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難求死
紮伊掙了一會,沒有掙開,另一隻手突然襲向王離小腹,卻被王離也抓在手裏。王離神定氣閑,兩手用力,居然把紮伊的兩個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紮伊頭上汗如雨下,牙關緊咬,楞是哼都不哼一聲。
韓信心裏暗暗叫好,不管紮伊服不服,他倒是挺服氣的。王離這反應,這速度,這力量,果然不愧是正牌將軍,不愧能在十年後統帥十萬秦軍,與項羽對陣。雖然現在紮伊是跟鋒將軍大戰重傷之後的狀態,但那把敵人的拳頭捏出響聲需要的力量,可是做不得假的。
王離手上用力,紮伊支撐不住,緩緩跪下,王離道:“一心找死,看來你還是不服啊,也罷!”兩手一推,紮伊跪著往後滑了一截,地上鮮血淋漓。
紮伊忍著兩手兩腳鑽心的劇痛,兀自梗著脖子叫道:“將軍說得對,不服!就是不服!我等草原上的勇士,寧肯站著死,絕無跪著生!鋒將軍,戰場之上你不曾殺我,隻求你給個痛快,不然來日,也免不了今天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王離慢悠悠回到主座坐下,那速度讓人懷疑前麵那風一般衝過來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他。他看看紮伊,又看看鋒將軍,笑道:“看來倒確實是個無所畏懼的勇士,哎,鋒小子,我看你還是給他一刀,一了百了。”
鋒將軍正想說什麽,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陳平搶先開口,嗤笑道:“哼,什麽勇士啊,勇士在那裏?我分明隻看到一個懦夫!”
懦夫!陳平管一個落入敵手後一心求死的人叫懦夫!
紮伊怒目圓瞪,以手撐地,想要起身,卻頹然摔倒在地,隻得發出一聲噴怒的大吼:“我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啊……”陳平笑道,“紮伊,那我問你,你那麽想死,是不是因為死了一了百了,比活著要容易多了?”
紮伊掙紮著抬起頭,歎氣道:“總歸是我敗了,在草原上,失敗不一定淪為奴隸,也可以選擇去死,這不算懦夫。”
陳平道:“我能猜到你怎麽想的。你現如今被鋒將軍所俘,又被王將軍所敗,你擔心成為人質,不利於外麵的大軍攻城拔寨,又擔心真的獲救,反而沒臉麵對族中父老,倒不如輕鬆一死,傳回草原上,還落得個勇士的名頭。”
紮伊的頭漸漸低下去。王離和鋒將軍對視一眼,眼睛亮了起來。
陳平繼續道:“哦,我還漏了一點,你學藝多年,你覺得這麽個樣子還是師門的恥辱。但是依我看,你出師第一戰戰敗,就愚蠢地一門心思送掉小命,才是你那所謂師門的莫大恥辱,這說明你從那裏也許學了點三腳貓的武藝,唯獨沒學到一丁點的腦子,和一丁點的勇氣!”
紮伊猛然抬起頭,如被激怒的雄獅,一字一頓,用帶著趙地口音的生硬腔調說:“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睿智勇猛的師尊,他有長生天的眷顧,一定會擊敗你們的,一定會。”
“長生天的眷顧……嘿,聽著很厲害的樣子啊。教出你這樣的渣渣徒弟,你師尊想來也好不到哪裏去,明天被咱們王將軍捉了來,不知道會不會像你這樣尋死覓活……”
“哼,我師尊能借助長生天的力量,怎麽可能失敗,他是堂堂……”紮伊大聲地說,卻突然停了下來,臉色變了幾變,更加憤怒地叫道,“好狡猾的中原人!你這是在套我的話!”
陳平微笑著對王離拱拱手:“王將軍,我問完了。”
王離微微頷首,對紮伊道:“紮伊,我已經知道,你們此次南下,是要奪取一件寶物。你隻需告訴我,這寶物是什麽東西,在哪裏,我可以做主放你離去。還可以送你一柄寶劍,你回去可以對族人說你是奪取了寶劍殺出來的,不會有別人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紮伊愣了一下,臉上一會欣喜一會掙紮,糾結片刻,疑惑道:“怎麽可能沒人知道,”他艱難地坐了起來,胸口和腳上流出的血,在他身子下匯成一片淺淺的血泊,“唉,你們中原人真是……虛偽,”他費了些功夫才把“虛偽”這個詞說出來,手抬起來指了指天花板,“長生天在上麵看著呢,欺騙自己,有什麽意思?”
陳平微笑道:“紮伊勇士,你若是不願,我們倒也不勉強,不過晚點其他被俘虜的那些勇士,可就會找機會逃出去,並把你投降我大秦的消息傳揚開來,你覺得,長生天會不會告訴他們,說你其實沒有投降呢?”
“嘶……”紮伊怒目圓瞪,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你……”張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不管你投降不投降,先散播你投降的消息,此為釜底抽薪之計也!
主座上的王離微微頷首,一直站在邊上看戲的韓信和鋒將軍也同時感到脊背上陣陣寒意。這樣的計策,對任何一個失手被俘的將領而言,都是相當麻煩的。作為飽讀史書的曆史學家,韓信尤其深知此計的毒辣。曆史上著名的飛將軍李廣之子李陵,那也是個打仗的狠角色,以一敵十,以步戰騎,都能拿下N多人頭,奈何匈奴人太狡詐,全力以赴抓住他之後,就來了這麽一招類似的“釜底抽薪”,讓人回去告訴漢武帝說李陵投降了,漢武帝大怒之下殺了李陵全家!這樣李陵就尷尬了,於是李陵一怒之下真的投降了……
似乎是知道韓信在想什麽,陳平繼續說道:“你紮伊是大大滴勇士,不怕死,馬上就在這裏自盡了,我也不奇怪。但你可先想好,我就直說了,明天我會找個跟你樣貌差不多的人,扮作你的樣子,率兵去衝擊你們的大陣。想來這麽一搞,你那些親人,甚至你所在的師門,乃至你的師尊,都不能置身事外吧,我要是再揚言,說這是你師尊授意的……”
“夠了!”紮伊打斷陳平的敘述,額角青筋直跳,“夠了,我願意告訴你們寶物的情況,但我如何確認你們會履行承諾,放我離開?”他盯著陳平,臉上寫滿了對“狡猾的中原人”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