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祁遇的愧疚
有人動作很輕地掀開他的被子,幾根纖細柔指,扯到了他的褲頭。
溫軟細膩的手指肌膚,讓他痛得麻木的腰肌,突然一陣緊繃。
傅珩扭頭。
脖頸的槍傷,令他咬牙嘶吼一聲。
這聲音嚇到了人。
祁遇很僵硬地杵在那,碰到男人褲頭的手指,更是一瞬間冰涼,下一瞬間對視上他沉默堅硬的視線,突然又似發火燒般。
她指尖玉潔,輕顫。
立刻鬆開。
褲頭有彈力,這一繃回去卻打到了他塞管子的傷口。
傅珩腮幫子緊咬,“你謀殺?”
“對不起!”
“對不起,我,我……”向來鎮定,能指揮部下作戰的女人,此刻白皙清淡的臉頰一片不知所措的暈紅,她慌亂地抬起雙手,在空中停頓,微微咬齒,強裝鎮定聲的解釋,“護士那邊很忙,你該換藥了,本來我不想也不便於給你操作的,可是護士不來……”
他注目她,瞧她說不清楚的樣子,又看向她此刻出現在自己床邊的倩影,一身套裝,一絲不苟,微微掐著細腰。
男人的目光深邃了些,盯著她沒動。
術後醒來的糟糕情緒終於有緩和。
半晌,他慢慢看她。
堅韌的薄唇掀動,低聲問,“還換嗎?”
祁遇一頓,臉上的暈熱似乎在他的深度注視下,沒辦法退卻,她冷淡搖頭,“這會護士應該忙完了。”
“可是我的傷口似乎等不及。”
她抬眸望他。
他亦看她。
祁遇碰過男人腰部肌理的那隻手似乎再度發燙,灼灼的溫度透過皮膚,竄入血液。
令她莫名其妙的心悸,她一時不想再看他,便別開了目光,故作冷淡說道,“確定要我換?要是傷到了你——”
“隻要不是傷到要害部位,隨你怎麽蹂躪。”
男人說。
“……”祁遇一時沒聽明白。
等想明白他淡淡語氣裏蘊含的調侃,她的淡唇緊抿,諷刺道,“傅部看起來術後精神不錯,思維有序,傷勢不重,也不知道你當夜有沒有盡心盡力護衛少主,少主現在卻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空氣沉了,很靜。
祁遇微微一凝,察覺到自己嚴重說錯了話。
她一時語塞,她剛才隻是麵對男人有心思的調侃,作為一個不是老處·女的老處·女,她很不知道怎麽應對,便口急諷刺了。
實際上,她心裏絕不是這麽想的。
“你出去吧!”傅珩暗下眸光,說道,“但我對少主忠心耿耿,不容你置喙。少主明白我的心思,你不明白也無妨。”
空氣凝滯。
“對不起!”祁遇的手僵在被子裏,她垂著頭,長發挽在後髻,鬢邊微微垂下一縷,柔光下,顯出女人的幾分特有柔軟。
她的眼睛低垂許久,當慢慢抬起,觸碰到男人沉沉的眼神時,那偽裝在心底的強裝鎮定,和刻意別扭的冷淡,在這一刻全部擊碎了。
懊惱,愧疚,歉意,和那抹當得知他是去當臥底釜底抽薪時的震撼,意外,感動,這些情緒全部湧了上來。
她陪著他做了手術,陪著他昏迷。
卻在醫生告知她,他即將蘇醒後,她躲避般的消失了。
她為自己深深感到羞愧,愧於麵對這個男人。
所以,她才選在,他又昏迷了過去時,偷偷走進來看看他,並且主動接過了護士的藥膏。
沒想到卻把他驚醒了。
心裏堵著許多的話,情緒的窗口衝破洪閘,傾湧而出。
祁遇的眼底熱意一片,微微暗啞聲,低低緩緩歉意道,“我都明白的,傅部,我很對不起。”
“你用意深沉,我沒想到……”她微微闔眸,想止住眼淚,聲音卻打了顫,“你為了兜住我的錯誤,竟然順走了那張紙條,你為了絕了我反叛的心思,你去了馮府,你叛變了,你知道隻有這樣,我才不會再愚蠢的冒出來。雖然是假的,可是當時看起來那麽真……所有人都恨上了你,如果沒有你,那麽現在萬劫不複的就是我。”
她深深掩麵,感到羞愧,“我遠不如你的心思和膽謀,將計就計,陷身危機,你是九死一生。總算你和少主心息相通……我更感動,傅珩,我的女兒蒙蒙和你無親無故,你竟然會想要救她,如果你不想,你不會緊緊死守基因文件……為什麽,傅珩?”
她澄亮地看著他,拋開了上下屬的疏離,第一次這個女人對他直呼其名。
原來她叫他名字時,清冷中獨有一番味道。
傅珩細細品味,但他有苦說不出,梗在胸腔裏,他深邃灼灼地望著她。
薄唇動了動,他很幽深,隻道,“蒙蒙很可愛,我很喜歡她。救,自然想救。”
無比想救。
“但我告訴你,祁遇,別再打基因文件的主意!”他擲地寒聲。
祁遇被他雄渾地吼聲,震了一震,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座位上。
她輕撫雙眼,眼眶微紅,“我對不起少主。可我也實在沒辦法……我沒有你堅定的意誌,傅珩。”
他何嚐沒有動搖過?當黑匣子拿到手裏,去給馮墨良的過程中,他隻要拿著它離開實驗樓,就能給祁遇,就能救蒙蒙。
傅珩慢慢閉眼,絕情沉聲,“少主的意誌,絕不違背,基因文件不可以打開,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他是為了大義。祁遇,你需永遠記住,不能救,就是不能救!”
他太絕情了。
可是他對少主,當真是剛正不阿四個字。
此時的祁遇,並不完全能理解,傅珩心底的複雜沉痛,並不亞於她。
可是非對錯,永遠要分明白,一時忠於少主,一生忠於少主。
男人在鐵漢柔情與忠誠盡職麵前,似乎天平總有缺憾。
今夜,祁遇當對傅珩此人,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她是震撼於這個男人鋼鐵般的意誌的。
“蒙蒙呢?”氣氛安靜時,男人睜開黝黑的雙眼,看向祁遇。
他似乎真的挺喜歡她女兒?他的眼神透露,他想見蒙蒙。
祁遇想,可能是他和女兒有眼緣吧?
“蒙蒙還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小丫頭要來醫院?”傅珩蹙眉頭,此時天色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