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試探
就這麽僵硬的，不尷不尬的，坐下來，和他一起吃飯。
蘇綺簡直難以想象，兩人之間怎麽還會有這個樣子？都鬧翻了，一紙離婚書迫在眉睫。
可心底，卻幽幽然，望著他漆黑深刻的眉眼，冷峻無比的五官，有一絲澀澀的，悵然的情緒，悄然生出來，逼迫著心髒。
撲通撲通，那顆停止為他躍動的心髒，此刻好像在神傷的，極緩慢的跳動。
近距離，她還是該死的受他影響。
兩人，沒有話說，卻有什麽在暗暗流動。
淩嗣南深沉俯視，這女人差點把腦袋悶進飯碗裏的樣子。
筷子被夾住，蘇綺冷冷愣愣地抬頭。
男人的眉骨豐神俊朗，冷酷輕挑，“和我吃飯，這麽難受？”
“你知道就好。”蘇綺刺他。
他把她筷子裏的排骨夾走。
“喂，你幹什麽？”蘇綺望著那塊被她咬了一小口的排骨，入了男人優雅的嘴裏，一下子有點蒙。
反應過來，腮頰又突生一點紅。
髒死了，吃她吃過的！
男人麵色淡淡，一雙漆黑深眸卻鎖著她，那雙慣來無情的眼眸裏，此刻好似藏了無數邪肆的情愫。
“要？來搶。”他這樣說的，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讓她去他嘴裏搶。
去他嘴裏要怎麽搶？
蘇綺那張身經百戰的冷臉蛋，更加紅了。
因為怒氣，她拍桌子而起，伸筷子準備去他嘴裏挖，一下子起的太猛，兩人麵對麵而坐，辦公桌又不寬，她身形細，腰肢修長，用力過猛，反而把自己的紅唇送到了男人的鼻息底下。
四目相對，太近的距離，柔軟的睫毛擦過男人冷硬的臉龐，幾番眨動。
他的呼吸，瞬間沉重。
蘇綺愣，先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雙手去抓桌子，手裏的筷子都掉了。
飯粒掉在了他昂貴的西裝上。
她低頭去看，再一抬頭，危險的察覺到男人，緊盯著她的小臉，那張性感成熟的薄唇，似乎就想朝她的唇，壓下來。
氣氛驟靜。
她輔一回神，自己的腰肢已經被男人有力的大手，輕輕握牢了。
“……”呼吸幹燥。
她望了眼他要起身的樣子，猛地從辦公桌上退下來。
一臉冷涼之色。
呼吸略快。
男人英俊完美的臉，也一瞬間僵了片刻，幽沉的視線擱在她臉蛋上，有溫度。
他微微舔了下薄唇，皺眉。
模樣尚且克製而沉穩。
蘇綺當作沒發生什麽似的，重新坐下來迅速撥飯，動作太快就嗆到了，她掩飾性的伸手去拿水杯。
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半杯。
喝完了，氣息也漸漸鎮定下來，她放下杯子，視線就沒有了遮擋。
這才察覺到男人也不吃飯了，深邃視線饒有意味地看著她。
氣氛實在古怪。
蘇綺騰的一下站起來，怒瞪他，“又怎麽了？！”
男人漫不經意，深沉，這才優雅蓋上餐盒，他瞥眼去抽濕巾，指了下杯子，皺著眉，“你喝的是我的杯子，小貓，故意的？舔我唇印的地方。”
“…………”
唇，唇印……？？
你他媽要點臉。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你一個男人，有什麽唇印？？
蘇綺心裏怒海滔天，麵上鼻子不是眼睛，又忍不住低頭去看手裏僵硬的杯子，看看自己剛才喝的地方是不是他唇印過。
可一想到，都離婚的關係了，自己還喝了有他口·水的水，心裏就膈應死了。
臉似火燒。
她丟下杯子，窄裙下的雙腿迅速往門外走，沉怒羞惱。
男人在後麵，看了下腕表上的時間，並沒阻攔。
他整理西裝，容顏冷峻，高大偉岸的身軀一並跟著走出去。
公司大廳裏，對辦公室裏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的同事們，依然圍繞著馮知意。
大家等啊等，等了快一個小時。
起先很興奮，都認定是小馮的老公去教訓這個囂張跋扈欺負人的蘇小姐了。
“小馮，想不到你隱藏了個富豪老公啊！連我們報社老板都在門口恭恭敬敬的，你看，那個姓蘇的沒出來，一定是被你老公罵慘了！”
“該罵，誰讓她慫恿自己藝人針對你。”
“說不定你老公要說些狠話，不好當著你的麵，畢竟你純良無害。”有同事安慰。
馮知意都聽著，嘴上對那句‘老公’一個字都不反駁。
她心下覺得，挺好聽的，以後，她成功懷上他的孩子，總有一天也會這麽叫他。
半個小時後。
“不過，訓人要訓這麽久嗎？”有同事疑惑。
“別急！時間越久，說明罵得越狠，你等著看這個蘇小姐出來哭成什麽樣子。小馮的老公一定會對蘇小姐懲罰，說不定為難她什麽呢！”
馮知意眼觀鼻鼻關心，也等著。
事實都擺在眼前，蘇綺這麽過分，明目張膽欺負得她這麽慘，淩嗣南不會姑息。
這是馮知意的預測。
可，直到——
那兩人出來。
馮知意由同事攙扶著，站起來。
