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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章 醜事暴露 二更

  「誰改了文章?」顧明遠火冒三丈,氣得雙目赤紅,「他自打從府里出門兒。


  就是您兒子我給他的護衛把文章放匣子里,外頭上了三道鎖鎖上的。誰能改他的文章?」


  顧珅是南齊婦孺皆知的神童,他顧明遠更是把顧府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這個兒子身上。


  也因此,在鄭綉蓮上次跟戲子有染,又下了獄時,他才會跟著五皇子一起,上下打點一番,把這件事蓋下去。


  他只盼著這顆明珠不要被鄭綉蓮的名聲帶累了,能幹乾淨凈,亮亮堂堂的替他顧府爭光。


  誰知道家裡供著的明珠正要大放光彩的時候,他才猛然驚覺,珠子竟是黯然失色的魚眼珠,是個屁事不懂的假貨!還連累他被景仁帝猜疑不喜。


  想到今日景仁帝看他的眼神,顧明遠氣得渾身直發抖,抄起花瓶里的雞毛撣子「啪啪」就抽在顧珅身上。


  「我讓你成天吃豬蹄子!我讓你成天吃豬腦子!書都讀到你豬肚子,狗肚子里去了!你也變成豬腦子了是不是?


  你倒是說說,你們白鷺書院的院訓《勸學》,是勸你只吃飯不讀書,浪費糧米,當個豬頭的么?」


  顧老太太包著一眼眶的淚,扶著門框站著,乾枯的嘴一癟一癟道:「別打珅哥兒了,你這是要你老子娘的命啊!


  陛下那兒,你跟他好好說是誤會就成了。


  咱們珅哥兒這回肯定是被別人害的,哪裡他能只會兩首詩呢!」


  顧老太太平日被其他老太太四處奉承,吹得雲里霧裡的,她自己不懂詩文,只知道顧珅是通曉百家詩文的神童。


  方才場上顧珅丟面子,她也以為不過是顧珅的失誤罷了。


  顧珅被打得捂著屁股嗷嗷直叫,突然想起,「對對對,我哪裡只會兩首詩的,我們書院院訓我也背得的。


  嗷!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嗷!書中車馬多如簇!嗷!」


  顧老太太聽他背得順順溜溜的,顧明遠卻越打越狠,大有不打死人不鬆手的樣子。


  她氣得抖著身子就要把雞毛撣子拽下來,大怒道:「珅哥兒背得那麼順溜,你還打他,你還是不是他親爹呀!


  就是教導他的吳先生都比你有耐性多了!他背不出來,都是怪你凶的!」


  「啪」的一下,顧明遠把雞毛撣子扔在地上,負手不停踱步。


  「您知不知道他背的《勸學》是三合街良田書院的院訓?


  他還背不全,把前面半個句子全吃了,最後一句也沒背?」


  顧老太太護著孫子,梗著脖子道:「都是書院院訓,能差了多少?幹嘛要對咱們珅哥兒這麼嚴呢?」


  只要顧珅背出來,背的順溜,那明明就已經很厲害了呀,為什麼要在意細微的錯誤呢?顧老太太很不明白。


  「能差了多少?」顧明遠氣得嘴唇顫抖道:「那您倒是說說,白鷺書院的院訓——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白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它跟那些俗氣的黃金屋和顏如玉,是一個東西嗎?


  只有這個蠢東西才會背的這麼亂七八糟,真不知道你吳先生是怎麼教你的!」


  顧老太太登時啞口無言,想替孫子分辯幾句,愣是聽不出兩首有哪句是一樣的字。


  倒是顧珅,「哇」的一聲響亮凄慘的哭起來。


  「吳先生明明就是教的我『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吳先生都誇我背的好,你憑什麼罵我蠢東西!」


  顧明遠大驚,幾乎不敢相信:「你吳先生教你的院訓是這個?他還誇你的背得好?」


  「吳先生還能說假話?我本來就背得好!」顧珅從顧老太太懷裡掙脫出來,指著顧明遠就罵道:「你是壞爹爹!壞的黑心肝,不疼兒子的壞爹爹!

