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惶惶不安的安王和昭陽
前方,安王正對身邊的親信,一一作著吩咐。
楚譽和郁嬌,則藏身在十來丈遠的一株大樹后,靜靜地看著他們一行人。
當然,是楚譽在看,郁嬌並沒有看,她心中在想著,楚譽剛才對她提起的一件事。
「你剛才說,知道我父親的下落?」郁嬌用著口型問道。
這裡離安王幾人很近,她不敢開口說話,怕驚動了安王。
楚譽低頭看她,他知道她口裡說的「父親」,不可能是那個名字不詳之人,不可能是這個身體的生父,而是林婉音的父親。
他想對她說,林伯勇其實並沒有死,而是還活著。
可是他又擔心,郁嬌得知真相了,衝動去救人,怎麼辦?
權衡之下,他再次選擇了隱瞞。
楚譽輕輕地撫著她的臉,用唇語說道,「姬師傅剛剛傳來消息,他告訴我,林將軍離你並不遠。」
姬忘塵是卜卦師,郁嬌當然知道。
她激動地抓著楚譽的胳膊,整個人都在顫抖著,「真的?那他現在在哪兒?林世安將他扔哪兒了?」
楚譽望著郁嬌,因為激動而微微漲紅的臉,心中軟得一塌糊塗,「嬌嬌,你也知道,他只是個半仙,而不是神仙,他的能力有限。我一再要求他再卜卦,但他只卜算出這點消息來。」
雖然消息很少,但仍讓郁嬌心中稍安,「好,我不急,叫他慢慢算,一定要算出來我父親的確切消息,他算出具體的消息,我送他一大罈子果子酒!」
「會的,你放心好了。」楚譽將她摟進懷裡。
前方,安王和他的親信,仍在說著話。
郁嬌和楚譽收了其他的心事,一起往前看去。
「王爺。」一個親信,在護衛成非走後,謹慎地對安王說道,「關於偷聽的事,林佳蘭並沒有承認,問林世安,估計也是不會承認的。」
「……」
「但是,我們不得不防呀,要做最壞的打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林佳蘭聽到王爺和永安侯父子的話,她是一定會對她的父母說的。」
「……」
「而那件事情,又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了,難保他們不會說出去。卑職以為,應當行動起來,謹防皇上和楚譽那兒,對王爺起了警覺之心。」
安王捏著鬍子尖,神色冷然肅殺,「派人盯著林世安,他要是老老實實的聽話,且讓他多活幾天,活到計劃完成,要是他敢鬧起來……」安王眯了下眼,無聲冷笑,「想個周密的法子,叫他永遠消失。」
「是!王爺。」幾個人又低低地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無非是,林佳蘭忽然死,他們該以個什麼借口,瞞過眾人。
一直望著安王的楚譽,目光漸漸地變得森然起來,眼底里,仿似結了一層冰一般的冷厲。
他袖中手指一轉,幾枚暗器立刻現於指尖。
緊緊靠在他懷裡的郁嬌,發現了異樣,她慌忙抱著他,朝他死勁搖搖頭,用唇型說道,「不可以!」
這個時想,楚譽要殺安王?
他瘋了?
這裡,只有她和他兩人。
安王的身邊,雖然只有兩個親信,但是,暗中卻跟著十幾個暗衛。
那些人,都是高手,楚譽哪裡打得過?
楚譽低下頭來,看著緊緊摟著他的她,心頭一暖,眼神卻掙扎,「嬌嬌。」他也同樣用唇型回答她,「想到林婉音的死,本王就想殺了他。」
誠然,她在擔心他,可是焉知,他也擔心她?
想到她的前世,居然是那種死法,他就恨不得將那些人,全都碎屍萬段。
郁嬌嘆了口氣,搖搖頭,用著唇型回答他。
「楚譽。」她道,她緊緊摟著他,將自己的臉靠在他的胸口,「我知道你心疼我,心疼林婉音死相慘狀,可是,你打得過他嗎?灰寶告訴我,他的身邊還跟著十幾個暗衛。我們現在,根本不是安王的對手!我沒有實力,你也沒有!老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今天暫時放過他,他日,一定會要他不得好死!」
楚譽的身份雖然尊貴,但手頭上也僅僅只是些暗衛而已,沒有兵馬,可那安王的手裡,卻有著數以萬計的兵馬。
還有朝中一呼百應的能力。
而楚譽,在剛剛生下來時,安王就入朝為官了,能獨擋一面了,他們兩人,目前的實力,還太懸殊。
逞一時之能,抱終身之憾,得不償失!
