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試探(二更)
當然,聲音壓得很低,她怕嚷得趕車的黑水聽到了。
玉衡忽然一使力,將她拉入懷裡。
長寧嚇得心都飛到了嗓子眼。
她咬牙切齒,冷笑道,「你要是再不鬆手的話……」
「怎樣?」聲音懶洋洋。
長寧:「……」她此時,還真不能將他怎麼樣。
大聲喝斥吧,讓趕車的黑水聽見了,不喊叫吧,由著玉衡佔便宜。
一隻手忽然遊離到腰間,長寧身子一僵。
她眯著眼,心頭靈機一動,從頭髮上,飛快地拔下一隻髮釵,抵在玉衡的脖子上,「殿下,要不要我在這兒扎一個窟窿?」
「一隻髮釵扎不透,不如,全拔了?」玉衡溫聲說道。
長寧一愣,全拔了?
全拔的話,那頭髮還不得散開?
披頭散髮走下馬車,讓府里的人看見了,怎麼想?
雖然,郁家人全被她趕走了,但是女兒的僕人們,還在啊,那翠玉軒里還有不少丫頭婆子呢。
守門的換成了王家兄弟,被他們看見了,還不得笑她?
長寧氣得直磨牙。
「磨牙的習慣並不好。」
長寧:「……」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唇上忽然一熱,一股子十分好聞地氣息,撲入鼻內。
玉衡的氣息。
有前兩次的接觸,這一次他十分的輕車熟路。
長寧被他挑撥得心頭火氣直竄。
她由被動,改成了主動。
這回,倒將玉衡驚住了。
由著長寧上下其手。
這輛馬車的前方,是楚譽和玉嬌的馬車,兩輛馬車,一直保持著五六丈的距離。
從坐上馬車后,玉嬌就不時地挑起車帘子,看向後方長寧和玉衡的馬車。
馬車靜靜地奔跑著。
馬車的車頭上,掛著琉璃擋風燈,一晃一晃地,照著趕車的黑水,黑水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沒有發出一絲求救的信號,將身子坐得筆直。
「一點動靜也沒有,是好事,還是壞事啊。」玉嬌又一次放下了帘子,坐正身子,嘆了一聲。
楚譽看著她,笑道,「那你是希望,有動靜呢,還是希望,沒動靜?」
玉嬌說道,「說有動靜吧,我擔心他二人在車裡打起來了。我現在發現,郡主的性子,表面看著十分的溫和,實則,是個暴脾氣。」
「……」
「從她提著刀去砍衡王,就可看出來了。若說沒動靜吧,這二人,一直冷戰著?那要到什麼時候,他倆人才能進展一點呀?」
真是操心透了。
她自己要忙著嫁人,還得擔心長寧的婚事。
還是做兒子好,什麼都不用管。
從皇宮出來,玉笙就一直不言不笑,默默跟著他們走,不跟長寧說話,也不跟她和楚譽說話,更沒理會玉衡。
他們坐著馬車,玉笙騎馬隨行。
玉嬌想想,心中無語。
又一想,他還是個孩子,而她自己,其實都已經十八歲了,實際上要比他大四歲。
馬車內,放著一粒夜明珠,明亮一片。
楚譽望著一臉愁容的玉嬌,笑了笑,「放心吧,郡主和衡王,不會打架,也不會冷戰。」
「你怎麼知道?」郁嬌眯著眼,看著楚譽。
楚譽為什麼笑得神神秘秘的?
「因為,衡王坐上馬車之前,問了我一個問題。」
玉嬌好奇了,問了問題?玉衡和長寧的關係,就好上一層了?
