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嚇瘋
「不見!」昭陽正被孔明燈的事情,攪得心情煩躁,哪有心情見楚譽?
再說了,楚譽前來,找她有什麼事,她心中清楚得很。
若是以往,她可以做到心平氣和地去見他,但是現在,她六神都無主了,哪裡敢見楚譽?
只怕,見了楚譽更加的失態,更加的叫楚譽起疑心。
侍女看她一眼,點了點頭,走到卧房的門口,對那傳話的婆子說道,「不見,就說,公主已經睡下了,若他有事的話,叫他明天來見公主!」
楚譽是譽親王,身份高貴,但昭陽的身份也不低,是大齊國的長公主,當今皇上唯一的妹妹。當年,先皇寵在手上的明珠。
除了正德帝,她不敢趕走以外,誰來都可以選擇不見,都可以不講理的甩臉色趕走。
況且,昭陽是長姐,楚譽只是弟弟。
昭陽囂張跋扈,因此,她府上的僕人們,也是個個的跋扈高傲,府門前不得隨意停馬車,身份低的人,不準從昭陽的府門前走過。
婆子也不例外。
他們只怕鬼,他們不怕人!
「是,公主殿下。」婆子在門口應了一聲,就轉身離去了。
可是呢,沒有過太長的時間,那婆子卻又來了。
「公主……」站在門外,聲音忐忑著喊了一聲。
昭陽頭疼想睡,可一閉眼,又彷彿看到了白慘慘的孔明燈升起來,和林婉音那雙流著血的,沒有眼珠子的眼睛在眼前晃前。
晃得她心中煩躁無比。
此時聽到婆子的聲音,昭陽更加的不耐煩了,「又怎麼回事?」
「公主別生氣,奴婢去看看。」侍女道。
侍女走上前,伸手一拉開門,正要呵斥那婆子幾句,就見眼前人影子一晃,多了個不速之客,立在她的面前。
「本王剛才明明聽到皇姐的聲音,為何說,她睡了?你們這些做僕人的,為何要欺騙本王?嗯?」一身紫色親王服的楚譽,神情威嚴地盯著昭陽的侍女。
昭陽侍女嚇得臉色一白,慌忙後退兩步,「譽……譽親王……」
雖然昭陽府的僕從們,跟昭陽的脾氣一樣,個個跋扈囂張,但是,那只是在普通人普通小官員的面前,在楚譽的面前,他們還沒有那個膽子敢放肆。
楚譽,是個連正德帝都頭疼的人物。
昭陽見了,也要皺一下眉頭的人。
「怎麼,不讓本王進去見皇姐?誰給你的膽子?」楚譽見那侍女站著不動,說話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不……」
「原來是譽弟弟?這麼晚了,譽弟弟怎麼來了?我剛才在睡覺呢,醒了要茶水喝,喝了一口淡茶后想接著睡,可被你一吵,我怕是要失眠了。」昭陽不滿的聲音,冷冷說道。
緊接著,腳步聲從卧房中的屏風后繞出來,一身艷紅色家常衣的昭陽,緩緩朝門口走來。
楚譽的目光,立刻「唰」地一下,掃到了她的臉上,冰寒似劍。
昭陽迎上他的目光,心頭狂跳了一下。
楚譽直直盯著她的雙眼,毫不客氣地說道,「譽坐馬車從宮中出來,路過皇姐的府門前,聽到守門的護衛在說,皇姐受了什麼驚嚇。」
「……」
「大晚上的,命人將所有的屋子,都點著燭火,還讓所有的侍衛和僕人都值起夜來不準睡覺。」
「……」
「譽擔心皇姐,才進來看看,並不是有意要吵著皇姐。皇姐,你被什麼嚇著了?譽能不能幫上忙趕走?」
楚譽的臉上,神色淡淡,但那目光,直戳人的心裡,昭陽嚇得眼神亂閃,不敢看他。
她慌忙轉過身去。
「一些個卑賤下人亂嚼舌根的話,你也信?我哪是被嚇著了,我是氣著了!」
「……」
「我這府里不是種著不少奇花異草嗎?也不知是誰粗心大意著,放了蛇進來,而且,那蛇還鑽到我的卧房裡來了。」
「……」
「這叫我怎麼睡得著?我一氣之下,罰全府的人不準睡覺,給我捉蛇!捉不到就一直站著!」
「……」
「沒想到,驚擾到了路過的譽弟弟,譽弟弟從不對姐姐關心,今天怎麼這麼關心了?我真有點兒受寵若驚了。」
她心中想出一計,編了個謊言說道。
楚譽並不理會她的嘲諷,淡淡說道,「其實呢,弟弟好奇皇姐府里燈火通明,只是個借口,弟弟大晚上來,是要告訴姐姐一件事情,是關於裴元志的。」
「……」
「他臨終前,說了些事,提到了姐姐。我這做弟弟的,關心唯一的姐姐,思來想去的,決定還是告訴姐姐為好。」
關於裴元志的?