楚譽抬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臉,溫柔微笑,「嬌嬌,我明白。我並不是要出手,我只是太氣憤了,捏一捏武器,暫緩心中的恨意而已。」
他當然知道,安王的身邊,還跟著影衛。
他一行動,郁嬌就沒有人護著了,一隻小小的灰寶,根本起不了護衛的作用。
霜月在他到來時,又離開了。
想到安王的所作所為,他只是太氣憤了。
楚譽不去冒險了,郁嬌這才放心下來。
前方,安王對他的親信隨從又吩咐了幾句后,幾人悄然離開了。
當然,他們帶走了林佳蘭的屍體。
安王一行人走後,郁嬌拉著楚譽,也很快離開了。
郁嬌沒有馬上回到景老夫人的身旁,她抽空以林婉音的口吻,給林世安寫了一封信。
這一回,她就沒有客氣著,而是將口氣說得十分的狠戾。
「二叔,我是婉音。我在收債,你們家欠了我們家的,不僅有錢。還有命!我父親的,還有我的!二嬸還了,妹妹佳蘭還了,你的命,幾時還?」
郁嬌用林婉音的字體,寫好信給了楚譽。
楚譽沒有看,而是馬上喚出影子護衛赤焰,命他速速送了出去。
「送到黑水那裡,再讓黑水送到林世安的手裡,要用最快的速度。」
赤焰應了一聲「是」,轉身飛快離開了。
郁嬌垂下眼帘,神色頹敗。
林佳蘭死了,但是,她並沒有開心。
楚譽走過去,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沒有吵她,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
「楚譽。」她的目光望著天上慢悠悠遊走的白雲,緩緩說道,「我自認沒有虧待過林世安一家子,我父親也沒有虧待過他們,他們為什麼那麼做?左手拿著長房的錢,右手提刀暗刺,他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她想不通,她實在想不通。
就在剛才,她質問林佳蘭的時候,林佳蘭還在狡辯,死到臨頭還想要算計她一把。
這樣的人,她真後悔當親妹妹喜歡了十多年。
楚譽微微鬆開她一些,俯身看著她的臉,「嬌嬌,這世上人有千萬種,不可能都是一樣的性格。」
「……」
「貧富有了差別,人心就開始變了。他們一家子,是在嫉恨你,嫉妒長房的一切,嫉妒你過得比他們一家子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
「……」
「而前世的你太善良,施捨給了貪得無厭的人,卻填不滿他們深無底的貪婪之心。除非,你將所有一切,拱手相讓。」
郁嬌冷笑,「不勞而獲的人,更讓人不恥!他們配得到長房的一切嗎?長房的財富,是我的堂爺爺們,是爺爺的幾個義子,是父親的堂叔叔們拿軍功換的,拿命換的!是爺爺的命換的,他們一家子一滴血沒流,也配得到全部?」
楚譽說道,「另外呢,即便是你現在給了他全部,將來給少了,他反說你,變了心,變得無情了。對於貪婪之人,應該從最開始的時候,就不要施捨一分一文,從開頭起,就斷了他們的念想。」
郁嬌沉默不語。
楚譽這個局外人,看得透測,前世的她,卻看不明白。
只認為,她付出了,一定會得到回報,殊不知,有些人的心,是填不滿的。
楚譽又說道,「嬌嬌,那些貪婪之人,已經得到了報應,再不會騷擾你了,你該寬心才對。」
郁嬌抬起頭來,看著楚譽,微微一笑,「對,我為什麼還要記著他們?我該去看我外婆了。」
楚譽牽著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好。」郁嬌點了點頭。
她重新往臉上抹了草藥水,又成了「雲七」,由楚譽護送著,悄悄潛回了李府。
……
有楚譽護送郁嬌,霜月基本上成了個閑人。
剛才在林中,她就只敢暗中護著,不敢走上前,她怕自己礙事了,楚譽會扣她的月銀錢。
影響人家兩口子增進感情的事,她才不會幹。
直到進了李府,楚譽才命她接著護著郁嬌,而楚譽,因為是偽裝成了護衛身份,又悄悄離開了。
霜月和郁嬌回到景老夫人身旁時,正好遇上李府僕人前來請她們赴宴席了。
景老夫人回頭來看郁嬌,笑道,「正好,跟我一起去拜會拜會太師夫人,前些日子我遇見她,她還一直提起你。」
郁嬌點了點頭,笑道,「我回京時,還多虧了太師夫人相助,才得以順利回郁府。」
郁嬌提到那個可有可無的家——郁府,景老夫人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那個家,不回也罷了。」
「是,我聽外婆的。」郁嬌微笑道。
她也不想回,但是,在長寧沒有休掉郁文才之前,她不得不回去。
郁嬌在景家人中尋著景蓁,驚訝地發現,景蓁沒有回到這裡,「外婆,蓁兒呢?」
林佳蘭被安王帶走後,緊接著,景蓁被瑞王妃請走了。
她想著,有楚禎在,就沒有放在心上,專心去追安王去了。
沒想到,她去了這麼久都回來了,景蓁反而沒有回來。
景夫人走來笑道,「這不,她被瑞王妃請去了,還沒有回來呢。剛才啊,瑞王妃的侍女派人來傳話,說是會將她一直留在身邊,到宴席散后,會親自送蓁兒回二房那邊的。」
又低聲笑道,「蓁兒一定是被瑞王妃看上了。要是那樣的話,這可是她修來的福啊,瑞世子又那麼好。瑞王府,可比那個裴府好多了,當初那個裴元志,是哪來的底氣,敢來求娶蓁兒的?他哪裡比得上瑞世子?」
郁嬌心中,卻沒有景夫人那麼開心。
她的記憶中,瑞王妃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要不然,楚禎也不會到十八歲了,連個親事也沒有定下來。
瑞王妃視楚禎為心頭寶,總認為她兒子天下第一優秀,沒一個女子能配得上。
郁嬌擔心,景蓁應付不了瑞王妃。
可又一想,她再怎麼操心,也不能替景蓁去應付瑞王妃啊!
