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章 寶笙計謀,平津侯伏法
蕭山王府
夏夜清幽,螢蟲飛舞,荷風送香,竹露輕滴。
蕭琛書房中,卻仍舊一片燈火光明。
蕭琛、楚洵、龐軍師和凜四等人俱圍在一方書桌旁,看著那山河走向無比清晰精細的地圖。
蕭琛金扇子點在小東門一帶,不疾不徐道:「平津侯營帳駐紮在此,往北是聞禪山,往南有巫山河,登山可用石攻,野味野菜自給自足。
退河一帶可以自守逃走,有水有魚有玉米。」
平津侯用兵有道,運籌帷幄,看上去倒是十分難解的樣子。
不過楚洵淡淡瞥了一眼,便戳穿了蕭琛:「雲州方圓百里,莫不是蕭山王府土地。
他若能駐紮,你定然已有對策。」
何必大晚上讓大家出來熬夜呢?
無非是不想讓自己和笙笙一起盪鞦韆親密一會兒罷了。
楚洵對此有些淡淡的不滿。
蕭琛「啪」的一下,打開扇子,扇了一扇道:「不錯,本世子承認。
將平津侯引入其中,確實有瓮中捉鱉之意。
但本世子如今瞧著,此局卻並非如此好解。」
「怎麼說?」
蕭琛沉默一瞬,沉聲道:「那假的蕭德妃——平津侯的先夫人,用蠱蟲給平津侯府的蕭家軍訓練了一批死士。
刀槍棍棒不入,百毒不侵,且那死士身有劇毒,力氣巨大無比。
更喜食用鮮血生肉,被咬中之人,卻似身中劇毒,登時無法動彈。
如此一來,戰場上,我們便吃虧了。」
蕭琛也不是沒有考慮過用火攻,可平津侯卻命人連日趕工,挖了好幾口井,又從巫山河處引水,火攻恐怕作用不大。
若是開閘泄洪,平津侯又早已探知地形,在下游挖了不少溝渠,一開閘,百姓雖能撤走,可那些老百姓種的萬頃良田卻是毀於一旦。
而且,蕭琛也猜測到了,平津侯等那開閘泄洪之時,未必會讓那乾淨的水流下去,到時候,在水中放不少蕭德妃給的毒藥,黎民蒼生,哪有不受苦的道理?
蕭琛話剛落,卻聽四九來報,顧寶笙過來了。
蕭琛皺眉,對楚洵十分不滿意,「來的時候,你為何不早讓笙笙睡覺?
笙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是身子不舒服了,你耽擱得起嗎?」
楚洵自然是心疼顧寶笙的,當然不會反駁蕭琛的話。
只是想到鎮國公和平津侯曾是至交好友,顧寶笙又曾是鎮國公顧懷曾的親生女兒,多半是顧寶笙想到了什麼應對之策,這才連夜趕來的。
因而,楚洵便忙讓凜四將顧寶笙接進來。
蕭琛瞪了他一眼,可顧寶笙進來得太快,蕭琛不敢給寶貝妹妹臉色看,等她一進門,便笑眯眯的問她:「笙笙,這麼晚前來,可是有什麼事找哥哥嗎?」
楚洵幫顧寶笙拿下披風的帽子,一張雪膚花貌,眉眼精緻的臉便露了出來。
女孩兒微微頷首,「不錯,寶笙,的確有要事告知哥哥與龐軍師——是關於平津侯的。」
蕭琛一聽,立馬收斂起神色來。
他雖猜到顧寶笙就是顧眠笙,也知道這個妹妹的能耐,卻並不希望她參與其中,被平津侯發現,被平津侯傷害。
「笙笙,這件事,若你有解決之法,交給哥哥和楚世子來辦便是。不必你親自動手。」
「哥哥放心。」少女淡笑道:「寶笙並非衝動之人,自然不會胡來。
只是,方才太子殿下傳來那死士的信息,寶笙卻對此,知道一二的。」
龐軍師撫著鬍鬚,笑眯眯的看著小姑娘道:「笙姑娘,解法是如何啊?
老夫也來學上一學。」
楚洵和蕭琛也把目光齊齊看了過去。
卻見少女微微一笑道:「解法,便是,讓那些死士,互相殘殺。」
蕭琛皺眉,又不好說寶貝妹妹的話不對,可是那刀槍棍棒,尚且不入的死士,如何能用牙齒自相殘殺呢?
