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了斷
見自己的打算被識破,夜慕煦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不斷的往後靠著,直到靠在了被他刻畫過的樹幹上。
伊嬈站在夜慕煦麵前,勾唇一笑,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被甩了一耳光的夜慕煦,怔怔的捂著臉,隨後展露出了一個苦笑。
伊嬈目光漸冷,抬手又甩了一個巴掌,印在了他另一邊臉上。
伊嬈一邊拍了拍手,一邊冷笑道:“嗬……想套我的話,記錄下來,然後再掐頭去尾,交給宗主或者對我一直有意見的寧世鈞,最後給我按上一個謀害師兄的罪名,讓我身敗名裂?”
夜慕煦捂著臉,臉色蒼白,身體逐漸開始輕顫。
伊嬈眼底閃過一絲輕蔑,沉聲道:“別做夢了,別說我不會給你機會,就算我允許,寧情裳也容不下你這種心思,倒時候你隻會死的更慘!”
“當然,我不否認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算計你的是我,給你希望再親手打破希望的也是我。但夜慕煦你應該知道,這是為了‘報答’你當初試煉之時,給我下毒,推我下崖的恩情。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很公平,不是嗎?”
“你,你什麽.……你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夜慕煦白著臉,瞳孔微縮,聲音有些顫抖。
伊嬈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夜慕煦驀地明白了過來,“你根本就沒有失憶,從始至終你都是在欺騙我,算計我?!”
略顯尖銳的聲音,伊嬈皺了皺眉,抬手揉了揉耳朵,“是我高估你了,原來我以為你在經脈被廢的那一刻就應該明白過來,從頭至尾都是我的布局。
我之前舍命救你,讓你信任我,然後我給你幫助,接著又暴露疑點,讓你在懷疑與不舍得去懷疑之間糾結,最後心甘情願的落入我的陷阱,一敗塗地.……
不過,說到底,這些手段可都是你和譚月苓教給我的,怎麽樣,這種滋味兒,好受嗎?”
夜慕煦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定格在了灰敗和頹廢上。他自暴自棄的靠在樹幹上,僵硬的扯起了唇角,“成王敗寇,是我自己愚蠢,我無話可說。”
“你的確是愚不可及,自以為可以將所有人掌握在手心裏,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算計你利用你,甚至出賣你背叛你。”
“出賣我,背叛我?”夜慕煦嘲諷一笑,閉了閉眼,“你說的是譚月苓吧?嗬,她跟你說什麽了?”
伊嬈眸色微深,沒有停頓的回道:“她告訴我,是你指使她找人淩辱方熠,並讓人把這事嫁禍給寧振遠!”
聞言,夜慕煦瞳孔緊緊一縮,隨即抬手捂著臉,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我指使,我嫁禍,哈.……說的好,說的真特麽的好!”
伊嬈皺了皺眉眉,在寧闌忻的記憶裏,夜慕煦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髒話,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看著他這副模樣,伊嬈眼中的神色逐漸深幽起來。
夜慕煦笑了很久,笑聲越來越低,知道完全消失。他抹了把臉,聲音有些沙啞,“師妹,如果我告訴你,方熠的事情,我隻知情,但絕對不是主使,你會相信嗎?”
凝視著夜慕煦眼中的複雜,伊嬈眉心再次收緊,但隨後又舒展了開來,“如果你不是主使,那就是你被譚月苓玩弄於股掌之間,這麽丟人的事情你都甘願承認,我為何不信?”
夜慕煦笑著,臉上透出了幾分陰邪和狠戾,“丟人嗎?一個廢人,還要什麽顏麵,我已經淪落至此,憑什麽再替別人背黑鍋,憑什麽讓那些算計我的人坐享漁翁之利?我是一敗塗地,但我也不希望你們能夠平靜!
