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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章 自取其辱 二更

  只見轎中女子臉頰殷紅,嘴唇飽滿紅潤,闔著淺睡,額上一根細辮,中墜一顆明珠。


  烏黑厚重的頭髮披在臉側,恍惚看去,與江陽十分相像,只是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媚態風情。


  蕭德妃突然站起,即便是口中輕聲驚呼,也有不少官員和女眷聽到了。


  北堂離瀲灧的桃花眼撲閃的眨了眨,驚訝道:「小王原以為你們南齊,只是看神童的眼光與我們西戎有差異。


  如今看來,竟是連辨認女子容貌的眼光也有差異了嗎?


  與江陽公主有幾分相似的女子都是江陽公主了不成?」


  景仁帝暗瞪了顧明遠一眼,那意思便是在罵他,看你教的好兒子!成什麼樣兒了?!

  顧明遠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他哪裡知道,顧珅在花朝節上所作的祈福文章,會是南齊市井小兒口口相傳的《好了歌》啊!


  鄭綉蓮平日總與他吹枕邊風,說顧珅在白鷺書院童子班一向是考的甲等,平日詩詞歌賦也樣樣精通。


  那硃批的試卷也是都拿了回來的,的確文辭出彩,風骨俱佳。


  但文采出眾,貴為神童的顧珅,別說泯為眾人了,他就連五歲孩童會背的《好了歌》都還得照著宣紙,一板一眼的讀。


  而且讀得還不熟練,仍有些生硬。


  偏生始作俑者還站在台上得意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肚子。


  還等著景仁帝和顧明遠的誇獎,等著拿第一的獎賞,全然不知自己讀的東西是家喻戶曉的。


  因而,這神童究竟是不是真的神童,登時便一目了然了。


  *

  景仁帝本是想讓顧珅出個風頭,讓北堂離兄妹見識南齊神童的文采。


  結果倒好,反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此刻氣得胸口悶悶的疼。


  顧明遠心裡著急卻不敢說話,怕惹禍上身,可顧琤就不同了。


  他和顧珅本就是為了姨娘的心愿來爭第一,討景仁帝允諾姨娘扶正,雲遙扶作王妃的,怎麼能就這此放棄?


  他自己讀書愚笨,但顧珅是被白鷺書院的夫子和姨娘父親誇大的,寶貝極了,又怎麼被北堂離說得如此不堪?


  當下便道:「九皇子殿下,我弟弟做的好文章數不勝數,今日背這首《好了歌》,那是為博聖上和大家一樂。


  你不信的話,就再讓他背一背,他會的東西多著呢!」


  顧珅站在台上傻了眼了,就那篇文章,都是他上台前好不容易才讀通順的,為什麼還要他背啊?


  而蕭德妃也是這樣想的,她一直惦記著轎子里淺睡的女子,背心兒一片涼汗浸濕了衣衫。


  想問那女子到底是誰,可顧琤還在那兒喋喋不休的誇顧珅做的文章天有地無的好,讓她根本沒機會引話引在那女子身上。


  她只好打斷道:「既然顧小公子文採好,那讓他當場作詩,或是背以前的文章來祈福,也都好啊。」


  只有顧珅下了台,北堂離讓那轎中的女子睜開眼,她才能看清楚,那究竟是不是江陽。


  顧琤握了握拳頭,鼓勵顧珅道:「你別怕,之前你做的詩都很好,如今再背出來一首祈福的詩就好了,用不著如何傷腦筋的。」


  反正顧珅得甲等的詩都堆得一摞一摞的了。


  景仁帝皺了皺眉,也暗自疑惑,白鷺書院教出來的甲等生,不會真的不知五歲孩童的歌謠吧?


  於是,他也抬了抬下頜,讓顧珅作詩。


  顧珅站在台上,敦實的小肚子,肥肉顫抖得厲害。


  以前知道娘親說這二哥傻,他還不信,現在才知道,他不是傻,是真的很傻很傻啊!

  他怎麼這麼倒霉!顧琤為什麼要這麼害他啊!