裴元志提到了她?說了什麼?
昭陽驚得呼吸一頓。
她,裴元志,永安侯,哥哥安王,是一條船上的人!
丰台縣發生的事情,太過於蹊蹺了,她不相信哥哥和裴元志會在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反。
昭陽想知道內幕,卻無從得知。
這個楚譽提到裴元志,難道……他知道了什麼?特意來威脅她?
安王跑了之後,表面看,昭陽還是那個昭陽,但事實上,昭陽的心境變了,變得惶惶不安了。
之前呢,有哥哥安王在,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今沒有了撐腰之人,她的底氣,一下子矮了不少。
特別是在楚譽的面前。
心神不寧的昭陽,袖中手指微顫,她強掩著內心的不安,笑了笑,「哦,說什麼了?你不是跟他不和嗎?從小就不和,他的話你也信?真是奇怪!」
昭陽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得輕鬆,走前窗子邊的椅子上坐下了,自己端了一杯水,喝起來。
以便壓下心中的不安。
不過呢,她至始至終不敢看楚譽的眼睛。
楚譽明明比她小十歲,可她在楚譽的面前,總感到自己才十八歲,楚譽二十八歲!
她看到他就沒來由的怕。
楚譽輕拂衣衫,依舊雲淡風輕地說道,「本來呢,我是不關心他的事的,他死與活,與我何干?」
「……」
「他謀反想殺皇上反被皇上罰了,那是他咎由自取!但他在臨終前求的一件事,讓我沒法拒絕,他求我來找皇姐。」
「……」
「我不想來,可我怕他變成厲鬼無休止地找我,讓我心煩,只好來了。」
昭陽驚得身子一顫,「他要你找我,做什麼?我雖是他的表姑,可是,平時沒怎麼跟他來往,他叫你來找我,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昭陽的眼神,閃爍不止。
「可弟弟不覺得莫名其妙呀。」楚譽神色淡淡,「他說,要我問皇姐,林婉音是不是得罪過了皇姐,皇姐才要田永貴置林婉音於死地,上裴家去誣陷林婉音!」
「胡說八道!」昭陽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惶恐了,忽然吼了一聲。
楚譽盯著她的雙眼,眸光微閃。
昭陽大口大口地吸了兩口氣,唇角在顫抖著,「田永貴只是個卑賤的林家小廝,本宮是大齊國高貴的長公主,怎麼可能跟他認識?更不可能誣陷林婉音!」
楚譽眯了下眼,「皇姐又怎麼知道,田永貴是林家小廝的?」
昭陽:「……」她嚇得心跳慢了半拍,壞了,說漏嘴了?「你和那郁文才的四女兒郁嬌,去順天府告田永貴的事情,不是傳得滿城皆知嗎?我的侍女從大街上聽了來,告訴給我了,這也值得你懷疑?」
「哦,原來是這樣啊……」楚譽輕笑,「不是弟弟懷疑皇姐,是裴元志在懷疑皇姐,皇姐,可別弄錯了。」
昭陽又驚又氣,一臉慘白。
「好了,裴元志臨終前的話,弟弟也帶到了。皇姐還是想想,怎麼回答裴元志的話吧,他說,會來找皇姐問答案的。」說完,楚譽拂了下袖子,不理會昭陽的慘白臉色,轉身翩然而去。
那個傳話的婆子,嚇得慌忙跟上前,送楚譽離開了。
直到楚譽的腳步聲,完全的聽不見之後,昭陽的侍女才敢小聲地對昭陽說道,「公主殿下,譽親王走了。」
而此時的昭陽,已經嚇成了一塊石頭,僵在椅子上,目光發直地望著門口處。
被侍女搖了好幾下,她才回過神來。
而且,脊背已汗濕,手心裡全是汗水,臉色死白無血色。
「楚譽——」她咬牙切齒,「他一定是故意跑來嚇本宮的!該死的!」
侍女說道,「公主,譽親王的話,可著實的奇怪呀,他為什麼說這一番話?是不是譽親王……知道了公主的事情?」
昭陽慌得大吸著氣,對侍女說道,「明早,我們去永安侯府!」
哥哥安王不在,她還有表哥永安侯!
她要去問問,丰台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裴元志,真的會提起林婉音的事?
