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一道回去(一更)
穆芣苡換好衣服出來,入眼是楚逸立於桃花樹下的身影,依舊是她熟悉的清俊眉眼。
恍然間,穆芣苡想起前世第一次見他,亦是在桃花灼灼開放之時。只是那時他尚是少年,桃花也非如今為著而拍戲搭建的假景。
在沒有她的這十年裡,他的生活是何模樣,她很想知曉。
沒有她陪著,他必然是十分孤單的吧。
若說之前電話里那個女人對楚逸帶著親近的稱呼讓穆芣苡心生頗多顧慮,在真正見到他后,她心裡所有的不安和猜想便都不復存在了。
他是怎樣的人她很清楚,斷不會在心中有著旁人的同時來待她這般。他們都是一類人,對待感情,要麼沒有,要麼全部。
在她沉思之餘,楚逸抬頭朝她看來,「好了?」語氣自然得仿若說過無數遍一樣。
穆芣苡淡笑著點頭,「嗯,走吧。」
一段路,三分鐘的時間,誰也沒開口說話,但穆芣苡此刻的心,卻是自憶起往昔以來最平靜的。
他還在,就在她身邊,在她觸手便能及的地方。之前是她思量得多了,如今當真與他並肩走在一起,她才發現,只要他安然,她便再無所求了。
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自然,她未忘記之前說過的話。
她要走到他身邊,還他一個白頭偕老的承諾。
除卻她本身想與他在一起的意願,她也不忍他一直孤孤單單一個人。不是所有人都能頂著一個「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一切親近之人」的命格走到他這一步。
她心疼他。
走著,穆芣苡抬頭看向前面隨意停在路邊的車,心緒一下又有些許不平靜。
他趕來,很顯然是因為她,而他在尚且不知道她這個人究竟是誰的時候,竟還為她做到這般。
一場感情里,究竟是記得的人更痛苦,還是忘記的人更痛苦?
楚逸將副駕駛的門打開,穆芣苡坐上去。
繞到另一側上車,楚逸側頭看她,「安全帶。」
穆芣苡聞言,心中五味雜陳。
縱然沒了記憶,他這事事為她安排妥當的習慣卻好似沒有任何改變。即便在從前,明知以他們的修為,坐車系不系安全帶實則無甚影響,他卻每每都要提醒她,有時候她不耐煩了懶得系,他便會無奈的靠過來幫她系好。
「噢。」或許連穆芣苡自己都沒發現,她應這一聲時帶著細微的無奈嘆息,以及在外人面前所沒有的小脾氣。
楚逸微微一愣,罷了見她依言拉上安全帶,便收回視線。
神色有幾分不自然,也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麼,像是有一股類似欣喜的情緒在心底回蕩。
車發動,駛上大道,楚逸的聲音傳來,「你姓穆?」問這個話之前,楚逸其實猶豫了許久。那種好奇想問又覺得不該問的感覺總在心間徘徊。
最終,他還是壓下那股莫名問了出來。
他不想自己連她真正叫什麼都不知。
穆芣苡心下澀了澀,點頭,「嗯。」姚飛雪剛剛道的是她的真姓,楚逸自也聽到了,是以他這般問時她並未有多少意外,只是有點難以接受他們如今當真成了陌生人這個事實。
「哪個穆?」
「禾旁,穆桂英那個穆。」
穆芣苡原以為他會問她的名,卻聽他問,「為何會取那樣一個藝名?」
為何?
以你之姓,冠以我念你之名。
「好聽啊,難道你不覺得?」
楚逸握著方向盤,偏頭看她,薄唇深抿。
良久,盯得穆芣苡都有點綳不住臉上那故作出來的淡然,楚逸才道:「去哪裡?」
「……回去吧。」如果可以,她自然不希望就這麼與他分開,可是她現下還不能任性。
師父是說過他的死劫已破,可終究前世里他應劫的日子還未到。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有絲毫大意。
聞言,楚逸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可吃過飯了?」
穆芣苡因著他的話也頓了一頓,隨即淡淡一笑,「在劇組吃過了。」雖是只吃過兩口早餐。
既是打算好現下暫離他遠些,便是再如何不願她也不得不狠下心。武家人已在海市現身,其餘人怕也已身在海市,如此時候,她不能大意。
縱使做不得他暗裡的一把刀,也不能成為他的累贅。
未承想楚逸接下來的話讓她更是意外,只聞他好聽的嗓音傳來,「我還未吃。」
且不說穆芣苡聽到他這話有多驚訝,畢竟此時她於他,是完全的陌生人,就說楚逸自己在說完這句話后,都默了一默。
不過他素來行事果斷,既是已做好決定,雖是在他都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不自覺的決定,他也沒什麼好退縮的。
「陪我去吃?」
穆芣苡嘴角一抽,還真不知道他是在沒有她的這些年裡變了個性格,還是只面對她時才如此。
這還是那個傳聞中不允女子近身的楚家主么?
