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一刀兩斷

  如若說馮知意告訴她的一切,她都還不信,那她在回去的路上,看過了那張拷盤,她再也沒有任何可為他辯駁的僥幸。


  難怪馮知意深笑的問她,你看過拷盤裏的內容嗎?


  那張烤盤裏,是監控親測的,二十歲出頭的淩嗣南,在不同的時間地點,追捕厲氏族女的畫麵。


  其中有一段,就是黑夜裏,他舉著槍站在年幼的蘇綺麵前,槍對她頭,而母親厲柔嘉將她護倒在地的閃影。


  如果照片可以造假,視頻就絕對不會。


  原來蘇綺腦子裏閃過的模糊,並不是臆想,他當年是真的想殺她的,她也是厲家後代!

  他為什麽反悔了,八年後,不殺她,而是把她強爆了,讓她產下他的孩子。


  是像馮知意說的,同母親的亡靈挑釁,還是想利用她獲得異能優秀的兒子?!


  蘇綺覺得自己的人生,是一場操控,她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裏,而她此前,竟然一無所知。


  她最恨自己的是……前幾日夜裏,竟然那樣溫情脈脈,將自己徹底交付給了他,一個眼前的惡魔。


  母親在泉下,作何之想?!

  隻要一想到這裏,她的骨頭裏都沁寒發涼。


  蘇綺冷目憎憎,甩出手機,手機裏是她拷貝的拷盤裏視頻的備份。


  男人的身影,臉部輪廓,冷血地射殺動作,飛天遁地的身影,令淩嗣南的眸光驟然一僵。


  別人可以認不出你,但你自己絕不可能認不出自己。


  那是他……很年輕時候的他。


  她感覺如此陌生。


  而傅珩,在看到這段視頻後,目光頓時僵凝,他的腦子裏瞬息萬變,如同走馬燈閃過一道一幀淩亂的畫麵,那些毀掉的記憶,如同海浪零碎湧來。


  他眉頭緊鎖,表情是大變失色的。


  蘇綺看著這兩個人不同的麵部神色。


  她的心髒一抽一抽在痛,她從桌子底下拿出那個黑匣子,攤開來,裏麵全部是年輕男人的側臉捕捉。


  傅珩的呼吸都頓住了。


  “現在,我問你,你是不是殺害了我的母親,她的族人?你把他們的心髒全部挖走,你要斬草除根!”


  淩嗣南表情沉刻,下顎緊繃,他的冰冷深目從視頻上移開,注視蘇綺,她目光裏有洶湧的恨意在燃燒,熊熊烈火,幾乎燒灼到他。


  但他此刻,卻不能第一時間搖頭,因為……他不知道,很久以前,有個他所不了解的自己。


  他的眉目深擰,隻是望著他的女人,薄唇深沉掀動,“蘇綺,現在的我,你看得見摸得著。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大變的。”


  又是模棱兩可。


  “你無法否認!”蘇綺攥緊拳頭,很悲傷,心髒沉到了一個密閉的容器裏,她渾身冰冷,傅珩幾經轉變的神情讓她揪住了疑點,她把手機逼過去,低嗤冷笑,“他不承認,但你很真誠,這視頻裏的畫麵哪些是你熟悉的,你說出來。”


  傅珩不是會撒謊的人。


  就在剛才一瞬間,視頻的衝擊,他的記憶零碎恢複大半。


  她扭頭,表情很沉重,對茫然冷目的主子壓低聲承認,“少主,我想起來了,您當年管控實驗室時,的確下過追捕厲氏一族的命令,厲柔嘉世代出優良子宮的女性,不知為何,您下令一定要追殺她們,甚至不惜親自出手擒拿厲柔嘉……她當年是帶著一個小女孩子,十一歲不到的樣子……”


  說到這裏,傅珩突然禁聲,他腦海裏胡亂的記憶拚湊,他突然猛然抬眸看向對麵的蘇綺。


  蘇綺聽到這裏,至此,心髒沉到了深淵裏,地獄裏。


  她無需再多聽什麽,再對峙什麽。


  此前自己的不死心,殘存的僥幸,這一刻都變成了對她的嘲諷。


  這不是良緣,不是一段偶然的感情。是預謀,是利用和迫害。


  視頻和照片是鐵證,傅三是他的人,傅三不可能說對他不利的假話。


  那麽,都是真的。


  他真的,殺害了她的母親,他自己也無法否認。


  蘇綺忽然想起,那天夜裏二爺與他對峙在車前,二爺意味深長地說,‘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那分明就是警告啊,她卻那樣盲目自信,說信任他,他們是法律上的夫妻。


  二爺還曾質問他,如何能那麽短的時間就製出一把紅槍,問他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他是想起來了?還是從未忘記過他真實的身份。


  蘇綺分不清了,也再不願意相信他一絲一毫一厘。


  鐵證如山,無法自辨,弑母之仇,玩弄之過,都無法泯然消逝。


  她的牙齒咬地冷冷作響,彼此對峙沉默了多久,她不知道,當她再有自我意識時,她察覺到自己的手去拿出了手袋裏的小槍。


  她穿的冷豔,一襲長裙,細腿瑩潤,此刻發抖輕顫,她沒碰過槍,更沒打過子彈。


  可她握住了槍的扳扣。


  蘇綺看了眼表情冷酷到穀底,危險四射的男人。


  她亦不是普通身份,她知道了,她是厲氏的女兒。


  槍對準男人棱角分明的腦門。


  她該不該替母親報仇,就在此刻?


  她的手指尖無力,發寒,在男人沉目不懂鐫刻入骨盯著她,而傅三瞬息間衝起來之際——


  啪——!

  無人包場的餐廳裏,響起了槍聲。


  ”少主!“傅三驚喊,片刻,他嘴唇無聲,抬目。


  蘇綺的手臂細弱發抖,槍頭垂下,她盯著桌邊四濺的花瓶碎片,她垂下漆黑空洞的眼,嗓音淒冷啞聲,“淩嗣南,你和我,就如同此花瓶。一刀兩斷,再遇,我要你粉身碎骨。”


  槍的餘震回響整個大廳。


  她轉身,拿了母親那些遺物,步步冷錚,錚錚走遠。


  男人的健臂垂在桌旁,就在花瓶的一寸位置,他根本不躲。


  傅三看到少主的薄唇抿成了森寒的直線,額頭上的青筋泄露了他深沉不顯的情緒。


  傅三立刻低頭,查看少主的手臂,傅三低聲默然,許久,小心翼翼的安慰,“少主,蘇小姐沒有殺你。”


  “嗯,她沒有殺我。”淩嗣南濃深冽寒的眸,邃動,他沉沉吐聲。


  胸腔裏的氣息平穩,但傅三感覺到,男人周遭的氣息生靈塗炭的可怕。


  “但她不會要孩子了。殺她母親的仇人逼她生下的孩子,她不要。”他低頭,手指修長有力,冷勁蕭蕭,去拿桌麵上的煙。


  傅三怔愣住,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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