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後悔
伊嬈伸手攬著淩軒的腰，目光沉涼，唇角勾了勾，但笑容最終卻也沒有成型，而是冷凝在了臉上。
她之前從未輕信過旁人，也幾乎未曾經曆過背叛。如今這一幕，倒是實打實的一個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打的她火辣辣的疼。
伊嬈閉了閉眼，掩下了眼底的失落，嘲諷一笑，心道：因為一張臉，你的懷疑，你的疑心，便輕易被自己壓了下去，如此輕信別人，倒是連累淩軒受苦，伊嬈這次你怎麽會這麽愚蠢！
突然，一道淩厲的勁氣從伊嬈身後襲來，伊嬈滿腔的怒氣和戾氣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
她鬆開了環在淩軒腰上的手，迅速回身，抬手揮出了一道勁氣，兩道藍色的光芒撞擊在一起，女子一下子被掀翻了出去。
嬌媚女子眯了眯眼，咧嘴一笑，抬手摸了摸嘴唇，然後迅速從另一個角度朝伊嬈身邊的淩軒攻了過去。
方熠順勢出擊，意圖鉗製伊嬈的動作。
伊嬈手中銀雪轉動，劍鋒淩厲，劍鋒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寒芒。
大廳場麵頓時一片混戰，聖威殿的精衛和蒙麵人不相上下，伊嬈護著淩軒對上方熠和那個女人絲毫不落下風。
隨著伊嬈的劍勢越來越迅猛，女子和方熠身上都掛上了幾處傷痕，伊嬈死死的盯著方熠，隻想著怎麽在對方身上多戳幾個窟窿。
嬌媚女子看了看如今的局勢，目光幽深，她舔了舔唇角，又吹了一聲口哨。
緊接著，爆炸聲頓時響徹了整個大廳，濃濃的煙霧迅速將眾人淹沒。
伊嬈下意識的眯眼，揮了揮眼前的霧氣，伸手想去抓淩軒的手臂，結果卻抓到了一片空。
伊嬈一怔，一邊揮袖驅散著霧氣，一邊喚著淩軒的名字。
過了十幾秒後，濃霧散去，精衛倒了一地，還有幾具蒙麵人的屍體，嬌媚女子、方熠還有淩軒已經消失在了大廳裏。
伊嬈眸子一沉，咬牙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利劍，隨後驀地將利劍刺進了地麵。青灰色的地麵上，頓時出現了一道撕裂開來裂紋。
在原地站了幾秒，伊嬈抬手摁了摁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心情卻是越來越差。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收了劍，轉身朝後廳走了過去。
後廳裏，寧情裳跪在床榻邊，緊緊握著寧世鴻的手，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麽。
伊嬈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問道：“他怎麽樣了？”
寧情裳依舊呆滯，沒有說話。
伊嬈皺了皺眉，聲音沉了三分，“還能救嗎？”
寧情裳目光輕輕顫了一下，張了張嘴，開口嗓子喑啞，“是我蠢，是我害了他……”
伊嬈不耐煩的低頭瞥了她一眼，聲音逐漸發冷，“你給他下的什麽毒藥？解毒丹就算不能解，難道還不能暫時壓製緩解嗎？”
“解毒丹也沒用了……”寧情裳低頭，帶出了幾分哭腔，“什麽藥都沒用了？”
伊嬈歎了口氣，按捺住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直接撩袍坐到了床邊，伸手覆蓋在了寧世鴻的額頭上，精神觸角緩緩探出，一點點的進入了寧世鴻的體內。
伊嬈閉眼，仔細的感受著寧世鴻體內的狀況。
毒已經緩緩滲進了入髒腑和經脈，這種程度的腐蝕，解毒丹已經無力回天，如果想要救治，除非煉製聖丹神卷上所述的華壽丹與解毒丹服用，或許還能有機會挽救。
想到這，伊嬈緩緩撤回了精神觸角，然後皺眉看了一眼跪在床邊的寧情裳，沉聲問道：“宗門裏現在有華壽丹嗎？”
“華壽丹？”寧情裳眨了眨眼，喃喃重複了這三個字，然後眸中瞬間一亮，“對，對對，華壽丹，華壽丹修複髒腑經脈，配上解毒丹應該還有救！”
伊嬈點了點頭，又重複問了一邊，“那宗門裏現在有解毒丹嗎？”
寧情裳怔愣了一下，剛剛直起的身子又軟了下去，“華壽丹這種藍階級別的丹藥，整個鎮湖宗也就隻有不到五顆，當年已經被你祖父病重的時候就用掉了三顆，還兩顆，在我生產和宗主夫人生產的時候也都用掉了……現在，現在去藥王宮求藥，來回最起碼需要半月，已經是來不及了.……”
伊嬈皺眉，她知道東域丹藥級別與勁氣級別一致，藍階級別的丹藥，比藍階級別的強者一樣難得，但是鎮湖宗好歹也是東域四大宗門之一，煉丹之術莫非這麽不精嗎？
“百丹殿的丹師，就沒有一個能煉製華壽丹的嗎？”
寧情裳搖了搖頭，眼底的絕望再次緩緩的透了出來，“鎮湖宗一直是以研究劍術和咒術為主，對於丹術的研究並不深刻。
整個東域對丹術研究頗深的，除了海納百川，萬物皆融的上雲宗，就隻有清河宗和藥王宮，但向外售藥者，隻有那位七級煉丹師所創的藥王宮.……可其卻隱於險惡的霧障密林之中，怕是就算帶著哥哥尋到了那裏，他也挺不下來啊.……”
說著，寧情裳將臉頰貼在了寧世鴻的手背上，她緩緩閉上眼睛，眼淚不由流了出來。