他的冷麵呢?威嚴呢?
「這恐怕不太好吧。」
聞言,楚逸有些失落。
失落!又一個用在他身上顯得可怕的詞。
「是我唐突了。」這話里的失落之意是一點兒也不掩飾,穆芣苡聽得心情複雜極了。
見他這樣,她哪裡還捨得拒絕?「不然,去我那邊吃吧?」見他投來的詫異眼神,穆芣苡忙道:「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你也知道我是個藝人,如果被拍到不大好。」
穆芣苡瞎扯一通。
天知道她只是不想有心之人關注到他們。
楚逸定定看她,素來淡定的穆芣苡被他盯得臉有點發燙。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隨便的女人。畢竟在他看來,今日尚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正在穆芣苡糾結著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他道:「好。」
無疑,穆芣苡此時是開心的,心中有再多的顧忌,也否決不了她想與他待在一起的心。
大不了小心些謹慎些便是了。
「你不好奇適才我與姚飛雪說的那番話?」她一個普通人,知曉武家當家,還敢用那樣的語氣威脅身後有著崇光集團和武家的姚飛雪,任何一個知道崇光集團和武家是怎樣存在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生出些好奇來吧,他卻自始至終沒問過她一句。
楚逸擰了下眉,看著她,「剛才她欲要傷你?」一股不知名的怒意升起。
見他神情似有不悅,穆芣苡便道:「沒事,不過是些小伎倆,還奈何不得我。」
楚逸依舊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麼,罷后丟下一個「嗯」字便收回視線。
穆芣苡一時也鬧不明白他的心思。
又幾分鐘過去,楚逸突然對她道:「我喚楚逸,以後若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去尋我。」
穆芣苡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突然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可是楚楚動人的楚?俊逸的逸?」
楚逸一腳踩在剎車上!空出一隻手捂著撕裂般疼的心口,直直盯著她的眉眼。
恍然間,穆芣苡的思緒回到前世十二歲那年。
彼時她剛重生得道林收入門下,道林將她領到陵山上。
初見少年,眉目如畫,清俊如斯。他對她笑笑,然後道:「我是你師兄,在玄醫門裡屬弦字輩,師父賜一個歌字。」
她第一次見到長得如此好看的人,好半天才回過神,支吾著說:「你好。」
她看得出他有努力在表現出他的善意,一個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來,其實並不是那麼自然,沒來由的,她有點心疼他。
「弦歌是師兄在師門的名,那師兄本名為何?」
「楚逸。」
「可是楚楚動人的楚?俊逸的逸?」
許是首次有人這般形容自己的名字,楚逸愣了愣,罷了才輕笑著點頭。
……
在時間和空間都變個變的現今,相似的一幕重演,穆芣苡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
卻見他痛苦的捂著心口深皺眉頭,就這般直直盯著她瞧。
「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適?是不是舊傷複發了?」穆芣苡說著一把拉開安全帶就要去給他探脈,手伸到一半對上他探究的目光,恍然回神忙止住所有動作。
「你知曉我身上有傷?」還不待穆芣苡回答,楚逸又道:「無事,不用擔心。」語畢他又一次驚疑於比起她知曉他受傷之事,他竟更不願看到她擔心著急。
穆芣苡坐回去,微闔上眼眸,然後睜開,「突然想起我今日還有些事,怕是暫不能陪楚先生吃飯了,改日吧,勞煩楚先生靠邊停一下,我在這裡下車就行。」
看著她的側臉,楚逸不再管似撕裂般疼痛的心臟,幽幽問:「你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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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