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尊妻銘、陋室銘、求愛銘
「在這樣的人來人往的地方,馬公子對你自己的結髮妻子大呼小叫,絲毫沒有半分尊敬,這樣滅你妻子的威風,助長小妾的囂張氣焰,就不怕遭到外人的笑話嗎?」
顧珏清此話一出,不等馬志豐回話,旁邊的那位正室立即就附和道:「顧大人說得是!都說做夫妻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夫君他自從娶了小妾進門之後,就處處縱容,任憑小妾在我這個正妻面前放肆,我當年替他生兒育女的時候,他分明承諾過我,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如今卻……」
正室說著,有些泫然欲泣。
顧珏清見她說得情真意切,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
這個時代的女子,向這位夫人一樣的不在少數。
或者應該說,這位夫人的情況屬於大多數。
三妻四妾的家庭,正室們想必也是聽過山盟海誓,聽過各種甜言蜜語過來的,可到最後仍然無法阻止夫君納妾。
如果此刻沒有外人在,她真想拍拍這位夫人的肩膀,跟她說:姐妹我跟你講,千萬不要輕易相信男人,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當然了,她家長琴肯定不是。
「你有什麼好委屈的?難道我沒照顧你嗎?」馬志豐望著他的正室夫人,皺眉道,「我管你吃住,給你銀子,自認為平時對你也不錯了,難道我有讓你缺吃少喝,讓你過得清貧嗎?」
「你以為我圖的只是這些榮華富貴?」女子冷笑,「我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不愁吃穿的,就算不嫁給你也餓不死,父親母親照顧我,可比你照顧我周到多了,至少他們還會對我噓寒問暖,而你呢?整天只知道陪這個狐狸精,心裡還有我這個結髮妻嗎?不就是圖她年輕嗎?你算過沒有,你陪伴她的時間多,還是陪伴我的時間多?就算看膩我了,你就不能多抽點時間去陪陪孩子?」
「我……」馬志豐一時語塞,搜腸刮肚了一番,抱怨道,「你一個做正室的,心胸就不能寬廣一點?」
「嗯,這話沒錯。」衛長琴在旁邊接了一句,「做正室的,心胸的確要寬廣一些。」
顧珏清聽著這話,並未感到吃驚,因為她知道,衛長琴接下來肯定還有話沒說完。
馬志豐聞言,如同遇見了知音,立馬沖著衛長琴笑道:「還是這位兄弟明事理啊,做正妻的實在不應該跟小妾一般見識。」
衛長琴此刻做的是隨從打扮,馬志豐自然認不出來,只以為是個幫著自己說話的人。
「不錯,你夫人身為一個正室,心胸要寬廣,而你身為一個男子,心胸要比女子更加寬廣,所以你夫人以後在外邊找情夫,養男寵,你也不會介意的,是不是?」
此話一出,對面那人唇角的笑意當即僵住,「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衛長琴一本正經道,「我的言論是發自肺腑。」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她是女人,她怎麼能出去找情夫養男寵呢?」
「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女人就不能養兩個男人?」
「當然不行,女人有什麼權利風流花心。」
「所以你是看不起女人了。」衛長琴挑眉,「你也看不起你娘,看不起你奶奶,看不起你外祖母與你岳母。」
「這跟她們有什麼關係!」
「她們都是女人。」
「我哪敢看不起她們?她們都是我的長輩。」馬志豐的臉色有些鐵青,「你這個人,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不是看不起女人……」
「既然不是看不起,那就是同意你夫人也多找一個情郎了。」
「我沒有同意!」馬志豐幾乎要抓狂了。
