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茶水

  薛慕棠解釋道:「去年得魁首的是林青晚。


  是照古方子調的一味『梨香醉』,氣味幽甜醉人,經久不散。


  連昭貴妃娘娘都特意來討了一瓶子。


  聽說今年苟嫣兒帶來比試的東西也是一味香。


  有林青晚在旁調教,恐怕今年的香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顧寶笙笑而不語。


  前世她視林青晚為親嫂,知她從小不在林大學士身邊長大,書畫不比薛御史親自教導的薛慕棠。


  所以另闢蹊徑,選了一味古香相助,以深厚情誼。


  可既然知道林青晚與顧府覆滅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再讓她好過了。


  且前世她因身上有傷,一應宴會若非必要,都是沒有出席過的。


  譬如梅花宴,女子們為博一個名頭,使出渾身解數。於當年的顧寶笙來說,毫無意義。


  但如今,她是顧府人的踏腳石,若是青石板,風吹日晒都活該,若是上等玉,珍之重之也使得。


  她需要這個魁首的名頭。


  薛慕棠叮囑道:「梅花宴上,凡是女子擅長之物皆可。


  交出的刺繡也好,吃食也罷,詩詞歌賦,書畫佳作,荷包香料都成。


  總而言之,不能有他人代勞。


  否則啊,整個上京城都會容不下這樣的虛偽女子的。」


  見顧寶笙鄭重點頭,薛慕棠方放下心來。


  未至梅花亭,苟嫣兒就和氣的笑道:「兩位姐姐再來遲些,恐怕連梅花宴會開宴都要錯過了。」


  「我要是沒記錯,苟嫣兒你今年十四,比我還大上半歲吧。」薛慕棠不客氣的開口,「笙妹妹比你小上兩歲,你也好意思叫姐姐!」


  苟嫣的臉一僵,見國公夫人和眾位夫人從一旁迴廊遠遠過來,忙笑道:「是我記岔了。」


  薛慕棠挑眉,攜著顧寶笙直接坐在了苟嫣兒、林青晚和孟寶箏對面。


  幾個貴女都端坐屏息望著說笑而來的貴夫人,見顧寶笙蒙著面紗,額頭雖光潔,卻還有淡淡的紅痕,因而並沒有怎麼重視她。


  更沒有注意到薛慕棠和顧寶笙低不可聞的悄悄話。


  梅花亭里是渾然天成的大塊圓潤青石桌,薛慕棠從左往右一一跟顧寶笙介紹著來宴會的貴女。


  「那個穿櫻草色齊胸襦裙裙,笑著有小梨渦那個,是大理寺少卿任爾東的獨女,任可兮。


  跟我是偷偷喝酒的好哥們兒。」


  話落,任可兮像是知道薛慕棠在說她,偷偷的朝顧寶笙眨了眨眼。


  「旁邊兒那個穿桂子綠馬面裙,跟你差不多瘦瘦弱弱那個,是太子妃同父異母的妹妹,余若洇。」


  「最邊兒上那個低頭的,是承恩公府的什麼遠親,和她母親寄居在這兒的,叫杜芷蘭。」


  「諾,那個一直冷著臉兒,不瞅人的,是五皇子表妹,平津侯府的嫡女蕭靈姝。」


  顧寶笙眼裡落了點點笑意。


  她可看到了,蕭靈姝不是不瞅人,只是她瞅的人恰好在她前方。


  可在蕭靈姝眼底下的孟寶箏顯然沒感受到寒芒在背,兩眼緊盯著國公夫人來的方向。


  皇后沒有子嗣,承恩公府的權勢就是塊肥肉。


  蕭德妃一向是以結親拉攏朝臣。


  加之蕭靈姝和秦池一貫看不對眼,讓蕭靈姝掌握承恩公府的權勢,確乎是一步好棋。


  只是,不知蕭德妃知不知道自家這個侄女兒到底是假意還是真心了。


  薛慕棠若有所思道:「承恩公府的世子爺這些年,一半兒日子在遊學,一半兒日子在鎮守南疆。


  如今回來了,又恰好碰上梅花宴的時候。


  若是差不離,這一次的魁首應該就是世子夫人了。」


  顧寶笙垂眸,交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國公夫人陳氏帶頭走在前面,剛至梅花亭,就笑眯眯問道:「都來齊了。」