確實看見了一個怒氣衝衝，臉色不對勁衝出來的蘇綺。
馮知意眼尾眯起。
隨後看到走出來的淩嗣南，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卓爾冷峻，模樣嚴肅。
他走了過來，當著全公司人的麵，佇立。
馮知意細聲的開腔，“淩先生，你也不必為難蘇小姐，我和你的故事她未必了解，不知者無罪，如果她想道歉，我會接受。”
淩嗣南看了馮知意一眼。
可以說，是自他走進來，正式看她的第一眼。
男人薄唇冷沉掀動，開腔了，“對你們兩個人，今天發生的爭執，我自有決斷。去把你們報社的老板叫來。”
大家愣了下，有個人就去喊老板了。
中年男老板匆匆趕到。
蘇綺站在原地，視線淬冷，不抱希望，冷笑著聽他有什麽懲罰。
男人的視線掠過蘇綺，徑直落在馮知意蒼白姣弱的臉上，他的嗓音穿透眾人的耳朵，沉靜寒冽，“馮小姐，我安排你來這裏工作，是認為你能勝任這份副編的工作，可你顯然沒有專業的能力應對大牌藝人的脾氣，你和藝人和經紀人起衝突，是對你老板趙總的損失。如果你不能勝任副編，那就從行政底層做起，從明天開始，你負責端茶倒水，這樣趙老板對他公司的員工，也能服眾。”
馮知意一臉茫然，短發下的眼神寂靜，好像沒聽懂。
蘇綺詫異，無聲繃著臉，本以為一個鍋蓋會穩穩砸到自己頭上。
可是事情的反轉，大到她驚口無言。
底下也四座寂靜。
寂靜之後，是紛紛的嘩然。
大家都好像聽岔了似的，滿臉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淩嗣南，不敢多看，他們又看向馮知意。
這不是小馮的老公嗎？蘇小姐不是那個後來者小三嗎？
小馮的老公為什麽不維護小馮，替她出頭，給她公道，惡懲這個蘇小姐呢！
大家敢怒不敢言，隻好把疑問的視線給了馮知意。
那些質問的，好奇的，憐憫的視線，讓馮知意心底的平靜打破，甚至猛然間怒火中燒。
她此刻掩飾不住不可置信，再也做不到平靜隱忍，她不禁抬頭看向淩嗣南。
這個挺拔高大，一向以對她的內疚心為首的男人。
他怎麽會這樣說？
不給她安慰，不痛罵蘇綺，厭惡蘇綺，反而無故降她的職位？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下她麵子，嘲諷她沒有能力？讓她端茶倒水？！
馮知意心底的怒叢，點燃了。
柔軟的短發，險些都遮擋不住。
她袖子底下的手，擰緊成拳，悄然無聲。
淩嗣南視線沉鑄，似海底看不透的密度，他晃了眼馮知意，多餘的一句好話都沒有，薄涼無情吩咐身後的保鏢：“馮小姐說她腳摔了的話，你送她去醫院一趟。”
“是，老板。”保鏢領命。
馮知意擰著濃濃的不甘，跛腳走向前，“淩先生！你開車來了嗎？你可以送我嗎？”
“抱歉，我還有事。”淩嗣南如此拒絕道。
可拒絕完之後，他轉身，身形高大的男人卻一把拉起了蘇綺的手，也沒看她，淡淡冷冷叫她，“還不走？”
蘇綺都有點懵，眼睫眨了眨，她皺眉，回頭看到一個馮知意控製不住冷了的側臉。
同事們的麵麵相覷，趙老板看馮知意變了的臉色，這些目光，都夾著馮知意，淩嗣南今天讓她顏麵掃地了。
如此下她麵子，淩嗣南真的做得出？
可這，是唱哪一出？
蘇綺今天，的確是針對了馮知意的。淩嗣南不僅不管，還破天荒的袒護了自己。
蘇綺被男人拉著出去，她感覺實在奇怪，掙紮了幾下使勁掙開他，心裏有一股怪異的被袒護的味道，可是這味道不太對勁，她擰著眉心問，“淩嗣南，你到底在做什麽？”
男人很深沉，並不回答。
蘇綺涼涼的嗤笑一聲，忍不住開口，“剛才在辦公室裏，我的確想提醒你，馮知意看著沒那麽小白花，你們男人看女人隔著紗，可我們女人看女人一針見血的，她有點綠茶的，而且她奇奇怪怪的。不過，你也太不給她情麵了吧，當眾羞辱懲罰，你不怕她哭啊？哭了你不傷心？”
男人注視她，鎖著她冷俏俏的臉，噙了薄笑，“你想我傷心？”
“關我屁事呢。”
“一個女孩子，不要張口閉嘴都是屁。”他皺眉訓斥，管教她。
“……”關你屁事。
可是，這不符合常理，按易北鳴說的，這是他的心肝寶貝尖兒五年前救了他命又給了他倆孩子的女人啊。
他怎麽舍得，這麽傷馮知意？
所以今天這一出？
淩嗣南低沉眉眼，瞳孔審視不清，他，自然有他的試探。這是第二次了，上次是商場，有馮知意和蘇綺碰上的地方，必出幺蛾子。
蘇綺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他知道，雖然跋扈，但不惹事，心思敞亮，這是她的工作作風。
那麽，問題就肯定出在馮知意那邊。
男人不動聲色，運籌著這片天地，眼神很凜冽。
他的試探，馮知意會有反應的。毫無破綻之下，那麽，破綻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