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就目前掌握的證據，已經足以給方玉良定罪，他們之所以在這裏審訊，隻是因為蕭誌雄的指示，否則他怎麽可能親自來？
??然而方玉良的態度，表現的如此頑抗，讓本就心情複雜的他，情緒愈加焦躁起來，快要到達爆發的極限。
??吐出一口濁氣，再次壓下情緒後，鄭欽拿出趙小穎、朱英的屍檢報告，起身走到方玉良麵前，指著分析意見道：“你不要覺得，隻要你不開口，混到時間以後，就能從這裏走出去。這兩份屍檢報告上，詳細分析了案發時間，你使用的作案凶器，還有你的行凶手法，其中朱英這份，我們抓的還是現行，就不用多說了……”
??說到這裏，鄭欽收回朱英的屍檢報告，然後往後翻趙小穎的那份，停留在最後那頁，繼續道：“可能你自己都沒想到，你在豐隆商場地下三層，換下來的那件血衣上，不僅有趙小穎的血跡，還有你的皮質殘留，我們刑偵技術中心，解析了皮質的DNA，跟你的完全吻合。”
??隻見那頁報告上，附帶了血衣的照片，並且明確標注著，血衣上皮質的DNA，跟方玉良完全吻合，僅憑這項意見分析，就能確定方玉良的犯罪事實。
??瞥了眼屍檢報告，方玉良麵無表情，並很快移開目光，但是隻要他看了，就證明說對了地方，隻要順著這個點深挖，就能擊破他的心理防線。
??於是乎，鄭欽從屍檢報告中，又翻出幾張現場照片，都是趙小穎的淒慘死狀，繼續道：“隻是我們不明白，趙小穎和朱英通奸，你來為你兒子報仇，割掉朱英的生殖器，我們都可以理解，可你為什麽要割掉趙小穎的臉皮？”
??按照常理來說，方玉良殺死趙小穎，已經達到報複的目的，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做出殘忍的報複行為？
??辦案多年的直覺告訴鄭欽，這裏麵肯定別有隱秘。
??而且他明顯感覺到，當他問到這個關鍵點時，方玉良漠視的老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激動，臉皮在微微抖動，深吸也變得急促，似乎說到了他的痛處。
??方玉良看向鄭欽，瞳孔裏閃爍亮光，思緒也跟著翻飛，回到了四個月前，那個傍晚的黃昏。
??方誌強帶著趙小穎，初次登門拜訪方家，方玉良和老婆李美蘭，全高興的不得了，從早上張羅到晚上。
??可是趙小穎來後，老兩口明顯感覺到，她眼中流露的嫌棄。
??更有甚者，趙小穎當著老兩口，直接在飯桌上質問方誌強：“你說你家是開工廠的，而且開了幾十年了，怎麽還住著這麽個老破小啊。”
??“小穎，我們家在振聯化工廠，雖然是有些股份，但是這兩年收益不好，所以……”為了討好趙小穎，方誌強紅著臉辯解。
??劉美蘭也賠笑說：“是啊是啊，工廠不就這樣嘛，經常有賺有賠的，說不定過兩年，效益就好了呢。”
??看著滿臉堆笑的李美蘭，趙小穎撇了撇嘴，嘲笑道：“我可先說好了，我們家條件不差，追我的人也多了去，要不是看誌強人好，鬼才跟他談朋友！反正我可不希望，我們結婚以後，還住在這個破地方，跟豬窩似的。”
??“小穎啊，要不這樣，我們老兩口這些年，多少也攢了點錢，要是你不嫌棄，等你和誌強結婚了，先幫你付個首付？”趙小穎出言傷人，李美蘭頓時語窒，但是為了方誌強，她還是咬牙緩解尷尬。
??一邊給趙小穎夾菜，方誌強也討好道：“小穎，你嚐嚐酸菜魚，這是我爸的拿手菜……”
??趙小穎打斷方誌強，頗為不耐煩：“方誌強，結婚是人生大事，我們現在是好上了，可是這能當飯吃麽？總不能以後結婚了，你讓我喝西北風去吧。”
??趙小穎沒有發現，悶不做聲的方玉良，臉色越來越難看，低著頭使勁悶酒，趙小穎也越來越放肆，愈加不依不饒。
??“老子說了多少遍，少放鹽少放鹽，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
??就在這時候，方玉良突然起身，借口飯菜太鹹，一巴掌打在李美蘭臉上，鎮住了趙小穎，同時也嚇壞了她。
??“誌、誌強，我晚上還有事情，這就先、先走了。”趙小穎反應過來，找了個借口立刻離開。
??方玉良雙手掀翻飯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兒子，恨鐵不成鋼的大罵：“你看到了吧，她嫌咱家窮，買不起房子，你找這麽個女人，遲早會害了你自己。”
??方誌強心裏憋屈，卻又敢怒不敢言，李美蘭也哭個不停，本來好好地喜事，卻鬧成這個樣子，成了街坊鄰居的笑話。
??所以說，方玉良割掉趙小穎的臉皮，不僅是因為複仇，更因為趙小穎的放肆，傷了方家的臉麵，讓他感到無比屈辱，隻有割掉趙小穎的臉皮，才能找回方家的臉麵。