依照你現在脾性,有人算計了你,傷害了你看重的人,你必然不會放過他!隻要有爭鬥,無論是你將他們鏟除,讓他們跟我一樣淒慘,還是他們將你扳倒,讓你跌落塵埃,我都樂見其成!嗬,哈哈,哈哈哈……”
伊嬈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這件事上,你倒是想得清楚。”
夜慕煦緩緩斂起了笑容,將頭往後一仰,抵在了樹幹上,“你也別太得意,譚月苓自己絕對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主動設計陷害我,她身後必然還有別人。他們明著都不過你,暗地裏的陰謀詭計卻多得很,說不定你最後的下場,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伊嬈抿唇,往後退了一步,抱臂環胸,目光逐漸淡了下去。她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道:“你自己了斷吧,因比試失誤錯失名額,遺憾自盡,聽起來總要比謀害師門,背叛師尊,最後身敗名裂,被釘在宗門的恥辱柱上好得多。你,自己選吧。”
說完,伊嬈轉身背對夜慕煦,這是她能給出的最大的寬容。
夜慕煦定定的看著身前的背影,緩緩從袖口中摸出了一把匕首。他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匕首,自嘲一笑,他不是不想搏一把,不是不想將手裏的這柄匕首捅進這個對方的身體,哪怕同歸於盡,他也願意。
但是,他又何嚐不知道,對方敢如此不設防的將後背露出來,是因為她知道在她身後的,隻不過是一個廢人,一個連勁氣都再也無法凝聚的廢人.……
夜慕煦緩緩抬手,將匕首抵在了胸前,笑的嘲諷。枉費他機關算盡,不擇手段,最後終究是敗在了自己的貪婪之下,敗得如此輕易如此蠢笨,真的是可悲而又可笑……
“噗嗤”一聲,匕首刺破衣服,刺入身體的聲音在伊嬈背後響起。
伊嬈緩緩轉身,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閉了閉眼,然後從儲物囊中拿出了一瓶酒,倒在了夜慕煦身上,然後將酒瓶扔在了腳下。
隨後,伊嬈伸手摸了摸胸前盛放寧闌忻骨灰的瓷瓶,輕聲說道:“恩怨已了,你也應該能夠瞑.……”
就在伊嬈話說道一半的時候,旁邊的樹後麵突然傳來了一絲異動,伊嬈立刻冷眼掃了過去,沉聲喝道:“誰在哪裏,出來!”
“是我。”回應她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伊嬈一怔,看著從樹幹後走出來的人,神色逐漸緩和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淩軒拍了拍自己袖子上沾上的葉子,抬步走到伊嬈麵前,伸手撩起伊嬈肩前的那縷頭發,將其撩到了肩後。
伊嬈站著沒有動,她靜靜的看著淩軒,眼神柔和中帶著尚未完全消下去的清冷。
淩軒緩緩收回了手,笑容是平時少見的柔和,他微微低頭,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你喜歡讓敵人和仇人自我了斷,為何?”
被這麽一問,伊嬈先是一怔,隨即卻笑了起來,她一邊笑著一邊搖頭回道:“不知道,可能是怕髒了手吧。”
說著,她伸出手看了看,聲音輕了不少,“雖然,這雙手本來也不幹淨。”
淩軒驀地伸出了手,緊緊的將伊嬈的手握在了手掌心裏,“你這雙手,很幹淨,而且也很漂亮。”
伊嬈一怔,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這一瞬間,她真的以為,是她的阿殊回來了。
看著伊嬈的眼神,淩軒隻覺心頭一陣抽痛,他緊抿起唇,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做妒忌。
自從淩殊那小子在荒屍嶺覺醒血脈將他喚醒那一刻起,他便一直陪在淩殊的身邊。
看著淩殊和這個女人一路走來,他隻覺是伊嬈配不上淩殊,更不值得讓淩殊獨自背負著家族血脈的恩怨情仇,就隻為讓她平安無事,自在開懷。
他覺得是淩殊太傻,太蠢.……
但如今,他才發現他錯了,他竟然連傻子都不如。
眼前的這個女人,心尖上放著的隻有淩殊,哪怕他和淩殊有著同樣的臉,同樣的軀體,這個女人都不會分一絲情愫給他!
她給他溫柔,護他周全,陪他胡鬧,讓他逐漸貪戀這種感覺,卻又總在不經意間用那種恍惚的目光告訴他,這所給予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另一個人,都是因為淩殊!
感覺到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伊嬈輕輕動了動手腕,輕鬆掙開了淩軒的手,輕聲道:“抱歉.……”
手中一空,淩軒的心思瞬間收了回來,他咽了咽口水,把口中的腥鏽味壓了下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拳頭一緊一鬆,下一刻便又掛起了漫不經心的笑容,“走吧,爺帶你去個地方。”
伊嬈愣了一下,眸中染上了幾分疑惑,“什麽?”
淩軒一笑,伸手拉住了伊嬈的袖子,“你跟我走便是了。”
兩人小跑了一路,來到了一個湖邊。
伊嬈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地方,突然想了起來,這不就是自己剛剛路過的地方嗎?
伊嬈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個小湖,有些奇怪,“這裏有什麽東西嗎?”
淩軒勾唇一笑,抬手指了指旁邊的幾棵樹,“你看那。”
伊嬈順著他的手看去,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漆黑的樹枝樹葉。
伊嬈眨了眨眼,低喃道:“這.……除了樹枝樹葉,什麽也沒有啊.……”
“你仔細看。”
聞言,伊嬈閉了閉眼,靜下心來仔細的打量起了一片殘枝敗葉。
淩軒雙眸含笑的注視著伊嬈認真的觀察的臉龐,見人的看的十分仔細,沒有分心關注他,便悄悄從袖口中摸出了一個水晶球猛地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