紙頁泛黃,看著,有些時日了,顯然,冷玉燕保存了許久。
保存了許久?
她怎麼敢?
她怎麼有臉?
信上的內容,雖然寫得隱晦,但永安侯並不是個大字不識的一個人。
那一個個的字,如同利劍一般,直戳他的心窩。
——只要閉上眼,便能聞到沁如心脾的冷梅香。
——那高聳的一雙玉山上,兩朵含苞待放的紅梅花,時時灼著我眼。
——願永做紅紗帳里的一對雙飛燕……
啪——
冷?
玉?
燕?
永安侯氣得又掀翻了桌子。
一陣稀里呼啦的聲音響過之後,原本收拾得齊齊整整的書房裡,又是一片狼藉。
「她怎麼敢!」永安侯咬牙切齒地咆哮一聲。
候在書房外的長隨裴安,一直靜靜地聽著書房裡的動靜,那一聲巨響,和一聲咆哮,驚得他身子狠狠地一抖。
他就知道,他無意間搜到的這封信,就是個禍害。
他本想悄悄地撕了,到沒發生一樣。但是呢,當時發現信的時候,世子的姨娘,百姨娘正好走到那裡,也看到了。
百姨娘的大嗓門一嚷,「呀,這是誰寫給夫人的吧?快拿去給老爺看!這可是情書呀!」
他還怎麼藏?
百姨娘眼力好,記憶力也好,只看了一眼,將就信上的內容記下了,還念念叨叨的,引得幾個僕人直往他身邊湊去,也嚷著要看。
可把裴安驚得不行。
百姨娘嚷道,「不拿給候爺看,這事不處理好,往後啊,這等信只會越來越多,府里的風氣只會越來越壞,侯爺要是追究起來,府里的幾大管事,都會有責任的。」
裴安是個膽小的,被百姨娘的言語一激,哪裡敢將事情藏著掖著去?
只好拿了信來找永安侯。
書房裡,永安侯掀翻了桌子,仍不解氣,又踢翻了兩個大花瓶。
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來。
大怒道,「老夫饒不了她!」
他沒法不生氣,不暴怒。
艷信里,暗含冷玉燕的名字,這等露骨又直白又噁心的信,她居然還敢堂而皇之的留著?
還藏在暗匣子里?
想到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夫人,費盡心思娶進門來的女人,二十多年,唯一寵著的女人,居然跟別的男人,有過床榻上的曖昧?
他心中的一口老血,直衝腦門,險些噴了出來。
她怎麼敢?
冷玉燕,這個賤人!
永安侯氣得身子發抖。
「裴安!裴安!」
「是,老爺,老奴在呢。」裴安抖著身子,惶惶不安地走進了書房裡。
書房裡的地上,一地狼藉,花瓶碎片,花枝兒,亂七八糟的書冊,扔得隨處都是。
金魚缸也被推翻在地,碎得不成行,碎片飛濺四處,幾條活金魚,還在地上蹦跳著。
墨台倒了,墨汁兒飛濺得四處都是。
裴安頭皮發緊,好吧,又得費力清掃了。
「侯爺,您有事情吩咐?」裴安小心地避開地上的各種碎片,跋山涉水來到永安侯的面前,恭敬地問道。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封信?」永安侯眯著眼,盯著裴安。
裴安斂了心神,回道,「有不少呢,有世子的一個姨娘,白姨娘,還有姨娘身邊的一個丫頭,還有三個清理夫人屋子的僕人,還有……」
「夠了!」永安侯怒道。
除了裴安知道,也就算了,可這麼多人知道了……
永安侯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了。
「去兩儀園!」永安侯抓起信紙,咬牙切齒,袖子一甩往外走去。
「是。」裴安慌忙跟上。
顯然,永安侯要去找夫人算帳了,裴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
永安侯府。
裴元志的姨娘,百姨娘的住處。
化妝成鄉下男子的霜月,和化妝成村姑的郁嬌,正坐在百姨娘的裡間屋裡,聽著百姨娘的彙報。
外屋的丫頭婆子們,在百姨娘收到郁嬌的暗示時,早已被全部屏退了。
郁嬌和霜月,裝成一對鄉下兄妹,來看城中做了貴人姨娘的「親戚」,百姨娘。
二人喊百姨娘為表姐表妹。