「是。」侍女答應著,重新服侍她睡下。
只是呢,被孔明燈驚擾的昭陽,加上楚譽的話,她嚇得更加的睡不著了。
只要一閉眼,昭陽就能看到,一臉是血的林婉音。
她煩躁得索性不睡了。
但一睜眼,她又總聽到屋中有腳步聲響著,有個男子的聲音,在遠處輕輕地喊著她,「表姑,林婉音是你害死的嗎……,是嗎……,嗎……」
聲音帶著迴音,像是從地獄里傳來的。
「裴元志,滾——,滾啊——」昭陽驚嚇著嚷道,「是你默認我們除了她的,你才是原凶!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做賊喊捉賊,你卑鄙無恥!」
她掀開帳子跑下床來,尋找著那個聲音。
床底下,房樑上,柜子里,推開窗子看外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看不到,聲音卻一直存在著。
她兩眼驚惶無神,目光發直,身子顫抖,披頭散髮,赤著腳,在綉樓上上下下狂奔著,尖叫著。
她這副樣子,跟白天高傲美艷的長公主形象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整個兒一個瘋婆子的樣子。
她瘋鬧著,尖叫著,害得侍女們,也跟著她尋找著根本找不到的,腳步聲與男子的說話聲。
於是,大家跟著惶恐。
……
昭陽公主綉樓前的暗處,有人輕輕一笑。
「師兄,你這法子,可真是太絕了,那昭陽都嚇瘋了。嘻嘻……,不過,扮鬼的樣子,我喜歡。你下回找人裝鬼嚇人,還找我啊。」這是個少年的聲音。
因為剛剛長到變聲的年紀,聲音沙啞,像破竹子里發出的聲音。
「跟著你師兄我,少不了你好吃的好玩的。」楚譽寵溺說道。
「那是那是。」少年嘻嘻一笑,「反正你沒兒子,不如,將我當兒子養著?也省得你的銀子變霉了,沒人花。」
楚譽冷笑,「下輩子再說!」
這輩子,他會有媳婦兒子,財產只會留給嬌嬌和嬌嬌的孩子,別人休想得到一文,賣乖討好也無用!
「小氣!」蘆生齜牙冷笑。
「繼續盯著昭陽,繼續扮你的鬼!另外,給本王看好塔樓里的男人,會幫你攢錢娶媳婦的!」
「哼!」蘆生翻了個白眼,
楚譽這麼小氣,那郁四小姐真是瞎了眼了,同意嫁給他!
唉,要不要將郁嬌認作妹妹,去拆散楚譽的婚事?
太自以為是的男人真是欠揍呀!
……
昭陽喊了一晚上的林婉音和裴元志。
她的神經質的叫喊聲,嚷得府里的僕人們,個個沒有睡好,都跟著緊張著,煩躁著。
「唉,公主是不是……瘋了?」有個年紀小的侍女,站在昭陽的綉樓下,望著二樓卧房的窗子口,搖頭嘆息。
「阿蘆,你居然敢誣陷公主,你膽子不小,你活得不耐煩了?」有年紀大些的婆子,呵斥著小侍女。
這個小侍女很有些手段,公主臉上的傷,太醫都沒有辦法,她居然治好了,所以沒來多少天,卻很得昭陽的信任。
也因此,婆子也只是訓斥她,不敢罰她。
小侍女正是楚譽的小師弟蘆生扮的,他呢,得了楚譽的吩咐,扮鬼嚇昭陽。
他的輕功出神入化的好,昭陽府里的幾個暗衛,沒有一人發現得了他。
「嬤嬤,我沒有誣陷,你看,公子的樣子,分明是的嘛。」蘆生不滿地說道,「她一直喊著床下有人,哪有人啊,又說衣櫃里有人,也沒有嘛。」
「……」
「又說林婉音在找她說話……,我聽說,那個叫林婉音的女子,不是裴家少夫人嗎?都死了小半年了,哪裡還存在?她說現在找她了,莫不是……」
蘆生眨眨眼望著嬤嬤,一臉的詭異神色。
嬤嬤抿唇不語了,臉上依舊威嚴,心中在嘀咕著,這個蘆生,也是這麼認為的?
公主真瘋了?
不過呢,她是跟了昭陽多年的老人,心中即便是有了想法,表面呢,仍要做到剛正不阿,不能被一個小小的侍女帶偏了,失了身份。
她呵斥著蘆生,「你不要仗著公主喜歡你,就敢胡言亂語,當心惹著了公主,公主打你板子,到時,可不要哭!」
蘆生臉色一變,「是是是,我不敢說了,可是,明明有嘛。」
婆子訓斥了蘆生幾句話,就走了。
蘆生呢,繼續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在府里拉著人胡說一番。
前一晚,昭陽的舉止,鬧得整府不得安寧,僕人們早已是心中怨言,此時被蘆生的話一挑撥,一琢磨,更加的相信了。
謠言便是這樣,半真半假,三人成虎。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怕越傳越神。
到天大亮時,整府都認為,昭陽的舉止,十分的奇怪,的確是瘋了。
……
到太陽升到樹梢高時,昭陽才停歇下來,倒不是她明白,她的府里根本沒有鬼,而是,有人跟她彙報說,永安侯在昨天晚上,被皇上除爵了。
這如當頭一棒,將昭陽驚呆了。
剛失了安王的庇護,又失了永安侯,這如同,一下子失了左膀和右臂。
昭陽心頭更是一涼,她還打算去求永安侯相助呢,看來,是指望不了了。
……
昭陽發瘋的消息,不知幾時,傳出了昭陽公主府,傳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昭陽得知這一消息,氣得更是大叫著罵道,「本宮沒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