容顏絕色,霞姿月韻的少女卻並不慌亂,她慢慢解釋道:「這些死士在戰場上,之所以會攻擊對戰的敵軍,而非他們自己人,實則,是用了秘葯控制的。
秘葯乃每日出征之時,隨一碗雞血喂下去。」
「所以,你是讓我們在雞血里動手腳?」
蕭琛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了。
顧寶笙點頭,「不錯。」
秘葯定然藏得十分隱蔽,可是那雞血卻不盡然,只要有農夫農婦賣過去,自然有的是辦法動手腳。
可平津侯在這裡這麼久,可並沒見到平津侯派人去買活雞啊。
顧寶笙大約是知道這事兒,便笑道:「寶笙曾聞,平津侯的心腹,蕭本蕭大人其母曾是馴獸師。
若是他得其母真傳,利用狼去叼雞,利用蛇去咬雞崽……
這方圓百里農戶不少,隔幾日丟一隻,又再換另外的一些人家丟幾隻,也足夠他們食用了。
何況,這夏日的狼與蛇,本就眾多。
丟一兩隻雞是常有的事,並不會感到大驚小怪。
如此,這真相也被瞞了下來。」
龐軍師給顧寶笙豎了個大拇指,連聲誇讚她「巾幗不讓鬚眉」。
那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看自己的親孫女兒,為她年少有為,感到十分驕傲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這小郡主,他不能立馬帶回西戎去給那一幫老頭子炫耀!
可惜,真是可惜啊!
蕭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的眼神收斂些,別跟賊似的盯著他的寶貝妹妹。
龐軍師大概知道自己還是得有些長輩的樣子的。
便咳嗽了兩聲,正色道:「那笙姑娘,可知道那秘葯同何葯相互作用,有讓那些死士自相殘殺之效啊?」
顧寶笙想了一想,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了一張方子。
「這些?」
「不錯。」顧寶笙點頭道:「這上面的葯是苗疆人用的,寶笙只知藥材,卻不知用量。
可鬼醫年輕時,曾行走苗疆。
料想,這必定是哪本古書上的方子,鬼醫醫術毒術俱是天下第一,閱書也是無數。
這個……」
顧寶笙肯定道:「鬼醫一定見過。」
蕭琛搖了搖扇子,突然沖楚洵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轉頭又一臉誠懇,面帶微笑的看著顧寶笙道:「笙笙,你真是我們蕭山王府的寶貝!」
他想把妹妹藏起來,最好直接打包揣在兜兒裡帶回西戎去,再不讓楚洵那個狼崽子來叼!
楚洵淡淡看了他一眼,大手摸到顧寶笙的手已經有些微微的涼意,外面的露水也漸漸滴落下來。
當著蕭琛的面兒,楚洵毫不猶豫的將顧寶笙抱在懷裡,溫聲道:「手太涼,你操心太多,我先送你回去歇息吧。」
他家的妹妹喲!
是他家的!
蕭琛憤憤的瞪了眼楚洵。
顧寶笙卻是搖頭道:「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平津侯府除了這些死士,那些其餘士兵排列的五行八卦陣,威力仍舊不小。」
「五行八卦陣?」
蕭琛皺眉,「這陣法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傳聞,這五行八卦陣是南齊開國皇帝自創的陣法,在此陣法中的士兵,依次排列,能根據敵人不同方位的攻打,快速變換陣型,內中士兵休息,外中士兵攻打,而後,內外的士兵再相互調換位置,待補充體力之後,再換一輪。
表面看去,是人家用車輪戰攻打他們,實則不然,那其中有鐵造的一輛巨大投石車和藥粉包。
就算退到裡面的士兵在休息,在用米糧清水,可閑暇之餘,仍舊會操作那投石車投出石塊和藥粉包來。
如此雙重攻擊之下,前來攻打的一方,倒是成了弱勢的一方。
且那藥粉包是石灰,能讓人瞎了眼睛,自己還沒上前打,說不定在混亂之下,便被自己的軍隊給踩死了。
顧寶笙也沒有隱瞞:「並非是失傳,而是,這陣法,還有其餘的兵書、厲害陣法都被平津侯府的先祖刻意隱瞞下來。」
要想一枝獨秀,便必須得有自己的看家本領。
身為武將,排兵布局更是如此。
若是人人排出的陣法都如此厲害,那南齊便是人人都是大將了。
平津侯府的先祖為了讓自家的子孫能多多受益,便把當年一起殺敵的兄弟都想方設法弄死了,而後,將他們當年一群人的厲害兵書陣法搜羅到了自己的私庫當中。
也因此,平津侯府能在短短一百年的時間裡,聲名鵲起,與鎮國公府並列。
顧寶笙知道這陣法,還是她是顧眠笙的時候,從她父親顧懷曾口中,無意得知此事。
可他父親當年覺得,平津侯府的兵書到底是那平津侯先祖,不夠仁慈講義氣弄出來的,若是他告發,平津侯豈不是要為先祖的錯誤而受罰?