  吳先生都知道每天誇我,還幫我研墨寫字,每天都幫我寫文章,這次的文章都還是吳先生給我寫的呢。


  吳先生對珅哥兒多好,你呢,你就只會罵珅哥兒笨,珅哥兒再也不喜歡你了!

  珅哥兒下輩子要當吳先生的兒子,哼!」


  顧珅撂下話,拔腿就從花廳跑了出去,直奔到慈竹閣去了。


  顧明遠和顧老太太面面相覷,兩人眼裡滿是震驚。


  每天都幫顧珅寫文章,那豈不是顧珅每天完成的課業都是吳中奎代筆的?

  顧珅是一入白鷺書院就跟著吳中奎學習的,所以那些所謂的好文章,都是吳中奎自己寫了再用硃筆批了,自寫自誇?


  他顧府所謂的神童,只是宣揚吳中奎詩詞的傀儡,只是一個腹無詩書,什麼都不會的草包?

  顧老太太受不了這個打擊,一氣之下,倒頭暈了過去,由墨琴和墨書扶到椅子上順氣兒去了。


  「金硯!你……你立刻把吳中奎給我叫到府里來!」顧明遠咬牙切齒道:「我倒要親口問問他,我顧府到底哪裡對不起他,他要這樣害我顧府的子孫!

  去,你立馬去給我找人,找到了直接綁過來!」


  「是,奴才這就去找吳中奎。」


  金硯剛要出門,進來添茶的墨棋正巧聽見這句話。


  「咦」了一聲便道:「老爺不必讓金硯出去找他的。奴婢方才在廚房烹茶還撞見吳先生小廝阿平了。


  說是聽說了咱們府里公子在花朝節拔得頭籌,吳先生專程過來賀喜的。」


  「賀喜?我看他根本就是來號喪的!」顧明遠冷笑道:「他倒是有臉來,這會兒人在哪兒?」


  墨棋跟顧府其他人一樣,都只是聽聞花朝節顧府有喜有獎的事,如今見顧明遠戾氣沉沉,方知她恐怕剛才說錯了話。


  「問你話呢?你啞巴了?」


  墨棋端茶的手都在晃,「他……他……他在跟夫人道喜。」


  顧明遠飛快命幾個心腹小廝和丫頭去把慈竹閣圍了,不許人放風聲進去,好來個瓮中捉鱉。


  *

  顧珅坐在慈竹閣涼亭上吸溜吸溜吃了好大一盤熱湯雞蛋面,轉頭見慈竹閣仍舊大門緊閉,心裡有點兒不舒服。


  「杏兒姐姐,娘跟先生到底說什麼呢?我就不能聽聽?你倒是讓他們快些說完啊,這涼亭兒上風大著呢!」


  杏兒瞧了眼緊閉的房門,臉上閃過一抹羞紅,暗道這種事,她怎麼在外面吼讓人家快起來?


  她尷尬道:「小公子明年可是要參加順天府的童子試的。夫人自然是在跟吳先生討論小公子您考試的事兒了。」


  「小公子也不著急的,您把這一碟子紅皮兒瓜子兒嗑完了,他們應該也就商量得差不多了。」


  杏兒從食盒裡拿出個蓮花瓣粉彩碟子來,裡頭一半是小山高的紅皮瓜子,一半是玫瑰蜜棗。


  顧珅看了眼房門,又看了眼瓜子蜜棗,溫順乖巧的磕起瓜子兒來。


  磕了幾顆,茶壺裡泡的桂圓紅棗茶就見了底。


  「杏兒姐姐,我渴死了,你趕緊的給我再上一壺茶來吧。」


  「不如……」等會兒。


  「你不給我茶喝,我就進去找吳先生和娘給我茶喝去!」


  說著,顧珅就要仰著脖子大喊。


  杏兒無奈,但其實四周都是慈竹閣的人,前院兒也有眼線,只要這個小娃娃不鬧出動靜,並沒有關係的。


  於是她端著茶壺道:「那小公子你乖乖坐著,杏兒姐姐一會子就過來。」


  顧珅乖巧的不得了,忙點頭稱是。


  杏兒到底不放心,走出去把茶壺塞給柳葉便要回來守顧珅。


  可她剛轉身,涼亭里哪裡還有一點兒顧珅的影子?

