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良心何在？
顧江寒扯了扯嘴角，抬手摁住了蕭玥的手臂，然後摸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
他訕訕一笑，試探著抬手去扯伊嬈的袖子，淩殊一個冰冷的眼神掃了過去，他尷尬的收回了手摸上了自己的胡子。
“唉，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沒意思了……怎麽連玩笑都開不起了？罷了罷了，丫頭你坐下來，我跟你聊聊正事。”
伊嬈坐了回去，抬手摁了摁眉心，“你說。”
顧江寒一邊捋著胡子，一邊說道：“這不，本來想著你在神跡待上幾個月後，跟你搭檔的那個導師多多少少能學到點東西，可是……劉宗沅這孩子有事又……”
“說重點！”
伊嬈微微皺眉，並不想聽這些囉裏囉嗦的話。
淩殊眸光微沉，抬手又聚起了一道氣刃。
顧江寒端詳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你們.……我這.……你們得讓我把場麵話說完吧，那我總不能直接說，我需要一套修靈功法來培養一部分的學員，所以想讓丫頭你給我創造一部合適的功法吧！”
聞言，伊嬈輕笑了一下，伸手將桌麵上的房契和地契收了起來，“你早說啊，雖然無功不受祿，但既然是你有所求，那這寰宇樓我就笑納了。”
說著伊嬈從儲蓄囊中摸出了一本冊子遞到了顧江寒的麵前，“這本修靈功法，對於修為未達藍階三級的修煉者來說，簡單易學，事半功倍。而且這本功法不挑靈體，什麽靈體都適用。”
顧江寒接過書冊翻了翻，越看目光中的興奮和激動就越盛。
伊嬈細細的品著他的目光，這種如癡如醉的目光，她在嗜酒如命的酒徒眼中看到過，在癡於武學的武癡眼中也看到過。
伊嬈不由嘖舌，暗自感慨道：原來無論一個人的身份地位如何，眼中隻要有自己心愛之物，那癡迷如醉的目光，皆是一樣的。
幾分鍾後，顧江寒輕輕合上了手中的書冊，認真嚴肅的神色瞬間又變回了原本的老不正經的嬉笑。
伊嬈抬手遮了一下臉，麵對這種神速變臉，她實在是有幾分沒眼看的感覺。
或許是伊嬈的嫌棄表現的太過明顯，顧江寒的臉皮有些泛僵，就連蕭玥都不由低下了頭。
顧江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重新恢複了笑嘻嘻的表情，“丫頭，你的修靈造詣遠比我預想的還要高，用一座樓換這部功法，我這老頭真是賺大便宜了！”
伊嬈抬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灼魂，“各取所需，便是公平。”
這本功法，不過是伊家最基本的功法，是配給家族中外門子弟的，可謂是她手中最簡單的功法了。
用這本功法換一座寰宇樓，於她而言也很劃算。
聽了伊嬈的話，顧江寒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各取所需，哈哈，說的好！”
他笑了幾聲，神色漸漸正了起來，“話說丫頭，你這麽精通修靈之法，那你知不知道這修靈之術對特殊修煉者來說，意義何在？”
伊嬈大拇指在酒杯邊緣摩挲著，她思忖了一下，回道：“修靈之術可提高修煉者體內的靈體容納靈力的空間，但卻不能改變一個人靈體內的靈氣含量。
所以本質上，修靈功法對於特殊修煉者來說隻是輔助工具而已。甚至，它對於沒有天賦的人來說，本就沒什麽用處。”
當然，這隻是低級的功法。如果是伊家的高級功法，那別說提高靈氣，就算是重塑靈體都沒什麽問題。
顧江寒神色微暗，端起酒杯將杯中的灼魂一幹二淨，而後歎了口氣，“老頭子我活了這麽多年，自然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可丫頭，北域幾百年來從來未出過一位正統煉丹師，神跡學院裏卻羅列著一摞一摞的煉丹功法，老頭子我不甘心啊！”
伊嬈眸光一顫，緩緩抬眸與他對視了起來。
過了十幾秒，伊嬈驀地移開了目光，“你是想琢磨一種能夠改變修煉者靈體靈氣濃度的功法，還是想研究一部可以培養煉丹師的功法？”
顧江寒愣了一下，隨即咧嘴一笑，“自然是都想！”
伊嬈輕笑了一下，“野心不小。”
顧江寒搖了搖頭，“以前我也覺得這有些癡人說夢，但最近老頭子我發現，似乎倒是有可行之道.……”
“東西北三域，每一域缺少一種特殊修煉師，北域沒有煉丹師，東域沒有煉器師，西域沒有咒術師。
南域是死域，無人可進無人可出，暫且不論，其他三域皆有平衡可言。貿然打破這種平衡，可謂是逆天之舉，顧院長有想過此舉若成，會是什麽後果嗎？”
一直默默聽著兩人談話的淩殊，突然冷冷的質問出聲。