??……
??“方玉良，你這是真想頑抗到底啊？”突如其來的喝聲，打斷方玉良的思緒，把他拉回到現實中。
??對於他的頑抗態度，楊業既頭疼又憤怒，遇到這種不配合的，按照他的暴脾氣，直接掐掉監控，先暴打一頓再說，至少先解氣再說，畢竟對犯罪分子，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可是今天不同，鄭欽在這裏，郭毅君在監控室看著，還有蕭誌雄的指示，他總不好越俎代庖。
??現在已是深夜，方玉良歪坐在那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得楊業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冷哼著離開，真怕繼續待下去，會被氣死在這裏。
??鄭欽也皺起眉頭，方玉良的頑抗，超乎他的想象，甚至是他生平僅見，麵對這種情況，他也沒了什麽主意。
??所以楊業離開後，他略微沉吟片刻，又看了眼方玉良，跟著走出審訊室，加之從審訊開始，到現在時間也不短，是時候該休息休息，重新整理下思路。
??而且審訊室內，本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既然是戰場，自然有其戰術，什麽時候緊，什麽時候鬆，隻要適當的拿捏，可以在無形當中，給予犯罪分子心裏壓力，從而事半功倍，也能避免犯罪分子，一條道走到黑頑抗到底。
??即便現在是深夜，重案隊也沒有閑著，歐陽慧敏早在下午，主持完屍檢報告後，就親自前往了現場，再次複勘現場，搜集更多的犯罪證據，最好能還原犯罪過程。
??因為這起案件，方玉良的作案過程，還有幾處謎團未解，無法草草的結案，這也是郭毅君主持刑偵隊，多年來的嚴格要求。
??不僅如此，楊業還把外聯探組，全部都放了出去，共分為三個小組，一邊走訪方玉良的朋友，一邊走訪方玉良的鄰居，一邊走訪方玉良的工友。
??雖然方玉良被抓住了，但是他的行凶動機，始終都不明朗，絕不僅僅是為子報仇，就如此喪心病狂，其中肯定另有隱情，所以需要全方位走訪，綜合得出正確的結論。
??隨著時間推移，外麵已經是淩晨。
??鄭欽在監控室內，卻沒有去休息，桌子的煙灰缸裏，堆了數十個煙頭，幾乎全都是他貢獻的，他通過監控畫麵，盯著方玉良的舉動，尋找方玉良的破綻。
??可讓他失望的是，方玉良無懈可擊，如同緊閉的雞蛋殼，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先前雖然情緒激動，卻很快恢複平靜，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
??密切關注的郭毅君，也為方玉良的頑抗，緊緊皺起了眉頭，他做事情雷厲風行，且善用雷霆手段，若不是蕭誌雄特別交代，對待方玉良這種頑抗分子，他早就用特殊手段了。
??好在次日淩晨，終於打破僵局。
??負責走訪方玉良的鄰居和他工作單位的外聯探組，反饋回來了走訪情況，當鄭欽拿到走訪報告後，終於明白方玉良，為什麽割掉趙小穎的臉皮。
??他沒跟任何人打招呼，掐滅了手裏的煙頭，抓著報告衝出了監控室，很快出現在方玉良身前。
??把報告拍在方玉良麵前，鄭欽目光緊逼道：“方玉良，這才是你割掉趙小穎臉皮的真正原因吧？因為他羞辱了你家，從那時起你就懷恨在心，你兒子方誌強的死，不過是引爆了仇恨而已。”
??徹夜未眠的方玉良，疲憊的抬起眼皮，他看著眼前的鄭欽，臉上一片平靜，絲毫沒有被揭穿心事的惶恐，因為他很清楚，就算他不交代，以鄭欽的能力，遲早也能查到。
??隻是他的目光，此時變得更加憐憫，仿佛鄭欽才是階下囚，且憐憫中帶著不屑，似乎在嘲笑鄭欽，怎麽現在才知道？
??鄭欽似沒有想到，麵對方玉良的嘲笑，頓時恍惚了一下，他本以為這條證據，可以擊潰方玉良的心理，哪怕隻是一部分也好，可是方玉良無動於衷，讓他蓄力一擊的拳頭，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有勁也用不上。
??甚至在某個瞬間，他在麵對方玉良時，竟有了可恥的挫敗感，讓他感覺到恥辱，他是京海市最傑出、能力最強的刑警，怎可能在犯罪分子麵前，有這種恥辱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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