「那你就還是看不起女子。你的心可以分成很多個,裝下很多的女人,卻不允許你的夫人把心也分成兩份,再去裝另一個男子。」
「你……」
「你理解你夫人現在的心情嗎?不妨設想一下,如果你發現你的夫人在外養了情夫,你會是怎樣的心情?但其實這不叫背叛,只不過是回敬你的花心而已。你寵妾滅妻,亂了妻妾之位也就罷了,怎麼還有臉說出——讓你夫人心胸寬廣這樣的話?你這張堪比城牆的臉皮,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住口!」馬志豐呵斥道,「你是什麼身份,膽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看你站在顧大人身旁,這才給了你幾分臉面,好聲好氣地跟你解釋著,你竟然還數落起本公子來了,你有資格說這些話嗎?」
「說不過我就開始惱羞成怒,搬出身份來壓人了。」衛長琴悠然道,「你若不把太師公子的身份搬出來,對於我剛才的問題,你肯定給不出一個正確的回答,因為你就是一個不要臉的人。」
「你才不要臉!」馬志豐臉色一變,轉頭看向顧珏清,「顧大人,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說話竟然如此囂張,他敢罵本公子不要臉。」
「他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身份,只是一個路見不平,仗義相言的好男人而已。」顧珏清慢條斯理道,「你敢說出不要臉的話,就別怪人家罵你不要臉。」
「顧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相實話實說怎麼就變成欺人太甚了?」顧珏清挑眉,「原來你不止臉皮比城牆厚,連文化造詣都很低,欺人太甚這個成語的含義都沒理解過來?沒好好念書,出門在外就不要亂用成語了,以免讓人笑話。」
馬志豐氣得臉都快綠了,卻又不能對著顧珏清破口大罵。
眼前的這位是朝廷一品大員,當今皇帝看重的大臣,自家老爹都在他手上吃了好幾次虧,要是當街跟他叫板,他不就有理由跑到陛下面前去告一狀了嗎?
不能發火,不能罵人,要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
他的正室一言不發,妾室也維持了沉默。
前者是識時務,明知旁人在幫著她打抱不平,自然就不會幫著自家沒良心的夫君頂撞回去,其實,聽到剛才的那些話,心中壓抑已久的怨氣彷彿得到了些許緩解,但她不會幫腔,省得回家了之後被夫君遷怒。
後者是不敢吭聲,作為一個小妾,在一品大員面前不敢多嘴衝撞,只好低頭不語。
「顧大人,我家裡還有些事,就不與您多聊了。」馬志豐已經整理好了情緒,面無表情道,「告辭。」
「告辭之前,再聽本相一席話吧,本相剛才就說了,此情此景,讓我想要吟詩一首,這首《尊妻銘》,還希望馬大公子能夠熟記於心,最好再分享給友人聽聽。」
顧珏清說著,揮著摺扇念了起來——
「妻不在美,聰慧則行;妾不必多,過多則亂。汝有良妻,何不珍惜?早晚撫兒女,朝夕伴夫君,質樸且貼心,舉止皆正經,可以同患難,共苦辛。無美妾之矯情,無婊子之荒淫。有福得賢妻,男兒該歡喜,且問君:何其有幸?」
馬志豐:「……」
這種詩詞就應該左耳進右耳出,懶得去記。
正室:「……」
真是一首好詩詞,回頭要念給姐妹們聽聽,想不到這位顧大人身為男子,卻如此通情達理,只盼著他以後不要三妻四妾才好,否則就是自打嘴巴了。
小妾:「……」
什麼破詩,捧正室踩小妾,記來幹什麼。
三人各懷心思,離開了顧珏清的視線。
「小清的文才是越來越好了,出口即成詩。」衛長琴的聲線傳入耳中,「這首詩詞……甚好。」
「句子是我創的,但是這首詩詞的排版是借鑒他人的,就連靈感也是他人給的。」顧珏清十分大方地承認道。
「喔?」衛長琴詢問道,「你所說的他人,是指?」
「我們那個時代的名人。」顧珏清笑道,「我給你朗誦一首更加動聽的吧。」