顧江寒抬眸朝他看去，看到的隻是淩殊低垂的眼簾，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伊嬈舔了舔下唇，陷入了沉思。
顧江寒低低一笑，抬手摸了摸胡子，說道：“什麽後果？少領主以為會有什麽後果？”
淩殊沉聲回道：“東域和西域憂於北域一家獨大，此後三域紛爭再起，千年前的四域亂戰的場麵將會再次重演。”
顧江寒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周身的氣場驟然一變。他身上緩緩透出的是含蓄內斂不漏鋒芒，卻不容人忽視的氣勢，全然沒有之前那個老頑童的影子。
伊嬈眉梢一挑，看著對方瞬間恢複到二十多歲的模樣，不由感歎，原來這才是曾經叱吒北域的寒江劍主真正的模樣。
三十年前，顧江寒憑借耀芒十大神器排行榜之六的寒江劍威震八方。在荒北一戰成名，憑一人之力淨化凶魂幾百隻，得魂聖之稱。在助現北域領主蒼玨上位後，寒江劍主封劍，入神跡學院擔任院長。
此後，顧江寒的寒江劍就再也沒有出過劍鞘。
原本在見過顧江寒之後，再從北域傳奇誌上看到這些內容的伊嬈，一度覺得一定是這本書的作者信口雌黃。
如今看著眼前這位風度翩翩、麵容俊朗的少年郎，伊嬈倒是有些相信那本傳記上的話了。
麵對突如其來的威壓，淩殊微微一怔，隨後冷冷一笑，周身氣場驟然散開，寒冰之氣怦然而開，與顧江寒周身的勁氣相撞在一起後，猛地發出了一陣嗡鳴之聲。
伊嬈迅速抬掌抄起桌麵上的酒壺，然後抬腳一踢桌沿，帶著椅子往後撤去。
在她後撤的那一瞬間，桌子突然炸裂了開來。
淩殊和顧江寒眸光皆是一變，立刻起身後撤，避開了飛濺的木頭渣。
可憐了反應略慢了一籌的蕭玥，他根本沒有時間抽身，堪堪拿袖子遮了一下臉，接著就被濺了一身的木頭碎渣，臉上手上都刮了幾道血痕。
伊嬈端起酒壺仰首將酒壺裏的酒盡數飲盡後，手一鬆將空酒瓶扔到了地上。
銀質的酒壺落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在此時略顯寂靜的房間中，顯得格外突兀。
突然，顧江寒輕笑了起來，撫掌道：“果真英雄出少年，是我老了。”
淩殊沉著臉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了伊嬈身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轉身就要走。
“你既然提到平衡，那你覺得什麽才是平衡？東域西域的煉丹之術，為他們的青年才俊提供者遠優於北域的資源，這莫非就是平衡？！
他們學院的學員，世家的子弟，哪怕是貧民百姓對補氣丹，補靈丹這種不入門的丹藥不屑一顧，我們的百姓卻根本用不起這些東西，莫非這就是平衡？！
一柄聖器品可用百年，我們的一柄聖器卻換不來他們一個普通世家子弟一個月的丹藥，莫非這就是平衡？！
少領主大人，您所謂的平衡是如此嗎？”
接連三個質問，讓伊嬈不由停下了腳步，她輕輕拍了拍淩殊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淩殊皺起了眉頭，但還是鬆開了手。
伊嬈回身，看著顧江寒眼底的諷刺與悲涼，她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原來顧院長今天的目的，不是為了什麽修靈功法，而是為了給我下套。”
伊嬈抬手撩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輕笑著說道：“想必，顧院長應該是找到什麽東西了吧。”
顧江寒沒有否認，十分誠懇的回道：“之前萬寶閣流出的一瓶補氣丹的品質過於完美，我順著貨源查了一下，查到了萬寶閣，順著萬寶閣又查到了方家。”
聞言，伊嬈不免嘖舌，“寒江劍主果真是寒江劍主，之前趙家、秦家、蒼家雖也有懷疑都未能查到方家的頭上，您倒是厲害。不過.……”
說道這，伊嬈漫不經心的神色驟然一變，帶出了幾分淩厲和冷酷，“您心係北域，想要造福百姓，您就自己去研究這方麵的功法。我伊家的東西斷沒有白送給別人的道理！
說到底，我就是個商人，不是善人。自然也不能傻到，拿自己的東西斷自己財路的。”
她伊家的東西，可以給那些宣誓為她效忠的孩子，可以給朋友，但沒有理由拿來做慈善。
“所以，你寧願看著三域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直到其他兩域的人可以無視域障的削弱，開始侵蝕北域的疆土，也不願行這舉手之勞嗎？身為北域的未來的領主和夫人，你們的良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