百姨娘便是百靈。
是林佳蘭原來的丫頭,百靈和林佳蘭鬧翻之後,林佳蘭要殺她,被郁嬌救了,後來,郁嬌助百靈成了裴元志的姨娘。
因為郁嬌救過她,百靈的不少機密之事,又被郁嬌掌握在手裡,因此,百靈害怕郁嬌,面對郁嬌的要求,她不敢不從。
併發誓,永遠效忠郁嬌。
比如,在霜月將一封信,悄悄地放在裴夫人的住處之後,百靈借著裴府的管事裴安,帶著僕人清檢裴夫人的物品之時,裝著無意間路過那裡,指著信,將信上的內容大聲地嚷了出來。
那是一封用詞極為露骨的艷信。
口氣呢,是一個男子寫一個相識多年的女子的,末尾,只寫了個普普通通的姓氏,嚴。
除了話語艷俗之外,還寫了一首五言藏頭詩,均藏著裴夫人冷氏的閨名,冷玉燕。
其實百靈並沒有完全看清信上的內容。
因為,她識字不多,信紙的內容,在郁嬌的要求下,她已提前記熟在心了。
郁嬌說,擔心裴家管事會藏著信,私下處理掉,她們就白忙了,於是,要求她在信發現時,馬上大聲念出來。
當時的僕人又多,她一念,裴安想藏,也藏不了了。
百靈再慫恿加恐嚇,裴安無法,只好送到永安侯那裡。
「郁……」剛一張口,百靈發現說錯了,嚇得趕緊捂住了嘴巴,拿眼往看了看。
還好,她的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全都被她打發著,出園子辦事去了。
郁嬌說道,「你叫我景姑吧。」又一指霜月,「她現在是我哥哥,叫景牛。」
她報的是景家的姓氏。
因為百靈來自林家二房,報林姓,只會引得旁人起疑心。
郁嬌隨口想了兩個符合村姑漢子的名字。
「是,景……景姑。」百靈點了點頭,開始說道,「信被裴安拿去后,我當然不放心了,信沒有被永安侯看在眼裡,我是不會輕易走開的,就裝著在府里閑逛,一直跟著裴安。」
「……」
「好在那裴安老實,果真將信送到了永安侯的手上,我一直站在書房一側的一塊假山石旁,微微探著頭瞧著書房裡的一切。」
「……」
「裴安送了信之後,走出了書房,不多時,那書房裡就傳來巨響,一隻凳子從屋裡飛了出來,門口,還飛出了不少碎瓷片,像是花瓶碎了。」
百靈說完,霜月馬上笑了笑,「永安侯氣得砸了東西。看來,小姐的法子,哦不,妹妹的這個法子,果真不錯呀。起初,我還擔心呢,擔心信件被識破,永安侯上不了鉤,沒想到,真生氣了,哈哈哈哈,裴夫人這回完蛋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郁嬌微微一笑,「他不會不信的,那封信的信紙,加了些特殊的藥水,信紙看上去,像是幾年前寫來的。永安侯如今,正在氣頭上,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疑神疑鬼的,他不會不信!而且,人在氣頭上,也不會去細看。」
霜月點了點頭,「法子果真好。」
百靈眨眨眼,「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郁嬌告訴她,裴元志在丰台縣又寵上了一個新歡,那新歡揚言要趕走裴府的姨娘和通房。
百靈便害怕了。
雖說,她並不喜歡裴元志,她的身份低下,只是個侍妾,但衣食無憂,離了這裡,她怎麼活?
郁嬌藉機說,幫了這次的忙,會給百靈一筆錢,暗中護送百靈逃走裴府。
沒有什麼比,做個自由身的女人,更讓人心動了。
何況,還有一筆錢。
百靈同郁嬌打交道多時,深知郁嬌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便聽著郁嬌的吩咐。
「有了信,當然得有寫信之人了。」郁嬌站起身來,狡黠一笑,「我得去找個寫信之人來。」
那些人,指使田永貴上裴家誣陷林婉音,裴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將林婉音沉了塘,她要以牙還牙!
