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鶯歌和瓏玉
日子過得飛快,到了六月中旬,程大山總算回來了。這次出去他立了不小的功勞,官位小小升了一下,品級倒沒變。孫氏不懂這些,只知道家裡又多了幾箱金銀珠寶,幾個女兒的嫁妝是不缺了。隔天找了個時間,她把他離開的這些日子家裡的事大概說了一下,包括過繼的事和清嵐她們的事。
清嵐的事原本她想瞞著,後來想想他身邊跟著這麼朋友她心裡膈應,便還是把事情說出來了。
「且不說這人是皇上賜下來了,外人皆以為是你的妾。他到你的家裡吃你的喝你的還睡你的女人,這人能是個好人?你趁早就跟他斷了來往,免得哪天被拖累算計。」
程大山想想那天請客過來的人,又想了想裡面腹部有傷的,還真記起來一個。
「這事我知道了,夫人說得對,我本來也不想跟他來往,這個人有些不規矩,上面的人現在也冷著他。」
「行,你有數就行。」說了清嵐,孫氏又說了家裡其他三位美人。
清嵐當了幾天教習姑姑,和家裡關係好了不少,孫氏也趁機讓她出面問問其他幾人的打算。反正當時程大山不在,她把人處理了,上面要挑錯也是挑她的,不會礙著程大山什麼。清嵐回去一問,詩湘倒是不想走,鶯歌和瓏玉都動了心思。
沒過幾天,鶯歌投身去了定國候府。她曾是官家的庶女,自小便知長大后得為家族犧牲,以後也只能當個妾。只是為妾的日子實在不好過,看看她姨娘就知道,入獄后姨娘就被獄卒欺負了,下場還不如一些奴婢。她嫡母和嫡出的兄弟姐妹被嫡母的外家贖買了出去,剩下沒人贖買便要被發賣,她當時知道自己被一家花樓挑中了,姨娘也是如此。生無可戀的姨娘最終撞了牆,把兒子也就是鶯歌的弟弟託付給了她。她的弟弟如今就在定國候府當書僮,而她因為康王佔領了京城被人從牢里領了出來,賞給了將領。
年初的時候,她和庶弟通了信,讓世上唯一的親人呆在候府她始終不放心,她呆在程府不過是空耗時光,倒不如去候府為婢,也能照看弟弟一二。數年之後,她嫁給了府里的管事,在候府也算有幾分體面。
瓏玉也是庶女,她自小記養在嫡母膝下,照著嫡女長大,自認比鶯歌要尊貴些。家中被抄那天,嫡母服毒自盡,還想讓人絞死她,是她的姨娘硬是把她救了下來。後來她們入了獄,姨娘當著她的面被人欺負了,之後還被賣去了青樓。她入了程府後,姨娘還偷偷讓人給她送信,她卻沒有理會。她不想承認那是她的生母,甚至有些恨她。她也不願為妾,當初嫡母跟她說過,要給她挑一個清貴人家讓她嫁過去當正妻的。清嵐來問她打算時,她心裡只有惆悵,她能有什麼打算,她的一生早就毀了。幾天之後,她決定出家,孫氏便派人將她送去她以前過去幾次的如水庵,至於將來如何,暫不多說。
兩人一走,孫氏心情便好了不少,每個月省下了四兩銀子,窮苦人家一年也花不了四兩。住了一段日子后,她覺得府上人員有點過多,每個院子添這麼幾個人,真正做事的也沒幾個,那些個貼身丫頭只不過是端茶送水,每個月卻能領這麼些錢。她有心精減一下人員,高管家卻攔著她,這些人現在看著是閑著,若是家中飲宴還是不夠的。孫氏想想家中請客和上酒樓請客的差別,才打消了念頭。
她恨不得每個人手裡都有活,對於呆在房裡無所事事的詩湘自然看不慣。後來她聽說詩湘刺繡不錯,便讓她每年必須上交一張大件的綉圖,若是不交也不準拿月例。詩湘閑著也是沒事,便應了下來,每年交上去的綉圖換來的錢剛好抵得過她一年的開銷,孫氏也就讓她繼續呆在程府。
程大山回來休息了幾天後,就得上任。珠花聽說他陞官了,具體是什麼官卻不知道,反正還是五品。她對軍職什麼的真心不了解,以前看電視連團長軍長哪個大都不曉得,這古代的軍職她就更不清楚。