「什麼問題?」玉嬌眯著眼,問道。
「衡王問我,如何追到媳婦。」
「……」衡王這麼問?太讓人意外了,這是十分在意長寧了?想來也是呀,長寧單身以後,會有大把的人來追求她,玉衡是想先下手為強?玉嬌眯著眼,好笑道,「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將西門鑫寫的一本冊子,送給他了。」
玉嬌眨眨眼,「上面寫了什麼?」
她知道西門鑫的花花腸子最多,不過,她仍是好奇得很。
楚譽微微揚眉,「想知道?」
郁嬌點頭,「想。」
「說不清,需做示範。」
「那就做吧。」玉嬌點頭。
話剛落,手就被楚譽抓住。
兩人不是第一次牽手,所以,玉嬌並沒有激動,而是催著楚譽,「快做示範呀。」
「這不正做著嗎?」楚譽淡淡說道。
他抓著她的手,十指交纏,然後緊握,然後,將玉嬌攬進懷裡了,然後,臉貼臉,然後,四目相望。
然後,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看著楚譽一步一步的動作,玉嬌揚唇,「好個西門鑫呀……,果然是花間老手。」
「下面,不是他教的。」楚譽忽然吻上她的吻,冷笑道,「這個也要教,那就太笨了,活該沒媳婦。」
玉嬌:「……」
……
不知不覺間,馬車停下了。
「主子,玉小姐,到蘇府了。」馬車外,赤焰的聲音,忽然說道。
玉嬌坐正身子,攏了攏頭髮。
過了一會兒,霜月的聲音響起來,「小姐。」不敢貿然挑帘子。
玉嬌好笑著挑了帘子,「扶我下去。」
「是。」霜月看到玉嬌整齊的頭髮和衣衫,放下心來,她是多心了。
下了馬車,玉嬌馬上往長寧和玉衡坐的馬車望去。
馬車沒動靜。
辛媽媽侍立在馬車前,沒有挑帘子,也沒有說話。
「郡主還在車上。」霜月小聲說道,眼神中,浮著看熱鬧的笑意。
玉嬌睇了她一眼,小聲道,「小心郡主罰你。」
霜月不敢笑了,馬上收了笑容。
又略微等了一會兒,長寧才挑了帘子,扶著辛媽媽的手,走下了馬車。
雖然,府門前的燈籠光,並不明亮,但玉嬌還是看到長寧的臉,紅撲撲的。
礙於長寧的名聲,玉衡並沒有走下馬車,一直坐在車裡。
帘子垂下,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從長寧的臉色來看,玉嬌猜也猜得到,車裡發生過了什麼事情。
「娘。」玉嬌走上前,伸手挽著長寧的胳膊,笑道,「娘今天打扮得真好看,宮宴上,將一眾臣子家眷,全都比下去了,雖然您都四十歲了,但這臉上,如同抹了胭脂一下,氣色就是好。」
長寧:「……」被玉衡揉了一番,氣色能不好嗎?她臉色訕訕,不好跟女兒說,抬著頭,傲然說道,「那是當然,你娘是誰?」她是當年的齊國第一美人。
由著玉嬌拉著走了兩步,長寧忽然發現,她走下馬車后,只顧著同女兒說話,還沒有同玉笙說話。
長寧忙轉身來看玉笙。
正看到坐在馬上的玉笙,冷著臉,看著她和玉嬌。
「笙兒?你怎麼不下馬?」長寧鬆開玉嬌的手,朝玉笙走了過去。
「我還有事,先走了。」玉笙忽然一拉馬韁繩,朝一處方向,策馬而去。
玉嬌皺眉,「這孩子,鬧什麼脾氣呢?」
「他怪我,沒理他呢。」長寧擔心地朝玉笙離開的方向看去一眼,嘆了一聲。
楚譽已經走下了馬車,朝長寧和玉嬌走來。
長寧忙問楚譽,「阿譽,玉笙這是會去哪兒,你可知道?」玉笙是楚譽的師弟,長寧完全不了解兒子的性格,只好向楚譽求救。
「放心吧,郡主,他武功高強,人又機靈,不會有事的。」又擔心長寧仍不放心,楚譽喊過門口守衛的王一,「王一,速去追小公子。」
「是!」王一解開小馬車上的馬兒,翻身上馬,朝玉笙追去。
與此同時,玉衡也命自己的護衛天佑,暗中追玉笙去了。
「娘,我們進去吧,他不會有事的。他獨來獨往多年了呢。」玉嬌也說道。
長寧自己又追不上,只好點了點頭,「好。」回頭看了眼玉衡的馬車,斂了眸色,同玉嬌進府里去了。
楚譽對守門的王二幾人吩咐了一會兒,又來到玉衡的馬車前,「殿下。」
「進來說話。」
「是。」
楚譽進了馬車。
車內很寬大,車頂的凹槽里,鑲嵌著一粒夜明珠,照亮著車內一切。
一身月牙白的玉衡,溫潤如玉,目光中浮著擔憂,靜坐車內。
楚譽進了車中,他微抬眼帘,朝楚譽點了點頭。
「郡主擔心笙兒。」玉衡嘆道,「你跟他是師兄弟,跟我說說他的情況吧。作為父親,我對他了解得太少了,實在慚愧。」
在皇宮裡,時刻有人盯著他,正德帝像防賊一樣防著他,他根本沒有機會問楚譽,關於玉笙的情況。
「好。」楚譽點了點頭,說了玉笙的事情。
得知玉笙的輕功很高,而且,還會用音控術御蟲蛇,玉衡心中稍微安心一些。
「但願他賭氣跑走,不要遇上危險,必竟,他來齊國的京城,時間並不久。」玉衡道。
楚譽笑道,「岳父不必擔心他,他自小就獨來獨往慣了,不會有事的。」
玉衡點了點頭。
……
玉笙騎馬跑了一會兒,發現身後總有人跟著他。
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這種被人看小孩的感覺,令人十分的不喜歡。
於是,他便棄了馬兒,施展著輕功,往一側的小巷子里,飛快躍去。
他將自己藏起來后,不一會兒,就見兩人追著那匹空馬走了。
「哼!」玉笙冷哼一聲,彈了下袖子,繼續往巷子深處走去。
走了沒多久,忽然,從兩側的屋頂上,跳下幾個蒙面黑衣人,提著刀就朝玉笙砍去。
「敢害死我家丞相大人,老子砍死你!」五六個蒙面黑衣人,刀刀兇狠,下手絲毫不留情。
「他自己做死,與小爺何干?」心情不好的玉笙,赤手空拳,連連還擊。
雖然他輕功高,但是武功平平,加上對方人多,沒過多久,玉笙的胳膊就被刀削了兩刀。
「實相的話,賠爺們十萬兩的銀子,爺們就跟你恩怨兩清,你害死我家丞相的事,就此了結。」一個漢子冷冷說道。
原來是藉機敲詐的!