那時,又正好是平津侯摔下馬,斷了腿的時候,父親心中百般愧疚,如何還能再去告發?
豈不知,世上有言「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原是有它的道理的。
顧家沒有告發平津侯兵書的事情,可平津侯卻讓他們顧、崔兩家全家覆滅。
顧寶笙甚至不知,這平津侯到底是痴情,與那南疆聖女心意相通,這才墜下馬匹的,還是他知道了父親查到了兵書一事,刻意博取同情的。
蕭琛見顧寶笙對陣法、對平津侯都十分熟悉,又見顧寶笙勢必要在此幫忙,不肯走的樣子。
蕭琛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命人將那椅子軟墊拿過來,讓顧寶笙坐在上面慢慢道來。
「那……笙笙……」蕭琛問她,「此陣何解?」
「給他們充足的藥粉包。」顧寶笙頓了一頓,又補充道:「越多越好。」
「藥粉包?」
「那藥粉包,便是生石灰裝在裡頭,待投擲出來,砸到人的腦袋,便會散開粉末,讓人無法睜眼,甚至瞎眼。」
蕭琛聽到這兒,已經瞭然。
「在藥粉包里做手腳?」
「不錯。」顧寶笙點頭道:「那些生石灰若是遇水便會沸騰不止。
投石車,唯一的孔道,便是那裝石塊的地方。」
外面都是一大群士兵,自然不會覺得,有人能靠近那投石車,能對隱藏在人群中的投石車動手腳。
可是,不覺得,並不能代表不能。
「用內力?」
「不。」顧寶笙淡淡一笑,「用大象。
寶笙聽聞,雲州這一帶,大象極多,也有不少馴獸師,知曉如何馴養它。
我們只需在大象身上披一層鎧甲,讓它進入其中,用鼻子噴水便是了。」
蕭琛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兩聲,「其實,哥哥用內力,也可以的。」
他沒有妹妹想象得那樣弱,那些水,他用內力,同樣可以將巫山河引過來的水,再引到那投石車裡面去的。
顧寶笙搖頭,「哥哥,寶笙並非不知你與楚洵都是內力極為深厚,能引河水,動山巒之人。
只是……平津侯狡兔三窟,此戰若是敗了,他必定還要逃到南疆。
一戰不勝,平津侯不死,他日必定後患無窮。」
蕭琛和楚洵若是大肆動用內力,正好合了平津侯的心意。
到時候,恐怕並非是楚洵、蕭琛生擒了平津侯,而是平津侯生擒了楚洵或者蕭琛了。
偏偏,蕭琛和楚洵無論哪一個被抓,他們都會有數之不盡的麻煩與煩惱。
蕭琛聽完,這才不語,只是道:「這些日子你好好兒在玉簪閣待著,不要出來。」
戰亂之時,哪裡都亂,蕭山王府雖然不亂,也免不了外頭的人來作亂。
此事暫且不提。
那小東門郊外,一連幾日,平津侯的一眾蕭家軍,心情都著實不大好。
原因么,便在於,這些日子,那錦衣衛和蕭山王府的軍隊,簡直是換著法兒來欺負他們,把他們當猴子來耍!
或是三更半夜來個偷襲糧倉,或是天剛朦朧,便來個敲鑼打鼓,換到他們晚飯時節,又是一堆夜壺扔過來,屎尿飛濺,弄得他們滿身都是。
這還是錦衣衛么?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蕭世子手下的士兵嗎?
還讓不讓人吃飯睡覺了?!
錦衣衛和蕭山王府的軍隊,用鍥而不捨的態度告訴他們。
他們是既不想讓這平津侯府的蕭家軍好好兒吃飯,更不想讓他們好好兒睡覺。
誰有心情把敵人養好了來跟自己打架玩兒呢?