一日,他沒到傍晚就回來了,她們正好在廚房研究點心,便一起送了一盤子過去。程大山樂得將她們每個人都誇了一遍,然後大口把那些做的一般般的點心吃完了。姐妹三人難得見他有空,就圍著他陪他說話,還會問一些打仗上的事。問是銀花問的,感興趣的卻是金花,孫氏在邊上一看就明白。
珠花在程大山略帶誇張的講述得出了一個結論:要是父親沒當上將軍去當個說書的也挺好。
見女兒聽得津津有味,程大山自信感爆棚,又開始說一些朝堂上的事。
「你們別看那些文官每天恨不得鼻孔朝天,這些人最煩了。就拿眼下選官的事,為了定下大小中正,也就是負責選官的人,都吵了三個多月了。我們武官上朝每天就是去陪站看熱鬧的,我恨不得帶碟酒菜去看他們吵。我看皇上也被他們吵得頭疼。」
一聽到這個珠花就兩眼放光,康朝是歷史上第一個開始科舉的朝代,科舉制一直沿用君主制結束。雖然現代對科舉制度褒貶不一,但是它的出現給了寒門學子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珠花不記得康朝具體是從哪一年開始科舉考試的,不管什麼時候開始,總得有個人去提。
她看了一眼程大山,說:「父親,什麼是選官,不是靠比武嗎?」
「我們武官就靠比武,文官又不靠拳頭說話,怎麼比?」
「可以比誰字寫得好呀,還可以比誰詩寫得好。或者問問他們要是天氣變壞了該怎麼辦?出現山賊該怎麼辦?誰答得好就選誰。」
「對呀,這麼簡單的事那些文官竟然不知道,還是咱們阿珠聰明,像我……」程大山得意地笑笑。
珠花嘴角抽了一下,繼續一派天真的說:「我們可以讓縣裡的人先考一次,選一批人出來;再讓這些人到城裡考,再從裡面選人;最後選出來的人到京城來考。考出來的人,就讓皇上定個高低。」
「你竟敢給皇上找活!」孫氏點了點珠花的額頭,教訓道:「以後可不能說這事。」
「是。」珠花嘟著嘴應到,見程大山好像若有所思,也不知他聽進去幾分。
程大山在鄉下雖是個混子,但是這幾年走南闖北又跟著幾個大將看得多了,腦子也不全是混的。他私下聽人說過這大小中正定不下是因為國舅和貴妃的父親相爭的結果。
國舅張知機從皇上起事前就一直在他跟前出謀劃策,是皇上的心腹謀臣,時任吏部尚書。張皇後去世多年,皇上念舊,宮中沒有再冊立新的皇后,宮中的事務由四妃共同處理,四妃之中申貴妃最早跟著皇上也最得寵,且家族勢力最大,在宮中是最說得上話的。申貴妃本以為皇上登基後會封她為後,誰知皇上追封張皇後為貞賢皇后,卻沒提此事,讓申貴妃和申家都白期待了一場。
申貴妃和家人商量后覺得此事定是張國舅在從中作梗,便想通過選官之事打壓張國舅的勢力。張國舅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於是就有了朝堂之上數月的中正人選之爭。
武官對這事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誰讓康朝建國後文官總說新晉的武官如何不守規律,惹得武官悶了一肚子火沒處發。現在好了,文官自己鬥起來,好幾個爭得跟烏眼雞似的,叫喚半天卻愣是沒人敢動手,看久了倒也沒意思起來。程大山是沒趕上前幾月爭得最厲害的時候,只要一方說出一個人來,另一方必定能尋出那人的錯處,幾個月下來所有合適的人選都被沷得一身髒水,這還算好的,有些個品行過得去的差點被人敲得悶棍,嚇得現在還在家裡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