「洗耳恭聽。」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唔。」衛長琴用了片刻的時間,在心中就已經把詩文解讀了一遍,一下子道出了中心思想,「這是個品德高潔的才子,只是我不明白,諸葛廬和子云亭又有什麼樣的含義?」
「諸葛廬和子云亭是另外的典故,下回我再講解給你聽。」顧珏清笑道,「在我的家鄉,許多名人名事在詩文里是可以串聯起來的,許多典故都要被記錄進書本里,搬上學堂,讓萬千學子熟讀並且背誦,所以,我們那個時代的人都讀得懂,以後有機會我再給你講講四大名著。」
「小清肚子里的墨水還真多。」衛長琴很給面子地誇讚了一句,又問,「剛才你念的那一首詩詞,原名是叫什麼?」
「陋室銘,作者劉禹錫。是個有才的人。」顧珏清悠然道,「陋室不陋,關鍵在於」君子居之「,也即銘文一開頭所說」惟吾德馨「。這個句子顯得警策有力,把個」陋「字徹底翻過來了。文章句式整齊,節奏分明,音韻諧美而又變化有致,不拘一格,讀起來抑揚頓挫,毫無呆板之感。這叫托物言志,通過對居室的描繪極力形容陋室的不陋,也就是借陋室之名行歌頌道德品質之實,表達出陋室主人高潔傲岸的節操和安貧樂道的情趣。我很欣賞這位作者。」
「我也很欣賞。」衛長琴道,「不過,我更欣賞《尊妻銘》的作者,接詩文諷刺男子三妻四妾,告誡那些寵妾滅妻的男子,要會尊敬相夫教子的妻子,不要亂了妻妾之位,平凡的賢妻,勝過妖嬈的美妾,這是你要表達的中心思想,我相信這首詩詞會在皇城之內風靡起來,被達官貴人家的正室夫人們所稱讚。」
「我這首詩詞的確是捧那些大老婆的,也不知道那些小老婆們會不會暗地裡把我給罵死。」顧珏清說話間,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面色一喜,「糖炒栗子的香味,好久沒吃糖炒栗子了,我們買一點兒回家吃吧。」
「好。」衛長琴淡淡一笑,「我給你剝。」
二人買了兩斤糖炒栗子,便一同回了顧府。
光吃糖炒栗子容易口渴,顧珏清吩咐下人再去泡一壺花茶過來配。
衛長琴主動幫顧珏清剝栗子,剝好殼之後,就把栗子肉放在茶杯里,讓她慢慢吃。
片刻的時間過去了,一名廚娘拎著一壺花茶進了大堂,「相爺,您要的花茶。」
「好。」顧珏清抬眸,怔了怔。
眼前這位廚娘似乎是新來的。
容貌年輕,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紀,相貌清秀甜美,然而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前凸后翹,身形十分有料!
傳言中的童顏巨乳……
顧珏清看著廚娘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廚娘都有點不好意思,「相爺,您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有了。」顧珏清欣賞了一會兒,收回了視線,「下去吧。」
說話時時,轉頭看衛長琴的反應。
衛長琴壓根就沒有去看那個廚娘,而是依舊在低頭剝栗子。
「長琴,你看到剛才那個廚娘了嗎?新招進來的,那個體型……那叫一個好啊,那張臉長得滿是少女元氣,體型豐滿得恰到好處……」
「太胖了。」衛長琴道,「肉有點兒多,不好。」
「哪裡胖了!」顧珏清反駁,「那個叫做豐腴,是正正好的。」
「你說好就好吧。」
反正他覺得不怎麼樣。
「第一眼瞧上去挺讓人喜歡的,不像我,這身板就跟洗衣板似的。」顧珏清道,「我一直挺納悶的,你看我,既不前凸后翹,又不溫柔體貼的,你說,你看上了我哪點?」
衛長琴笑了笑,悠然道——
「胸不在大,不平則行,臀不在翹,有型則靈,卿本巾幗,令吾傾心。瓊鼻大眼睛,膚白玉腿瑩。束髮很俏麗,散發也飄逸。可否抱一抱,親一親?無朝堂之亂耳,無公務之勞形。草叢和竹林,浴池或涼亭,來幾回:巫山雲雨?」
顧珏清瞪眼。
卧槽……
「你這首詩詞……」
「叫《求愛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