他們錦衣衛和蕭山王府的軍隊也很忙的啊!
起初三日,平津侯還會略微沉吟一瞬,命心腹蕭本傳話下去,只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可上當。」
堅持三天,這些人便該退下去,兩方該動真格了。
可偏偏,三天之後,正當蕭家軍換了補覺回來,精神抖索那一撥兒人,在烈日下站了一天,個個穿著厚實的鎧甲,都要中暑暈倒了。
卻依舊硬撐著,士氣高昂的排列好五行八卦陣,想打敗錦衣衛和蕭家軍,揚眉吐氣的時候。
錦衣衛和蕭山王府的軍隊——一個人,都沒來!
他們倒不是不想主動攻打,可是每次想要主動攻打的時候,都聽到裡面似乎有軍隊要衝出來的聲音,還在敲鼓。
眾人都道,這敲鼓完了,士氣鼓舞完了,便該出來了。
可是這一等,便是一上午,下午想攻打的時候,那城門上早掛了厚重的鞭炮還守著一群狼……
雲州這夏日,若是沒有及時喝水,人都得晒成枯樹葉的模樣。
一眾士兵緊張半日已經夠辛苦了,再來一下午,原本士氣高昂,精神飽滿的蕭家軍徹底像曬蔫兒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了。
營帳內的平津侯,聽蕭本說完情況,沉默半晌。
蕭本不明白,「侯爺,那城內之人,雖有蕭世子和楚世子坐鎮,可畢竟人年輕。
侯爺雖有顧慮,可屬下以為,實在不必向他們如此示弱啊,侯爺。」
平津侯身為能與鎮國公顧懷曾齊名的人,自然是知道這些是小兒之計。
意在擾亂軍心。
可這小兒之計,也有小兒之計的用途。
譬如,讓楚洵和蕭琛,狂妄自大,自以為無所不能,一個小小的計謀就能讓他蕭家軍倒下。
「吧嗒」一下,平津侯將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盤上,淡聲道:「本侯自有打算。
你將秦池喚過來,本侯有話交代與他。」
蕭本連忙應是,退了下去。
*
營帳中
秦池正在吃午飯。
一碟清炒薄荷,一碟鹹菜絲配饅頭,外加一條烤魚。
堂堂太子落到如此地步,秦池吃飯倒也不顯落魄,依舊大口大口的吃著。
只是趁文松文竹在營帳外面守著的時候,秦池卻是將那烤魚的肚子里取出一卷魚肉做的餅來。
蕭本母親是馴獸出生,蕭本從小便對氣味敏銳得很,秦池這裡筆墨紙硯,一應全無,若是蕭本那領鼻子聞到了墨香,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定要找出個所以然來。
秦池打開餅,看了一眼,便飛快將那魚肉餅子遲了下去。
那餅上,用刀刻了兩個字,「栽贓劫持」。
那贓必定是栽到楚洵和蕭琛頭上的,至於劫持,自然是他這個太子了。
秦池雖知道了,可面上卻是不顯,見蕭本來,忙將吃食放下,隨他過去了。
只是,在秦池走後,蕭本身後的人便將秦池的屋子查了個遍。
雖然秦池是愚笨之人,可是,軍營重地,卻仍舊不得不防。
*
營帳中
平津侯正在描畫,畫像中人,「巧笑嫣兮,美目盼兮」
畫的正是秦池的生母——蕭德妃。
一顰一笑,俱是秦池記憶中熟悉的樣子,並非是秦池那偽裝的舅母。
於是,秦池一進門來,看到那畫像時,立馬便紅了眼睛。
他哽咽道:「母妃……」
「唉……阿池,你總算來了。」平津侯一頭如雪白髮,面色愁苦,便顯得他愈發孤寡寂寥。
秦池收了眼淚,忙走到平津侯身邊道:「舅舅,您叫阿池過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平津侯嘆道:「我蕭家軍雖開未與那錦衣衛和蕭山王府的軍隊正式開戰。
可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過這幾日,軍隊里的人便個個都無精打采了。
舅舅仔細想過,若是強攻,那城內不知多少埋伏陷阱。
若是投降,那自然也不是我蕭家男兒的氣概……」
秦池一聽,連忙介面道:「舅舅,這都是阿池的不是。
若非因為阿池有傷在身,舅舅憂心阿池,特讓阿池養傷。
阿池也不會閑置軍務許久,讓士兵們受這等罪過。
舅舅舊疾,不能領兵,這兵又原是阿池向舅舅借的。
阿池豈有不親自帶兵與那些狗賊戰上一戰的道理?」
平津侯皺了皺眉。
「可阿池……你從未帶過兵……」
「舅舅放心!」秦池此刻儼然是從前那個單純卻時常為了孟雲遙不顧一切的男兒,他熱血沸騰道:「阿池是蕭家的男兒,豈有惜命不敢上戰場的時候?