  顧珅咽了咽唾沫,在腦子裡搜羅了半天,只記得鄰座的窮胖子成天到晚在他耳邊背的兩句詩。


  硬著頭皮,磕磕巴巴的背道:「『吾富有錢時,婦兒看我好。吾若脫衣裳,與吾疊袍襖。』


  吾出經求去,送吾極上道。將錢入舍來,見吾滿面笑。』」


  顧珅抓著腦袋想了又想,嗯了好幾聲,才道:「最後一句是,是『繞吾白鴿旋,恰似鳥鳥鳥』!」


  沒錯的,窮胖子的最後一句,就是這個!

  景仁帝是聽不下去了,閉著眼看都不想看他。


  底下的孟雲遙更是直接在座椅扶手上抓了好幾印子。


  虧她還等著這個弟弟救她出牢籠,如今竟是她的奢望了嗎?

  只有北堂離笑眯眯道:「小傢伙兒,這首詩的最後一句,是『圖財不顧人,且看來時報』。


  而且你的最後一句也背錯了啊!


  那不是『繞吾白鴿旋,恰似鳥鳥鳥』,是『繞吾白鴿旋,恰似鸚鵡鳥』!

  現在你清楚了吧?」


  顧珅胖臉羞得通紅,嘟囔道:「鸚鵡不也是鳥?鳥鳥鳥和鸚鵡鳥有什麼區別!」


  「帶下去!」景仁帝徹底怒了,「白鷺書院誰教導的他,任爾東你給朕仔細查清楚,他的卷子都是誰批閱的!

  到底誰瞎了眼珠,昧著良心,給他戴的神童的高帽!


  這樣品行不端,無才無德的人,不配進白鷺書院!更不配日後成人,在朝為官!」


  鸚鵡二字都不認得的人,上次白鷺書院的院長譚佩汝還好意思呈顧珅寫的《詠鸚鵡》上來,真是豈有此理!


  顧明遠豆大一顆冷汗滴下來,腦子裡只剩下兩個字,完啦!

  他家南齊神童的美譽徹底完啦!

  這個小兒子即便今後長大成人,也不能通過科舉考試,在朝為官了!


  顧珅似乎此時才反應過來,他神童的帽子不保了,哭得稀里嘩啦的吼顧琤,「都怪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能背錯詩嗎?


  我詩都不用背的,回去我就告訴姨娘,再不許你進我們的屋子!你是壞人,你是個大大的壞人!」


  顧琤慌得手腳直冒冷汗。


  「珅哥兒,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顧珅哭得滿臉都是鼻涕眼淚。


  景仁帝怒瞪他一眼,直接讓底下的侍衛堵了他嘴,把他趕出行宮去了。


  山口的大風像道道風刀子,割在顧珅的胖臉上,他一抽一抽的哭,委屈極了。


  來福安慰他,「小主子,別哭啦,回去讓夫人給您出氣就是。」


  顧珅吸吸肥厚的鼻子,瓮聲瓮氣道:「對,我這就回去找娘幫我出氣去!」


  他一定要讓娘把這個討人厭的顧琤趕出顧府,讓他討飯餓死!


  *

  行宮內


  蕭德妃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那女子,她剛要開口讓北堂離帶那女子上來。


  顧琤突然上前跪道:「陛下,草民不才,習武多年,力大無窮。


  願意在武試一節中,與九皇子比試一番,替南齊爭光!」


  景仁帝擺手道:「你退下吧,此事不需你在此說話。」


  有了顧珅這個所謂的「神童」丟臉在前,景仁帝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想看到顧家的男子了。


  連看顧明遠都多了幾分厭惡。


  何況花朝節比試,本來就是針對南齊人的,並沒有讓西戎人也來比試的說法。


  在景仁帝看來,這個顧琤根本就是有勇無謀。


  只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受辱,完全不曾想過,他的一時意氣,想為弟弟出頭,只會害了南齊的其他男子,搞砸整個花朝節。