一樣一樣的,還給裴夫人。
又吩咐百靈,「你繼續盯著裴夫人那裡。我一會兒再來。」
「……是。」百靈點了點頭。
百靈引著郁嬌和霜月走出園子的時候,正好遇上府里的管事來找百靈說事情。
百靈只是個小小的侍妾,管事看著她,神色很是踞傲。
「這是我表妹,這個是表哥,他們今天來京城買些東西,順便來府里看我。」百靈指著郁嬌和霜月說道。
管事對於府里的姨娘,管得也嚴格,聽說百姨娘帶了人進來,當然是來看的。
這婆子將郁嬌和霜月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異樣,這才點了點頭,對百靈說道,「老夫人叫你,你送走了你親戚后,去老夫人那兒回個話去。」
「是。」百靈朝那管事點了點頭。
這是府里的大管事,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平時,連永安侯也讓著幾分,百靈不管執拗。
因為只是姨娘的窮親戚,走的並不是正前門,而是角門。
從西北角門出得府來,一切順利。
郁嬌又對百靈吩咐了幾句,便和霜月離開了這裡。
裴府後面,是桃花湖。
望著那片熟悉的湖,郁嬌的身子顫了顫,目光發直,走了過去。
黃昏的天,飄著朵朵炫麗的晚霞,映在澄清的湖面上,如錦鍛一樣美麗。
霜月見郁嬌在看湖面,便笑道,「晚霞真漂亮,嗯,湖也漂亮。」又指著湖邊,結了不少綠果兒的桃樹,「三月天時,這裡一定是京城最美的地方,桃花繞湖,香飄十里。」
郁嬌卻諷笑一聲,「對,這裡是京城最漂亮的地方,也是最血腥的地方。」
霜月微愣,「為何這麼說?」
郁嬌一字一頓,「林婉音,在這裡被沉塘了。」
霜月呼吸一頓,一時啞口。
她怎麼忘記了這麼大的事情了?
「那,咱們走吧,這裡戾氣好重。」霜月忙說道。
郁嬌回頭看她,不,是打量著她。
霜月的五觀,像男孩兒一樣,眼下,她裝成個少年,十分的像,再貼上幾撇鬍子,裝成個中年男子,應該能糊弄過永安侯。
「霜月……」郁嬌道。
她正要開口說,要霜月扮成一個中年男子時,但忽然住了口,而是,將雙眼看向前方一處。
霜月一頭霧水,「小姐,怎麼啦?」
反正,湖邊沒人來,她們說話就隨意很多,不必避諱什麼。
「不必了,我另有主意。」郁嬌望著前方一處,唇角微揚,笑容中露了抹狡黠。
霜月轉身過來,順著她的目光,往前方看去。
只見前方,裴家西北角門那裡,有個紅衣妖嬈的青年男子,正同裴家一個掃後門處落葉的小僕在說話。
似乎是在打聽什麼。
「那不是,西門大公子嗎?」霜月眯了下眼,口裡咦了一聲,「小姐,他怎麼也來京城了?他問裴家的僕人有什麼事?」
「來了,不是更好嗎?」郁嬌微微一笑,「我的手裡正缺人呢,沒想到,上天送了個人給我。」
霜月的五觀,雖然長得像男孩子,走路的樣子也像,但是,她畢竟是女孩兒,裝得再像,也只是個不太出彩的男子,是個普普通通的男子罷了。
霜月的個子在女子堆里算高的,裝成男子,就是男子堆中的矮個兒了。
說女子,是一白遮三丑,而說男子呢,是一高遮三丑。
永安侯其貌不揚,他的夫人找的姘|夫,也是個其貌不揚的人,狡猾的永安侯,是不會上鉤的。
不像田永貴誣陷林婉音時,田永貴長得丑,但只要是個男子就行,因為,那些審林婉音的人,只是要一個過場而已,他們不要邏輯,只要結果。
所以,他們才隨便找了個田永貴,來誣陷林婉音。
而裴夫人就不同,她得將大家的不相信,變得相信!
找的人不夠優秀,鬧不好,會被永安侯發現端倪,她就前功盡棄了。
西門鑫呢,不僅長得十分的好看,更是男子中出類拔萃的高個兒。
郁嬌打定主意,朝西門鑫大步走去。
霜月聽不懂,便問道,「小姐,你缺什麼人?」
「裴夫人的姘|夫,你忘記了?」郁嬌微笑,「這不是,送上門來了嗎?」
霜月,「……」
霜月的目光,慢悠悠地轉到前方西門鑫的身上,心中為西門鑫默哀了半柱香。
郁嬌的腳步很快,不多時,就走到了西門鑫的身後。
西門鑫聽到腳步聲停在了他的身後,馬上回頭來看。
面前,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穿得很簡樸,儼然是一對農家兄妹。
雖然她們的易容術十分的過關,但是呢,西門鑫還是認出了二人。
誰叫他跟她們很熟悉呢?
