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夢之四
“魂兮——歸來！”
韓信是被一串不知道什麽意思的音節從昏睡中叫醒的，那音節帶著音樂的節拍，中間有一個很長的拖音，拍子鏗鏘起伏，很有氣勢。
睜開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圍繞在身周的一圈複雜電子儀器，感受著身下躺著的是軟綿綿的彈簧床墊，有那麽一刹那，韓信以為自己已經從一個長長的夢境中醒來，回到了21世紀。
韓信對那個夢境記憶猶新，夢裏麵的時間跨度達到幾個月，這時間長得他以為自己真的已經穿越回秦朝末年，成為那個與他同名同姓的著名曆史人物。不過既然是夢境，總會醒過來的，現在不就醒了麽？
好吧，偉大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唯物論總會戰勝唯心論的。
但韓信對於唯物論的信心隻維持了幾秒鍾。
以雪白的天花板為背景，一把熟悉的古樸青銅劍在空氣中憑空浮現。
即使那個夢確實隻是夢，那又如何，隻可能在夢中出現的物品，現在就出現在韓信眼前，而且是違反常識的憑空出現和懸浮！
青銅劍劍尖朝上，不遠處，一個金色的小拱門形成了。門的另一邊隻隱約透露出幾道冰冷的目光，全都投注在韓信的臉上，那些目光來自好幾個形態各異的眸子，隻出現了短短一瞬間，就隨著金拱門一起消失了。
這個夢還沒結束，韓信想。
韓信艱難地控製著頭和眼睛四下看了看，這次他看得更仔細些。身邊最重要的電子設備應該是腦電波記錄儀，這是21世紀醫學上鑒定一個人是否還“活著”的重要依據，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的腦電波記錄沒有在不停地畫出各種波浪線！
也許是設備壞了吧，韓信想。
於是再看看實時心電圖，韓信驚恐地發現，心電圖記錄到波峰位置，就停止不動了！
又一台設備壞了？
轉頭看看另一側，連接著他的全封閉呼吸頭盔的呼吸檢測儀，空氣質量指示燈是綠色的，進出氣體的讀數卻停止了閃爍——這通常是停止呼吸的標誌……
這玩意兒肯定壞了，韓信想著，從呼吸檢測儀上收回目光。然後，他的目光落在病床邊的點滴架上，定格在一更驚人的發現裏！
點滴架就在床邊，調節器差不多是挨著韓信的臉，這麽近的距離讓他可以看得格外清楚——本該從點滴調節器裏一滴一滴不斷滴進墨菲管的藥滴，隻有一滴。
一滴在墨菲管裏懸空的藥滴！
細看墨菲管下方的水平麵，上一滴藥滴滴進來引發的漣漪也是靜止不動的，甚至還能分辨出一滴正在向上方反射回去的圓珠形小水滴。
不過這還不是那個“更驚人的發現”！
離點滴架稍遠一點的地方，一枚子彈頭靜靜地懸浮在空中，通體發紅的外表說明它在與空氣進行超高速的摩擦！在它後方更遠處，一個玻璃窗破開一個洞，玻璃碎片定格在四處亂飛的一瞬間。
韓信在主持發掘驪山秦始皇陵的時候與軍方打過交道，對子彈多少有點了解。一般的子彈頭不過一兩厘米，眼前這顆四五厘米，幾乎可以肯定是反器材狙擊槍的子彈，是那種穿透一層鋼板後還能輕易把人打個通透的超級大殺器！
這才是“更驚人的發現”。
還好隻是個夢，不然那玩意兒以超音速破開窗戶飛來，韓信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不管怎麽樣，停留在子彈的飛行軌跡上總是不安全的，趁著這一切都沒在動，先離開這張病床吧。韓信想著，卻發現自己想起身，卻起不來！
全身癱瘓了？不像。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他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身體和四肢，都完好無損，處於隨時可以接受大腦指令的狀態，但他發布了一個想起床的念頭，身體沒有任何反應。
除了艱難地轉頭，他動不了一根手指頭。
“別動，我不想傷害你。”一個聲音在說。
韓信聽著那聲音很熟悉——那就是他自己的聲音，但他沒開口，也沒有說話，這聲音直接是從腦海深處浮上來的！
“你是誰？”韓信下意識地就想張嘴問，張嘴的指令下達了，嘴卻沒有張開。
但那個聲音似乎立即就聽到了韓信想問的，馬上回答道：“我沒有名字，以前別人稱呼我為‘公子’。”
公子！
韓信記得，白雪和墨玉稱呼他，都是“公子”！
今兒遇到正主了。
“‘公子’……你是鬼穀的人？”韓信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這是一次出乎意料的邂逅，他甚至不知道該跟對方談起什麽話題。
“我是哪裏人並不重要，韓信，你隻需知道，此刻，雖然我不是你，但你就是我。”
我不是你，你就是我，這都什麽鬼……
“等等……”韓信感覺自己跟不上節奏了。
“你剛才已經看到那個……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這個時代稱呼為‘子彈’。隻需給它零點幾秒鍾，它就可以飛過來，同時殺死你我！”那個聲音發現自己高估了韓信的理解能力，很直白地解釋道，“這樣說你可以理解了吧，我就在你的頭腦裏，你我是同一個人！就跟你之前回到鬼穀，在我的頭腦裏，一樣。”
解釋得清楚明白淺顯易懂，韓信聽懂了，也驚呆了：“你……你是說，這是我的身體，而你，你……”
“我在奪舍，”那“公子”直接降低了對韓信理解能力的預期，解釋道，“用你能理解的話說，我在努力控製你的身體，而你最好不要阻止我。”
奪舍！
作為一個考古專家，韓信沒少進各種古墓。雖然他自己從讀書開始就注定了唯物論至上，但免不了親朋好友們各種擔憂他常年出沒墳墓會“不祥”，其中擔憂得最多的，民間俗稱“被髒東西跟上”或者“鬼上身”，翻譯成普通話，就相當於“奪舍”。
韓信想，很好，常在墳中走，哪能不上身。
秦始皇陵真的非同一般，連鬼上身都來了！
這麽一想，韓信倒冷靜下來了：“現在是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是“公子”所屬的公元前，還是韓信所熟悉的21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