  「小公子?」杏兒提著裙子忙四處找起人來。


  顧珅躲在窗戶底下,痴痴地笑起來。


  不讓他偷聽,他就偏要聽!還要支起耳朵認真的聽!


  慈竹閣的窗戶新糊了厚厚白白的一層紙,聲音聽起來隱隱綽綽的。


  顧珅就沒聽到過完整的話。


  什麼「你輕……點」,什麼「太……疼了……」


  像是在打人,又好像很辛苦也很累的樣子,還在喘氣。


  顧珅聽不清到底他娘和吳先生到底在說什麼,乾脆拿食指沾了沾唾沫,一指頭慢慢在窗戶上戳了一個洞。


  這一看,他整個人被嚇得咕咚一聲從窗檯下滾到台階上。


  裡頭有鄭綉蓮帶著喘氣的驚呼聲,「誰?」


  顧珅捂著嘴,嚇得眼睛瞪得溜圓,像後頭有鬼在追一樣跑向前院。


  裡頭的鄭綉蓮忙把身上的吳中奎推開。


  杏兒在前門看到了金硯,飛快跑到窗戶底下敲了三聲。


  *

  等顧明遠來時,慈竹閣一片風平浪靜,鄭綉蓮正翹著腳在剝瓜子吃。


  「老爺怎麼來了?」鄭綉蓮溫溫柔柔的過去想挽著他的手。


  「哼!」顧明遠甩開她的手,負手道:「吳中奎呢?人在哪兒?」


  鄭綉蓮笑容一僵,生怕顧明遠聽到了什麼風聲,忙帶出顧珅的事兒來說。


  「吳先生說珅哥兒學得好都是他自己的功勞,讓咱們不必留他用晚飯,他這會兒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顧明遠冷笑問她,「馬房的馬車都還在,這兒離三合街那麼遠,你別告訴我,他已經走回去了。」


  從三合街到顧府,至少要走半個時辰,吳中奎一個文弱書生,從來就沒有走路來顧府的時候。


  鄭綉蓮捏著帕子,柔弱道:「或許是吳先生有風骨,不願意接受咱們的謝禮,專程早走的吧?」


  「風骨?謝禮?」顧明遠像是聽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話一般,「他把珅哥兒教成個草包,還有什麼風骨臉面,來要咱們顧府的謝禮?」


  鄭綉蓮聽他話裡有話,剛想出聲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忽見顧珅突然哭得稀里嘩啦的在慈竹閣外面哭道:「爹啊,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吳先生都快打死我娘了!」


  打?顧明遠眯著看鄭綉蓮,見她臉色紅潤,唇塗丹脂,哪裡像是被人打的模樣?


  鄭綉蓮被盯得一陣心慌,忙道:「珅哥兒你胡說什麼呢?還不趕緊進來娘幫你擦擦眼淚!」


  顧珅今日從花朝節開始,就一直被人說他這裡不行,那裡不行,還討了顧明遠一頓毒打。


  這會兒連他最喜歡的娘親竟也要說他胡說了,可他明明說的是真話啊!