這不就是郁嬌和霜月么?
他正四處打聽郁嬌,沒想到,郁嬌忽然出現了。
這是老天幫他賺銀子嗎?
西門鑫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彷彿,看到了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正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哼,正找你們呢,你們自己出現了。說,你們將本公子的馬兒,弄哪兒去了?找不到,得賠本公子的銀子!」西門鑫袖子一甩,冷著臉,朝二人喝問一聲。
「您的馬兒在前方一處柳樹林里。」郁嬌順著他的話,隨口說道,說著,還拿手指了指。
西門鑫不問她們身份,但那雙眼裡,卻透著驚喜,可見,這是認出她和霜月來了。
「還不去找來?」西門鑫喝道。
「是是是,您請隨小人來。」霜月朝西門鑫點了點頭,轉身往郁嬌說的方向走去。
「本公子找到人了,這是賞你的,走吧。」西門鑫丟了塊碎銀子,給那裴家掃地的僕人,跟著郁嬌和霜月,揚長而去。
「多謝公子。」裴家僕人歡喜而去。
郁嬌將西門鑫,帶到裴家附近的一條小巷裡,然後,又蜿蜒著走了一會兒,進了一家宅子。
霜月關了門,守在正屋外,郁嬌進了正屋。
西門鑫搖搖摺扇,笑嘻嘻地跟著郁嬌走進屋裡。
「郁嬌,我是特意來找你的。」西門鑫開門見山的邀功。
郁嬌點了點頭,「我猜到了,是楚譽叫你來找我的吧?」
西門鑫臉上的笑容一收,眨眨眼睛,「你怎麼知道?」
郁嬌睇他一眼,「因為他是楚譽!」
「沒意思。你們兩個,簡直是一個腦子的人,跟一個人說,另一個就知道了。」西門鑫頹敗地坐在椅上,然後,將一枚玉扳指放在一旁的桌上,「楚譽要給我十萬兩銀子,但是呢,說是要你同意。另外,讓我拿這個給你,說是你明白。」
「要我同意?」郁嬌很意外。
她從桌上撿起玉扳指來看,扳指裡面,刻著一個「譽」字。
顯然,這是楚譽的隨身物品,楚譽是讓西門鑫帶來,給她的。
她緊緊地抓在手裡。
「我幫他找到了兩個人,十萬兩是賞銀!我冒死從裴元志的手裡搶了兩個人來,他居然不爽快地給銀子,小氣!」西門鑫憤憤然地哼道。
郁嬌隨口問道,「什麼樣的兩個人?」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大方臉。另一個,十八九歲的大眼睛丫頭,這兩人,叫什麼,阮媽和冬梅。」
郁嬌的身子,陡然僵住,喃喃說道,「西門鑫,她們,現在在哪兒?」
西門鑫發現,郁嬌聽到那兩個名字,整個人都激動不已。
心中大喜,銀子終於到手了。
「給楚譽了。」西門鑫得意的搖搖扇子,「裴元志在意的東西,本公子最喜歡搶了。」
不對,是裴元志的東西,他最喜歡搶了賣給楚譽了。
說實話,他還不想裴元志忽然死掉,裴元志不死,他可以永遠發財呀。
什麼消息呀,人呀,拿來就可以賣了。
比做生意,來銀子要快。
反正楚譽有的是銀子,楚譽最恨裴元志。
郁嬌聽說阮媽和冬梅在楚譽的手裡,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
有楚譽守著她們二人,她就放心了。
另外呢,她又想起灰寶說的事來。
灰寶說,楚譽的身邊有壞人。
當時,屋子中坐著三個人,公孫霸,左青玄,西門鑫。
如今,西門鑫幫著楚譽,從裴元志的手裡搶到了阮媽和冬梅,這樣看來,西門鑫是站在楚譽這一邊的。
不是那個壞人。
那麼,就是公孫霸或左青玄了?
「郁嬌,我現在可以拿銀子了吧?十萬兩哦,只要你點下頭,我到譽親王府支銀子就是了,不是要你出銀子。」西門鑫討好的問道,賺點銀子可真不容易。
郁嬌早已知道,西門鑫平時的花銷,都是來自楚譽。
她背著手,繞著西門鑫走了兩圈,「我可以點頭,不過呢,你得幫我做件事情。」
西門鑫看著郁嬌笑得狡黠的臉,心中一陣怵,「你你你,你又想打我什麼主意?」
心中則在恨恨罵道,楚譽郁嬌這對賊公婆!