景蓁就算嫁不進瑞王府,嫁其他人家,一樣要面對強勢的婆婆,就看景蓁怎麼跟未來婆婆鬥智斗勇了。
郁嬌這麼一想,對景夫人附和一笑,「是呢,是她的福氣。」
。
郁嬌跟著景老夫人會見了太師夫人,這其中,她遇上了太師的孫子李炎,那個聚賢書院,坐在她後面的李小公子。
李炎見到她,一直盯著她的眼睛,「你跟一個人的眼睛,長得十分的像。只可惜,她沒有來赴宴。」
李炎一臉的失落。
郁嬌心中一跳,壞了,這小子認出她來了嗎?
她冷冷說道,「李公子,本姑娘有未婚夫了,你這麼盯著我的眼睛,是不是想圖謀不軌?嗯?我未婚夫會發火的,你想挨打嗎?」
反正,這世上沒有雲七小姐,她給雲七安個未婚夫,也不為過,只要趕走李炎就好。
李炎嚇了一大跳,冷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怎會對姑娘有非分之想?」這姑娘想多了。
眼前的姑娘,長著一副黃臉,比他心中想的那人,差得太遠了。
郁嬌可比她強上十倍不止!
再說了,一個大姑娘,口口聲聲未婚夫未婚夫,哪裡像個閨門小姐?
李炎厭惡地甩袖走了。
郁嬌鬆了一口氣。
霜月咧嘴一笑。
郁嬌瞪她一眼,低聲怒道,「還笑,誰叫你主子太愛吃醋的?」她趕走傾慕她的人,她容易嗎?
沒有了林佳蘭來騷擾,郁嬌和景府人在宴席中,過得平靜無波。
不過呢,在李府的僕人中,正悄悄地傳著一個消息,平靜無波的宴席,漸漸地變得不平靜了。
那個消息,讓赴宴之人,驚訝得比看了一出新戲,還要叫人唏噓不已。
人們驚訝得紛紛睜大雙眼,半天沒回過神來。
「喂,聽說了嗎?那個林二小姐林佳蘭,居然懷上不明身份之人的孩子,月份到了,瞞不下去了,她就勾引瑞世子,想賴上瑞王世子。沒想到,計謀敗了,她羞愧著自殺了。」
「哎呀,這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呀,她父親和爺爺,也不是什麼好作風的人,父子共用一個姨娘呢。」
「呵呵——,林家太阿公將林家二房的人除族,看來,是做對了。」
「誰說不是呢。」
郁嬌捧著茶杯,微微一笑,這個消息,一定是安王放出去的。
他把將責任,全都推到了林佳蘭的身上。
可是呢,她給林世安的信,卻不是這麼寫的,她實話實說了,她告訴林世安,林佳蘭去求昭昭,是昭陽暗中搞鬼,沒有讓皇上收了林佳蘭。
愛慕虛榮的林世安,加上失了女兒,一定會暴跳如雷。
一定會跟安王昭陽兄妹,反目成仇!
……
在林佳蘭死後,安王根本無心赴宴。
他命管家替他去拜壽,他則匆匆趕到了昭陽的府里。
昭陽的臉傷了,沒有出府,正命林佳蘭送她的小侍女阿蘆治傷葯,在府里養傷。
安王一臉驚惶的前來找她的時候,她剛剛敷好了葯,睡在軟榻上,聽侍女念話本子。
「全都下去,本王要跟公主商議事情。」安王將一群圍在昭陽身邊的侍女,全都趕走了。
昭陽驚訝地坐正了身子,「哥,出什麼事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你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當侍女們全都走遠之後,昭陽馬上問著安王。
安王焦躁地在原地踱著步子,「出大事了!昭陽!」
昭陽睇他一眼,「哥哥,你可是安王,天下有你怕的事情嗎?」
「我們殺錯了人,當時偷聽的,不是林婉音,而是林佳蘭!」
昭陽臉色大變,「你說什麼?」
她坐正了身子,失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是林佳蘭了?哥,你不會,弄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