  貴女們齊齊站起來,微微屈身行禮。


  「是。」旁邊站著的嬤嬤回道:「小姐們都早早到了,就等著夫人們吶。」


  來國公府的貴女不少,可來的夫人卻只有三位,薛慕棠的母親棠氏,任可兮的母親戚氏,還有蕭靈姝的母親凌氏。


  三位夫人的音容脾性倒是很好辨認,畢竟女兒們都同她們有五六分相似。


  國公夫人陳氏容貌嬌艷,保養得宜,看去不過二十如許,極為年輕美貌。


  加之承恩公杜武也生得英俊倜儻,想來承恩公世子杜少擎的容貌也不會太差。


  也難怪在場的貴女們個個都緊盯著國公夫人了。


  陳氏溫柔的目光一一逡巡而過,見到顧寶笙時,目光微微一頓,和藹笑道「寶笙,你來了?」


  顧寶笙屈身行禮道:「承蒙夫人厚愛,寶笙自當前來拜謁。


  上月錯過老夫人生辰,心中十分有愧。


  期今日薄禮能賠罪一二,望杜老夫人,康健無虞,松鶴長春。」


  「瞧瞧這張嘴,可真甜!」蕭靈姝的母親凌氏笑眯眯道:「瞧這好模樣兒,今兒的魁首一定是跑不了了。」


  「她呀,比我家棠棠還小上一歲多。


  就是戴著面紗,那麵皮也還薄著,哪裡就經得起蕭夫人這麼誇了!」棠氏笑著回應。


  「好了,」戚氏溫柔一笑,打圓場道:「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還是趕緊把東西收起來吧,老夫人在花廳該等急了!」


  國公夫人陳氏招手,一溜兒十一個雕成綠萼梅形狀的白玉托盤就呈了上來。


  丫頭們剛要從苟嫣兒處開始收東西,海棠突然倒了杯茶遞給顧寶笙,低聲安慰道:「姑娘別緊張,便是墊底兒,儘力就好!」


  梅花亭此時安靜只聞落花流水聲,海棠的聲音突兀異常,不由引得眾位夫人看將過來。


  目光才落到顧寶笙身上,海棠手一歪,水就撒了顧寶笙一身,手背手指被燙得通紅一片。


  海棠忙跪下來,「奴婢該死!」


  「笙妹妹雖沒怎麼準備,也無甚才藝。


  可你身為奴才怎麼能做事不小心。還抵不上半夏妥帖!」


  孟寶箏訓斥了海棠一番,又馬上對陳氏抱歉道:「笙妹妹身子弱,還請夫人容她下去更衣,切勿受了寒涼。」


  此時的孟寶箏儼然是個心善護妹的姐姐。


  但話里話外,卻不由得讓人多想。


  是不是正因為顧寶笙胸無點墨,拿不出比試的東西來,才與丫鬟同演了一齣戲?


  「是該如此!」陳氏點頭應允,又忙吩咐讓醫女一同過去診脈,恐得了風寒。


  顧寶笙頷首道:「有勞國公夫人了。」


  因海棠服侍人不穩妥,這送顧寶笙換衣服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了半夏等人。


  「海棠,待會兒交東西,你可別像方才那樣粗心,交錯了東西啊!」顧寶笙輕聲吩咐道。


  「奴婢一定不會再犯!」


  孟寶箏見顧寶笙離開亭子,眼裡得逞的笑意瀰漫開來。


  很快,很快顧寶笙這個賤人就要被趕出承恩公府,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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