這小氣吝嗇的脾氣,怎麼一模一樣的?
西門鑫一副又驚又恐的樣子,被站在門口的霜月看見了,嫌棄得直翻白眼。
郁嬌微笑道,「你放心,並不是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
「當真的?」
「當真。」郁嬌點頭,「而且,你幫了我的忙后,我不再提景昀娶小九兒的事情了,我會撮合你和小九兒。」
西門鑫冷嗤,「你見過小九兒嗎?」那丫頭,小小年紀,武功高強,神出鬼沒,郁嬌這個嬌滴滴的小丫頭,怎會見過小九兒?
他想見,還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郁嬌微笑道,「我的年紀,比小九兒年長不了多少,我們女孩兒之間,最好溝通了,我要是見了她,一定有法子說服她,讓她喜歡上你,怎樣,這個交易,不錯吧?」
西門鑫摸下巴,眯著眼,想著郁嬌說的好處。
「你說話算話。」
郁嬌扯唇,「如今,我也有事求你,我們是互相幫助而已。」
西門鑫點了點頭,「好吧,說說你的差事。」
他收了摺扇,慢悠悠地挽著袖子。他就知道,拿銀子不會很順利。
何況,是十萬的銀子,楚譽能這麼大方地給他?
郁嬌遲早是楚譽的人,楚譽的銀子,也就是她的銀子,她這是,提前管著相公的銀子了?
黑心的女人,一點兒都沒有他的小九兒可愛!
「也不是什麼難事,我需要一個長得漂亮的男人,裝成裴夫人的姘|夫。」
正慢悠悠挽著袖子的西門鑫,驚得身子僵住。
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郁嬌,怒道,「郁嬌?你成心的是不是?」
他這麼漂亮,這麼年輕的美男,裝成一個老女人的姘|夫?
萬一被那個老女人摸了一把的話……
他可太吃虧了。
西門鑫嚇得身子狠狠地抖了一抖,心中好一陣噁心。
永安侯的夫人,比他娘親還要老上五歲。
郁嬌挑眉看他,「西門鑫,我是認真的。我正準備讓我的侍女裝扮時,你出現了。她的個子,裝成男子的話,就顯得矮了,不及你個兒高。裴夫人做惡多端,是個陰險的人,如果不用這個法子,不緊急除掉她的話,裴元志來了京城,她就永遠逍遙了。」
如果裴元志來了京城,一定會進宮去見正德帝,有正德帝出面,裴夫人就死不了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西門鑫斂了神色,望著郁嬌,郁嬌跟裴家的仇,西門鑫是知道的。
他要是不幫這個忙,那十萬的銀子,就真的泡湯了。
楚譽這招,果然狠。
明面上說,是要他來拿銀子,實際上,是讓他來幫郁嬌。
因為,楚譽脫不開身,但是郁嬌,又需要幫手。
「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誰叫你是楚譽在意的人?而楚譽又是我主子?」西門鑫沒好氣地說道,又一想,「那裴元志,不是皇上的私生子嗎?你讓我裝成裴夫人的心上人,永安侯會信?」
郁嬌冷冷一笑,「誰說一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只能有一個姘|夫的?」
霜月唇角抽了抽。
西門鑫睜大雙眼打量著郁嬌,「你你你你,小小年紀……咳,咳,你居然能想得到這一點?」
霜月翻白眼,郁嬌什麼事情想不到?