這幾人,可不一定是郁家的人。
「休想!」傲驕的玉笙自小到大,都是戲弄他人,幾時被人戲弄過?當下大怒。
「哼,你不給,你娘長寧郡主不是有錢嗎?叫她給也一樣。」那漢子冷笑,「大傢伙下手快點,將他活捉了,叫長寧郡主給錢放人!」
「說的沒錯,大哥!一起上啊!活捉這臭小子!」漢子們的刀,越砍越快。
玉笙心頭忽然跳出一個主意來,要是他被人綁架了,長寧真會拿銀子贖他?
見他一身是傷,會不會傷心大哭?
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關愛的玉笙,十分渴望長寧疼他。
可他這麼大了,總不能像四五歲的孩子一樣,撲到長寧的懷裡,撒嬌一番。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鋌而走險的主意。
他裝著打不過的樣子,越打越後退。
沒一會兒,肩頭處又中了一刀,肩頭上的一塊肉,被削了下來,疼得他眼花直冒。
他伸手一捂肩頭,另一邊的肩頭,就被人摁住了。
「小子,看你往哪兒跑?」
「大哥,抓到他了,這小子脾氣倒倔得很,打了他這麼久,才肯服軟。」
「捆起來!」
「是!」
跑過來兩個漢子,將玉笙捆了起來。
「帶走!」
「是!」
玉笙想試試自己在長寧心中的地位,是玉嬌高一些,還是他高一些,十分配合漢子們的安排,沒有一絲兒的反抗。
全程十分的聽話。
漢子們呢,以為是他害怕了。
有人拿來一個袋子,罩住玉笙的頭,緊接著,玉笙只覺得身子一輕,感覺被人扔到了一匹馬上,又聽得耳邊有人輕輕「策」了一聲。
馬蹄聲陣陣,這是帶著他離開了。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裡。
馬兒停下來了。
有人將他從馬上取下來,扛到了肩頭上。
一陣昏眩間,他被人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再然後,只聽「砰」的一聲,門關了,接著,是一陣鎖門的聲音。
「門鎖好了吧?」有人問。
「放心吧,大哥,鎖了兩把大鎖呢,他跑不掉的!」
「好,走,給長寧郡主寫信去!」
「走走走,大哥,這小子是長寧郡主的獨子,怎麼著,也得要個十萬兩銀子吧?」
「哼,十萬兩銀子哪夠分?三十萬!」
幾個漢子說笑著,離開了。
玉笙施展著縮骨功,將手腕從繩套里抽了出來,然後,扯開罩著自己頭的布袋子,環視著四周。
夜深,看不清屋子的情況。
但四周散發著的一股子木柴味,讓他猜測著,這是一間柴房。
門上的鎖,他根本不在話下,所以,他坦然地坐著,看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情況。
他想知道,長寧會有多久來救他。
……
幾個抓玉笙的漢子,關好玉笙之後,走出柴房,往這處宅子的一處廂房走去。
雖然,已經過了三更天了,但廂房中的主人,並沒有入睡,而是,坐在桌邊,自己跟自己下著棋。
漢子們進了屋中,朝那白衣錦衫男子抱拳施禮,「公子,人抓到了,關在柴房裡了。」
「砍了他幾刀?」白衣男子沒有抬頭,「目光依舊停在棋盤上。」
他在琢磨,為什麼那局棋,會輸給楚譽?