  像是為了讓顧明遠知道他除了背詩有些不太明白,其他地方還是很聰明的,顧珅直接把金硯踹翻在地上,自己拉著金硯演示起來。


  慈竹閣眾人看著他的動作,登時嚇得目瞪口呆。


  這動作分明是……


  不少丫頭紅了臉,顧珅見她們別過臉不看,忙解釋道:「吳先生真的是這麼打娘的,他還打了娘的屁股,扯了她的頭髮呢!」


  怕顧明遠不信,他又強調道:「爹,我說的是真的,吳先生還掐了我娘胳膊呢,把她都打哭了。


  我……我現在知道吳先生是個欺負娘的壞人,沒爹爹你好了。我下輩子也不做吳先生的兒子了。我還是當爹你的兒子。


  爹,您趕緊的把欺負我娘的吳先生餓死吧!」


  顧明遠渾身發涼的坐在玫瑰圈椅上,一動也不動。


  而鄭綉蓮,早在顧珅開始動作的時候,整個人都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老爺,珅哥兒一定是認錯了,妾身今日根本就……」


  「刺啦」一聲,顧明遠拉開鄭綉蓮的前襟,鴛鴦戲水的紅色抹胸上,全是青紫。


  「老爺!」鄭綉蓮驚恐的捂著衣裳。


  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兒撕她的衣裳,她以後還怎麼當顧府主母!

  「好!你好得很呀!」顧明遠一把將鄭綉蓮甩在椅子上,啪啪啪給了她三個頂大頂重的巴掌,怒斥一聲,「賤人!」


  顧珅傻獃獃站在那兒,見爹竟然還要打娘親,一頭撞在顧明遠腰上,把顧明遠頂開。


  咔嚓一聲,顧明遠閃了腰,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金硯剛要扶他,顧明遠痛苦的撐了撐手,忽然瞥到了抖動的美人榻,道了聲「慢著」。


  美人榻下,一片瑟瑟發抖的褐色衣袍被拖了出來。


  正是鄭綉蓮口口聲聲說早走了的吳中奎。


  鄭綉蓮的一顆心登時沉到了湖底。


  *

  慈竹閣堂中,吳中奎和鄭綉蓮被綁得結結實實的跪在地上,連同顧珅也被金硯綁在一邊。


  顧明遠閃了腰,趴在美人榻上側看過去,正對吳中奎的臉和顧珅的臉。


  從前倒不覺得兩人相像,但方才有了顧珅下輩子想當吳中奎兒子的說法,加上鄭綉蓮和吳中奎偷情一事又是坐實了的,這會兒越看兩人,越覺得像。


  鄭綉蓮哭得梨花帶雨的解釋道:「老爺,其實妾身身上的痕迹,只是沐浴時用牛角刮痧板子颳了幾下。


  妾身跟吳先生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啊!珅哥兒他一定是把跟吳先生歡好的女子認錯了的呀!老爺!


  您就看在珅哥兒今日為咱們顧府爭光的面兒上,不要責怪珅哥兒了!」


  有顧珅這樣的神童兒子,顧明遠不可能不會鬆口相信自己的。


  放在從前,顧明遠肯定是一萬個心的要替顧珅籌謀,當這件事不存在。


  可這會兒兒子是不是自己親生的都還不一定,還是個草包,顧明遠便十分不客氣了,當下便讓金硯幾句交代了顧珅在花朝節上的所作所為。


  半晌,顧明遠才看著簌簌落淚,驚訝得不敢相信的鄭綉蓮冷笑道:「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你替他請的好先生?


  呵,也是,你也算養了個好兒子。不然,你跟吳中奎的事,還要瞞著我頭頂全是一片瓜田為止呢!」


  顧明遠很清楚,鄭綉蓮浸淫后宅十多年,便是中饋交回了老夫人手裡,仍舊有幾分根基在的。


  若是今日沒有顧珅說出鄭綉蓮被吳中奎打的事情,前院後院串聯在一起,他還真就未必能發現鄭綉蓮偷情的事兒。


  可好在,顧珅別的沒有,對鄭綉蓮的孝心倒是很夠,直接告狀告到他面前,把這事兒抖出來了。


  顧明遠自打上回戲子一事,已經對鄭綉蓮失望透頂了,這會兒滿心想著選個日子讓她暴斃,再把那些她的眼線都剔除出去就是了。


  只問吳中奎道:「顧珅,是不是你的種?」


  吳中奎黝黑的臉紫漲,點了下頭,又拚命搖頭。


  ------題外話------


  十點半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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