面對西門鑫的驚訝,郁嬌神色淡然。
她面對的是心狠手辣的裴夫人,當然是得用非常的法子了。
郁嬌說道,「宮裡的那個,是個要面子的人,是不會公開和裴夫人的關係的,所以呢,永安侯才敢肆無忌憚的關著裴夫人。」
「……」
「當然,他也只敢關著,還不忍殺。可要是再出現一個姘|夫,永安侯會坐視不管,無動於衷?」
「……」
「宮裡的那位,喜歡臣子之妻,可不喜歡一個蕩婦!所以,姘|夫上門,裴夫人必死!」
西門鑫聽完,忍不住哈哈一笑,「好主意。」他彈彈袖子,說道,「說吧,具體要我怎麼做?」
西門鑫答應了,郁嬌心中鬆了口氣。
她微微一笑,說道,「也不是什麼大難事,你只需裝成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裝得仙鳳道骨就可,姓嚴,名蘊,在青峰山青峰道觀出家,寫得一手好字,吹得一手好簫,人稱玉虛子。二十二年前,與冷家大小姐冷玉燕,在青峰山相識,兩人一見鍾情,情不自禁之下……」郁嬌眸光一轉,「有了夫妻之實。」
然後,又具體說了,嚴蘊和裴夫人,在二十二年前,是如何相識的。
之後,兩人又是如何聯繫的。
西門鑫拍手,笑道,「好,主意不錯,還有呢?」
郁嬌遞給他一份書信的抄本,「這是手抄稿,是六年前,嚴蘊寫給裴夫人的。原樣我已經讓人送給永安侯去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永安侯這會兒已經在暴打裴夫人了。」
西門鑫的目光,往信紙上掃了掃,同時呢,那唇角狠狠地抽了抽。
狠,果然狠,跟楚譽一樣的心狠。
「如何?」郁嬌看著西門鑫,「事成之後,我也會有重謝。」
西門鑫揉碎了信紙,「你不要在景昀面前提小九兒就成。」
「好,我答應。」郁嬌揚唇一笑。
……
郁嬌同西門鑫商議好后,她和霜月就著手打扮起了西門鑫。
霜月從屋裡翻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套男子衣衫給西門鑫換上。
衣衫的樣式,是按著中年道士的形象,制辦的衣衫。
然後,西門鑫又重新梳妝,貼鬍子,手裡拿著一隻長劍,伸手一捋鬍子,眼角斜飛,儼然是個行走江湖的中年道士。
神采俊逸,自有中年男子的美。
郁嬌滿意地點頭,不得不說,西門鑫人長得漂亮,又聰明,真是一點撥就會了。
霜月拍拍他的肩頭,笑嘻嘻說道,「走吧,你可以去會見你的心上人了。」
郁嬌抿唇而笑。
西門鑫死死瞪一眼霜月,「……」
準備好后,他們便分散行動。
西門鑫會走裴府正門「找心上人」。
郁嬌和霜月,則會重新進入裴府。
當然,會以裴府的僕人身份,藏身於裴府中。
有百靈在裴府暗中相助,郁嬌和霜月再次進入裴府時,並沒有遇上困難。
在左右無人時,百靈忙小聲說道,「你們快行動吧,侯爺已經去夫人的園子里去了,聽說,又打了一頓裴夫人。」
「哦?動作好快。」郁嬌冷冷一笑,「我們再次來,就是做著接下來的事。」
「你要怎麼做?」百靈問。
「你聽我的安排……」郁嬌小聲地吩咐著。
百靈點了點頭,「明白了。」
裴府里,自打精明能幹的裴夫人被關了禁閉之後,年紀大的裴老夫人根本管不來府里的雜事。
畢竟,她年紀大了,精力有限。
所以,僕人們偷懶的偷懶,跑出跑進的跑出跑進,是很常見的事。
這一次,郁嬌和霜月,化妝成兩個做粗活的僕人。
百靈事先查好了兩個新來的僕人的名字,讓二人裝成那兩個僕人的樣子,穿上僕人的衣衫,一時之間不細看不盤問,也發現不了。
兩個做粗活的低等僕人,誰會在意?
何況,是新來的?臉孔都還沒有記全的人。
一番收拾好,百靈帶著郁嬌和霜月,往裴夫人的兩儀園而來。
……
永安侯府,裴府,兩儀園。
裴夫人的卧房,原本已經訂死的門窗,又被永安侯拆開了。而且,是他親自拆開的。
他的長隨裴安,見他拿著一隻大鎚子,捶著訂死的門,捶得咚咚直響,嚇得臉都白了。
想勸,卻不敢勸。
只好站在屋子的外頭,望天嘆氣。
更驚嚇的是裴夫人。
裴夫人看著一臉怒容的永安侯,血紅著雙眼提著捶子闖進來,心頭狠狠地跳了跳,「侯……侯爺?」
這個男人瘋了嗎?
這是候拿鎚子捶死她?
心中卻在想著,為什麼母親走了之後,沒有宮中那人出手相救的消息?
裴夫人當然等不來宮中之人了,因為,楚譽早已給李皇後去了密信,由李皇后攔著,冷家人,哪裡能將消息遞上去?