  奈何北堂離一向就喜歡干痛打落水狗的事,見這隻狗還沒倒霉得徹底,他真是求之不得有這樣一個痛打他的機會。


  他朝北堂靜望了一眼,北堂靜便清清冷冷的,柔柔弱弱的說了句,「你弟弟有神童的美譽,卻連詩都背不會。


  你說你力大無窮,本宮覺得應該也真不到哪裡去。我哥哥憑什麼要紆尊降貴,跟你這樣的懦夫,弱者比呀?」


  北堂靜的話句句直指顧琤的心窩,讓他愧對顧珅,讓他想替顧珅報仇的心思愈發如火奔騰起來,眼底都燃了憤怒的火光。


  不等景仁帝下旨允許,顧琤「呀」的一聲,就像離弦的箭衝到了北堂離面前,一個勾拳就要砸在北堂離眼睛上。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蕭德妃被這聲尖叫引開一陣目光。


  轎子里的女子微微睜開了眼,看到蕭德妃就在眼前,拚命的想吼出聲來,但喉嚨里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


  眼睜睜看著西戎小兵過來掀動帘子時,朝她揮灑了一陣香氣。


  整個人又迷糊的睡起來。


  等蕭德妃再看過來時,轎中女子還在睡著,一副從沒有睜開過眼的模樣。


  蕭德妃心裡微微失落,暗道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但黛眉沒回來報信,她只好繼續觀察這個女子。


  *

  祭天台下,兩個身材高挑的男子,你來我往,左右勾拳,上下踢腿,毫不相讓。


  北堂離比顧琤身姿更單薄些,論力氣,自然是不如像頭牛的顧琤,但勝在身手靈活。


  說是兩人你來我往,實則顧琤打得都是空拳,北堂離是實打實把拳頭重重砸在顧琤身上的。


  顧琤像被激怒的牛,越是被打,便越是莽撞,越是辨不清方向,胡亂出拳。


  而北堂離就像逗他玩兒的鳥,這裡逗一爪子,那裡逗一爪子,逗得顧琤直轉圈兒,把拳頭往自己身上砸。


  最後一招時,顧琤眼眸通紅,發了狠勁兒,直接拿起台上的一柄長槍,「呀」的大吼一聲,刺向北堂離的手。


  蕭德妃被台下的聲音吵得頭疼,更是因為不少挨著轎子的官員站起身來,根本看不清轎子的實情。


  再想略微抬抬上身看時,底下忽然發出一道痛苦萬分的尖叫聲。


  「啊呀!顧二公子的手啊!」


  顧明遠探身一看,一片血跡染在土地上,顧琤的右手整個被長槍刺穿,扎在地上。


  而旁邊的一排重重的長槍因顧琤方才想推在北堂離身上,這會兒全砸在了他自己的腿上。


  重若千斤,眾人幾乎聽得到鐵板砸碎骨頭的聲音。


  景仁帝眉頭緊皺,小竹子忙吆喝著讓人抬下去了。


  蕭德妃見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好不容易結束了,軟著嗓子道:「陛下,方才九皇子說,讓十公主和那位……」


  「那位,恐怕不能上台為德妃娘娘表演了!」


  蕭德妃揉著帕子,笑道:「這是怎麼個說法?」


  北堂離桃花眼笑得水波瀲灧,「因為方才胡多問提醒小王,台上表演的都必須是處子。林閣老的外孫女,還因此受了刑法。


  而小王帶的這位女子吧,她是小王的隨從剛剛臨幸過,覺得滋味兒甚好,想獻給小王的。


  這會兒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自然不能跟小王的妹妹一同上來獻舞了。」


  蕭德妃的臉突然慘白下來,嘴裡喃喃問道:「剛剛……臨幸過?已經……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


  「是啊。」北堂離笑了笑,「說來,還是這個小女子自己跑到依雲館讓阿德臨幸的,你說,小王又怎麼能讓她再上台勾引其他人呢?」


  「德妃娘娘,」北堂離輕飄飄問了句,「您說,她該不該上您的台上來呀?」


  ------題外話------


  十點半的三更,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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