伊嬈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年的事情，充滿了誤會，一個隻相信自己看到的表象，被喪失愛人的悲傷蒙蔽了雙眼，看不清身邊最真摯的疼愛，另一個對自己妹妹滿滿心疼，卻又不知如何將真相說出口才能讓化解這一切.……
一個有恃無恐的傷害，一個小心翼翼的寵愛……一個在自己偏執的恨意中折磨著自己和身邊所有關心她的人，一個在自己的愧疚和心疼中無限包容退步，甚至甘願付出自己的尊嚴和生命。
她來鎮湖宗短短十幾天的時間，都能看出寧世鴻每每看向寧情裳時目光中的寵溺和心疼，但寧情裳二十來年，卻從來都不願相信這些……
寧世鴻當年為了成全自己妹妹的幸福，辜負了自己青梅竹馬的愛人，也辜負了他娶了的那個藍溪宗的女子.……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甚至也不是個好父親，但卻把所有的寵溺關愛，全部都給了自己的妹妹，最後卻被自己最愛的妹妹下了毒，性命垂危。
真的很諷刺呢……
伊嬈扯了扯嘴角，寧情裳是個很幸運的女人，她有著疼她入骨的哥哥，有對她尊敬依賴的女兒和外甥，有容貌有地位也有權勢，但她卻為了逝去的那份愛情，偏執成狂，毀了這一切.……
伊嬈抬手摁了摁眉心，心裏暗道：這算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嗎？
猶豫了片刻，伊嬈歎了口氣，低聲開口道：“逸軒手裏有華壽丹，我可以幫你救人，但是我有條件。”
寧情裳一怔，隨後立刻抬起了頭，眼眸中又重新浮起了光芒，她伸手扯住了伊嬈的袖子，神色迫切的追問道：“你沒騙我，真的有華壽丹？”
伊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寧情裳鬆了一口氣，連忙起身拉住了伊嬈的手臂，眸中的驚喜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頗有一種如獲新生的感覺，“你能幫我救他對不對，你能救他對不對？”
伊嬈抬手扶在了她的手臂，輕聲回道：“明明你什麽都不珍惜，但是他們的心卻始終都在你這裏。有時候，我真的也挺替他們覺得不值的。”
她這句話，不但是指寧世鴻的執著，也有著寧闌忻的執念。明明寧情裳根本不在乎他們有多努力的想讓她開心滿意，他們卻自始至終都想進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搏她的開心。
這真的值得嗎？這種執念，究竟為何而生呢？
伊嬈自認為不會是這樣的人，更沒有這麽竭力的想要獲得一個人的認可過，所以她或許可以理解，但卻根本沒辦法去真正的明白。
聽了伊嬈的話，寧情裳一怔，張了張嘴，沒有說話，隻是低下了頭，淚瞬間又滑落了臉龐。
伊嬈歎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希望，無論那邊提出什麽要求，你都能幫我爭取到一些救回阿軒的時間，作為回報，我會幫你救他。”
寧情裳捂著臉，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把伊嬈抱進了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年，是我錯了，是我傻，是我不該那般苛責你，不該被仇恨和悲憤蒙蔽了心智，是我錯了.……對不起，委屈你了，母親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你原諒母親好不好.……”
聞言，伊嬈心中一酸，眼角有些幹澀，她的眼前不由浮現了一雙死寂而又不甘的眸子.……
如果此時，寧情裳抱住的是寧闌忻，寧闌忻還能活著聽到這句話，她應該能激動的淚流滿麵。
這是寧闌忻最想得到的承諾，也是她臨死前最深的執念。有此一眼，想來寧闌忻的在天之靈也能瞑目了。
伊嬈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心中對那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和寧情裳，略感惋惜——或許寧闌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會淚流滿麵，會喜極而泣，會原諒，會欣慰，但是.……今天站在這裏的人，是她伊嬈，一個局外人，她不想替寧闌忻去原諒，也不想替寧闌忻去質問怨恨。
伊嬈輕輕推開了抱住她的人，拱手行了一禮，“那就拜托你了。”
寧情裳一怔，隨後十分苦澀的扯了扯嘴角，低下了頭輕聲道了一句，“好……”
伊嬈點了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當天，寧情裳主持大局，處理了一些不該存在的人，將少宗主寧博遠和三長老寧世鈞的死亡真相揭示了出來，並將寧振遠的屍體公示於眾，以為警示。
大局穩定，但寧情裳絲毫未提要趁機掌權的事情，伊嬈心中未定，替寧世鴻的不值少了一絲絲。
當晚，一份書信被送到了伊嬈已被解封的汐蘭閣，信中署名，白芷曦攜白熠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