「三刀,兩刀划傷,一刀削了塊肉,按著公子的吩咐,都不是重傷。」打首的一個漢子回道。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很好,下去吧。」
「是。」漢子們朝他抱了抱拳,一齊走下去了。
一個小僕,從側間屋裡走了出來。
「公子,你說,咱們這計,他會上鉤嗎?」小僕問道。
「不試試,怎知他上不上鉤?」男子澀然一笑,「長風,國師又催我了,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小僕長風看著左青玄,嘆了口氣,「國師真是強人所難,要公子挑撥這京城的權貴們爭鬥,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想吞併齊國。」左青玄冷笑。
「衡王一直都不同意開戰,兵權又在衡王的手裡,光國師他自己想想,有什麼用?」長風想不明白。
「所以,他才接著下了指令。」左青玄冷笑,「要我慫恿衡王!衡王新收的義子玉笙,是長寧的兒子,是平南王世子,手裡也有兵權。玉衡不出兵,不是還有玉笙嗎?只要打起來,就可以了。」
「玉笙是公子的小師弟,卻自小跟楚譽相好,跟公子來往不多,他會不會聽公子的?」長風問。
「過了今天,也許會了。」左青玄一笑。
潛伏在蘇府府門附近的暗衛來報,玉笙對生母長寧的意見很大,一直認為長寧不愛他,才棄了他。
他讓人假冒郁府的人,綁架玉笙。
再假意說,要長寧給銀子才放人。
但事實上呢,他是不會告訴長寧,玉笙在他的手裡的。
玉笙自小被長寧拋棄,心中恨著長寧,要是玉笙一直等不到長寧,只會更恨長寧。
他再藉機安慰。
長風卻擔心道,「要是長寧郡主尋兒子尋來了呢?公子的計劃,不是落空了?」
「這件事情,必須得嚴密防守。」左青玄說道,「另外,馬上在柴房的附近,放上大量的雄黃。」
長風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公子?」
「玉笙會御蟲蛇,咱們的計劃,千萬不要被他發現了。」
「是。」長風點了點頭,下去安排去了。
……
天佑和王一,一前一後,分別追著玉笙跑。
哪知,等二人追上后一看,發現只有一匹空馬,根本沒有人在,馬兒傲然地吐著氣,抬著馬蹄,刨著地上的泥土,仿似在笑著他們:兩個笨蛋!
「上當了!」王一恨恨說道,「這小子,幾時能改捉弄人的毛病?」
天佑不了解玉笙,忙問道,「王大哥,笙公子很愛捉弄人?」
「誰遇上誰倒霉!」王一恨恨說道。
天佑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擔心他被人擄走了呢。」
王一冷笑,「能擄走他的人,還沒有生下來呢!除非是他自己想被擄走!」
天佑說道,「那我們就這樣回去?」
「還能怎樣?回吧。明天啊,他一準會出現在我們眼前。」王一泄氣說道。
兩人一合計,打道往回走,分別找各自的主子,去彙報情況去了。
長寧沒有見到玉笙,回了府里后,一直沒有入睡。
身上穿的還是那身入宮的正裝。
玉衡從府里的後門進了府,因為少了郁家人和僕人,玉衡進靜園,走得光明正大。
再說了,翠玉軒離著靜園較遠,他不擔心有玉嬌的侍女看到他。
長寧平時煩他,若是以往,他耐著不走,長寧會發怒,但今天,兒子忽然跑掉了,長寧心中不免擔心。
她擔心,也想讓玉衡一起擔心擔心。
憑什麼都是她管著兒女,他揮揮衣袖走了,十五年不吱聲?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我聽阿譽說,他是個十分機靈的孩子。」玉衡安慰她說道。
長寧冷笑,「再怎麼機靈,也是孩子,這京城之中,卧虎藏龍,天曉得有沒有危險纏上他?」
「……」
「他今天公開被你認子,你就不擔心,有人算計不到你,從而算計到他的頭上?他成了你的替死鬼?」
玉衡眸光微沉,「蘇蘇,已經讓人去尋去了,等天佑回來,我仔細問他情況。」
「最好問得詳詳細細!」長寧再次叮囑。
長寧發話,玉衡自然是不敢有半絲兒的馬虎。
況且,他也想知道,玉笙是不是真的平安。
他走出靜園的正屋,到園門那兒等王一和天佑去了。
三更天過半后,王一和天佑才回來。
兩人推門而入,就見玉衡站在院門前候著,一旁站著提燈籠的辛媽媽。
「找到人了嗎?」玉衡看到二人回來,馬上問道。
「回殿下話,沒有,追上的時候,只有一匹空馬。」天佑說道。
「不過殿下不必擔心,笙公子為人機靈,又會御蟲蛇,不會有事的。」王一安慰玉衡說道。
「空馬?」玉衡眸光漸沉,「為什麼只有一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