為母報仇,為妻報仇,為舅報仇,此乃天經地義!
便是老天爺,也是站在阿池這一邊的。
舅舅且放心,我來雲州的時日長,那時,阿池怕那蕭山王世子有不臣之心,是特地讓人將城內的地圖畫了一份的。
雖然那地圖遺落在蕭山王府,可阿池卻是依稀記得的。
阿池——不怕他們!」
等秦池慷慨激昂的說完這一番話,平津侯彷彿深覺欣慰,眼底帶了欣喜的淚花在閃。
不過一開口,便有了所求,「阿池啊,你此番前去,若只是單單你一個人知道這城內的地圖,那底下的士兵到時候若是不慎跟丟了。
豈不是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城內走不出來?」
秦池一聽,立馬道:「舅舅說得十分有理。
橫豎這蕭家軍都是自己人,豈有阿池一個人知道城內布局的道理?
阿池這便將地圖畫下來!讓蕭本叔叔派人發下去吧!」
平津侯點點頭,靜靜站在一旁看秦池畫起來。
等那墨跡幹了,平津侯方才將那抄寫東西的人喚進來,讓他多抄了幾份。
只說,讓底下的中層將領帶著士兵將這地圖背熟便是。
等秦池畫完,走出營帳,垂眸便是掩下一層冷光。
這舅舅,心裡果然也是容不下他的!
不出秦池所料,秦池為這些蕭家軍畫出雲州城城內地圖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蕭琛、楚洵和顧寶笙耳朵里。
蕭琛握著地圖,微微皺眉。
實話實說,秦池的畫工很不錯。
可是,將這雲州城內的地圖畫了個七七八八……
平津侯若是真的攻打進來,恐怕不太美妙。
雖然,他是理解秦池的苦衷的。
秦池若是畫不出來,或是畫了錯誤的東西,那麼,以平津侯的疑心,定然會將秦池懷疑到底,反將秦池綁起來,不許他攻打。
如此,他們的計劃便要改變了。
畢竟,破平津侯的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雖然,秦池把雲州城的守衛之處都畫了出來,對雲州十分不利。
不過,到底,楚洵和蕭琛知道秦池的心思,仍舊沒有改變計劃。
*
秦池帶兵攻打雲州城這一日,天氣不大好,漫天都是沉沉的烏雲,一團一團的擋住了陽光。
大風呼嘯而過,捲起官道黃沙,悲寂又蒼涼。
秦池騎著高頭大馬,站在最中央,被一群身披鎧甲的士兵圍在正中央,他面容俊朗如玉,劍眉星目,十分美好。
然那眸光卻冰冷狠辣,聲音也恨意十足:「楚洵,蕭琛!
我秦池之母,被你楚洵所殺,我秦池之妻,被你蕭琛派人所辱!
一切,都是因你們二人被顧寶笙那個妖女所迷惑的緣故!
可你二人,竟不思悔改,反向父皇告孤一狀,讓孤給你們二人道歉!
孤不服!
便是父皇要拿孤問罪!孤也要先殺了你們!
既然你們不肯聽孤的話,將那顧寶笙交出來,那孤,便只有親自進城,殺了她了!」
話落,秦池便大喝一聲道:「兄弟們,沖啊!」
秦池帶的士兵,都是平津侯和蕭本一早訓練好的。
第一層攻城的人,便是照著秦池所畫的那圖紙,專門挑選了一個容易低矮的地兒。
那處守衛雖嚴,可畢竟蕭家軍的高手也多,攻了半個時辰,便有人架著梯子進去了。
當然,一同被送入城中的,還有那些平津侯豢養的死士。
遠處高山,平津侯用西洋鏡遙望著那黃沙滾滾的戰場,不由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那雲州城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剩下的,他們便能用那些死士來解決那些人。
內力再厲害,刀劍再鋒利,毒藥再高明,又能如何?