只需拖延一晚即刻。
這是楚譽的請求,他相信,郁嬌有能力,在一個晚外,將事情處理好。
事實上呢,郁嬌做到了。
天微黑的時候,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賤人!」永安侯二話不說,衝上前,對著裴夫人就是一陣暴打,將剛才那艷俗媚愛的信扔在她的面前,「你居然敢藏著這等艷信?你怎麼敢?」
永安侯幾乎是在暴跳如雷。
砰——
裴夫人的身子,撞翻了身後的桌子,桌子倒了,桌上的一個茶壺並幾個杯子,全都滾到地上,碎了一地。
裴夫人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那些尖利的碎片扎著她的後背,疼得她眼花直冒。
「侯爺,妾身不知這封信是怎麼回事,侯爺就不查一下嗎?」
「查?哼!」永安侯冷笑,「兒子都能背著老夫生下來,背著老夫藏一封艷信,有什麼好查的?冷玉燕!老夫一定要休了你!」
休?
裴夫人嚇得身子一涼,她堂堂醫正世家的大小姐,活到老了,怎能是個被休的下場?
不,不行!
「你不能休我!元志還沒有回來,你不能做主!」裴夫人從地上爬起來,死勁地去抓永安侯的袖子。
妄圖說服和威嚇永安侯。
但永安侯哪裡會理她?
永安侯得知她的背叛,早已氣瘋了。
他咬牙冷笑,「老夫為什麼不能做主?你將老夫的女兒害死,找了你娘家的人替代,又跟別人生了兒子,老夫還留著你做什麼?留著丟人現眼么?」
「裴興盛!你清醒一點!」裴夫人死死抱著永安侯,「我承認,我在婚前失身於那個人了,但是,他不是處處護著你,給你加官進爵了么?你休了我?他不會生氣?而且,你休了我,你的名聲就好聽么?」
永安侯轉眸看著她,冷笑道,「你威脅我?」
「不……」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裴夫人的臉上。
裴夫人被打翻在地。
她的手指恰好按在一堆碎瓷片上,疼得她五觀都扭曲了。
永安侯卻毫不地冷冷一笑,「你口口聲聲不離口的那個人,在你被關之後,為什麼沒有來管你?可見,人家只是玩玩你,只是用元志來威脅老夫!老夫被你害了你一生,你個蠢貨!」
就算元志是那人的兒子,出身高貴又怎樣?不是他裴興盛的兒子,他是不會喜歡的!
他去喜歡二房的侄子,也不會去喜歡別人的兒子!
永安侯大口大口喘著氣,「我不會聽你的任何狡辯!」
裴夫人不甘心被休,馬上說道,「如果元志的大事……」
大事一成功的話,她和永安侯就是萬人敬仰的一雙人。
可是呢,裴夫人想說的話才說了一半,外面有僕人忽然喊了一聲,「侯爺,出事了!有人闖進府里來了,說他是夫人的……,夫人的……,情人……」
喊話的是裴安,傳消息的,是裝成裴府僕婦的霜月。
裴安的聲音焦急又驚惶。
他心說,這都是什麼事啊,夫人一把年紀了,還有人喜歡夫人?那人還揚言要跟侯爺決鬥?
還打趴了府里好幾個護衛。
「什麼?」永安侯氣得差點沒昏過去,「情人?我呸!」
他轉身過來,狠狠瞪向裴夫人,「你等著,老夫收拾了你的姦夫,再來收拾你!」
裴夫人吃了一驚,忙道,「誣陷,這一定是誣陷,老爺,妾身沒有情夫呀。」
但永安侯先得知兒子不是他的,又收到艷信,再聽說情夫找上門,哪裡理會裴夫人的辯解?
氣昏了頭的人,已經沒有了辯解能力。
永安侯袖子一甩,怒氣沖沖的大步走了。
永安侯離開后,他的心腹長隨裴安則對外面的兩個婆子說道,「守著夫人,要是夫人有事,拿你們試問!」
「是!」
屋子裡,裴夫人艱難地從地直爬起來,她顧不得處理手上的傷口,心中飛快地想著裴安的話。
情夫?
她哪裡有什麼情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緊閉的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有人輕輕地走了進來。
「夫人,近來可好?可記得林婉音之死?」
裴夫人抬頭,只見一個個子清瘦的婆子,似笑非笑地朝她走來。
她眯著眼,怒道,「你是哪屋的?誰叫你進來的?」
郁嬌冷冷一笑,「我是從地域里爬起來,要你命的討債鬼!裴夫人,你想不想,同林婉音一樣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