至於這秦池……平津侯並不打算留著他。
雲州城是因秦池畫出來那圖紙才被攻破的,秦池又口口聲聲要殺了顧寶笙給蕭德妃和孟雲遙報仇,不用他出手,蕭琛和楚洵便會先殺他泄憤。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秦池畫的地圖是假的,可是昨夜,他孤身一人用輕功飛到了那聞禪山遙望了一番,見這城門內的布局與秦池所畫,的確彷彿。
而秦池的腦子,他也讓隨行的老軍醫診治過一番,確定他的確身上還有蠱蟲,腦子依舊不大靈光,這才放心將消息傳了出去。
五行八卦陣一擺,那死士一用,便是楚洵和蕭琛用巫山之水將投石車毀掉又如何?
擒賊先擒王,終究,他內力深厚,有辦法將那內力虛弱的楚洵、蕭琛解決掉!
平津侯心情十分激動,眼眶熱淚盈盈,自言自語道:「阿媛啊!你看到了嗎?
這些害你的人,統統都要匍匐在我的腳下!
我會讓他們以鮮血來祭你的!」
阿媛被他們毀了,他便毀了他們,再毀了這天下!
平津侯正一面轉著西洋鏡,一面自言自語。
忽然瞥到那從雲梯上進入雲州城內的人突然全數從城內涌了出來,沖著其餘的死士,還有蕭家軍。
平津侯暗叫一聲不好,「蕭本,今日出征之時,可有喂秘葯和雞血?」
蕭本也是著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侯爺,這秘葯是您交由屬下親自保管。
屬下哪有敢忘記喂的?
何況,這些死士,若是忘記喂葯一日,便是不能行走,如何還能如此力大無比啊?」
平津侯深吸一口氣,忙讓蕭本將葯拿出來。
他總得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可剛一聞那葯的氣味,平津侯便又氣憤的將蓋子蓋上,「不是秘葯的問題。
雞血,你立馬把今日的雞血拿過來,本侯爺要看看,他們到底給本侯爺的死士下了什麼葯!」
蕭本知道平津侯懂一些這玩意兒的,忙拿了一碗雞血過來。
可是平津侯越嗅,臉色便越是難看。
「侯爺,如何?」
「哐啷」一聲,平津侯便將那碗雞血砸在地上,雙眼赤紅。
「好啊!竟是你!」
「侯爺?」
「不必管那死士!」平津侯立馬命令道:「將其餘的投石車擺出來,退兵!」
蕭本大驚,「侯爺?!」
平津侯冷冷的看了蕭本一眼,「巫師親自動手,你要本侯送死不成?」
他還未報仇,又怎能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有犧牲那些木然無知的死士,保住大部分的兵力,他才能為阿媛報仇!
可是正準備退兵之時,那官道上突然整整齊齊來了一群身披鎧甲的大象,一頭一頭,沉沉的踏在這土地上,直讓這土地都在顫抖。
平津侯剛大喝一聲,「退!」
那排列成五行八卦陣的士兵突然渾身抽搐,瘋魔起來。
緊接著,一群蕭家軍的人,渾身上下的皮膚都成青紫狀,兩眼鼓如銅鈴,尖牙立現,張牙舞爪。
瞧著——卻是之前他豢養的那些死士的模樣,只是皮膚並沒有那樣褶皺,目光並沒有那樣赤紅罷了。
「這是怎麼回事?」平津侯厲聲質問著身旁的蕭本,「今日的食物都是由你準備!
蕭本!」
「屬下在!」蕭本急得大汗淋漓,只覺是冤枉透頂了,「侯爺!
今日的食物同往常並無區別啊!雞血給了死士,雞肉給了士兵……
蕭本跟了您二十餘年,以自己的性命發誓,絕不會背叛侯爺您的!」
平津侯腦子裡飛快閃過什麼東西。
恨得幾乎咬牙切齒,原來,還是那消失許久不見,他以為已經死了的巫師搞得鬼!
「侯爺!」眼見那些士兵自相殘殺,越來越猛,而那投石車中的一堆士兵,今日並沒有食用雞肉,而是食用戰車中的肉包子的士兵,依舊未能倖免。
待那一群大象踏過屍體,將鼻子中的一股泉水噴到那投石車當中時,「蹭」的一聲,滾滾的熱氣從里冒出來。
投石車中,一群士兵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傳出來,響徹雲霄。
平津侯呆望了這一地的死士和死去的士兵,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巫師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身後,是秦池淡淡冷漠的聲音響起,「舅舅……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