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第 195 章
很多變化不會一蹴而就,往往會在中途停歇還有了些起色,這時候就很有種想讓時間一直停留下來的錯覺了。
又是一個美好明媚的清晨——就是作息安穩正常下來睜眼瞧見的苦澀葯湯讓零的心情又一下滑落了谷底。
扯著被子蒙過頭,宛如拔河一樣的舉動折騰來了三四次,一開始無慘還頗有耐心地看著請來的護工小姐一臉無奈地一手舉著葯碗一手和他較勁,到了後來從旁那一把掀到底的力道也讓他知道了對方的底線所在。
無慘用著溫涼的聲音立在床畔問:「鬧夠了?」
「……我記得我從前那可太有耐心了。」
看著零捏著鼻子閉上眼將葯全喝了,對這兩人裝聾作啞忍耐了好一段時間的護工小姐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碟子時卻被橫插了一手。
無慘挑剔地捻起一顆備在一旁的蜜餞,在零絕望的注視中竟是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后還滿是嫌棄:「這麼甜的東西,你很喜歡?」
「起碼現在我喜歡的不得了!」
零默默在心裡補充一句。
從前彷彿打死了平安京賣糖的,產屋敷家的后廚里做出來的蜜餞那滋味可比這要甜得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啊。
也不知道是這醫院怎麼就請來了個擅用古方的老醫生,本來這位老白衣天使還不是免疫系統這一科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案怎麼就到了對方的辦公桌上。
年紀一大把心態倒還很有衝勁兒,在無慘這個早期醫鬧患者心情著實不太美麗的時候全然不知地接過了他這個病人,後續的發展卻是連零都沒預料到的。
他能有了穩定的睡眠還稍稍開了些胃全靠一日雷打不動的湯藥打底,就是這氣味也真的令常人難以忍受啊。
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顆蜜餞,嚼了嚼蓋過了彌散的苦味還沒等零嘗出什麼味道來就被塞了第二顆,接著又是第三顆和第四顆。
簌簌抖落的糖霜沾在指尖和唇畔,護工小姐看都沒看一眼做完了清晨的工作扭頭就走。
真的是,這種地方她是真的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一番無理取鬧的負隅頑抗消耗了零不少的力氣,他的心態雖有轉變但也只轉變了一點點,沒什麼概率能夠康復的情況下他只想得過且過最好過的再舒服點兒,但是鬼舞辻無慘似乎並不是這麼想的。
裝有褐色湯藥的碗底還余有一絲沒喝乾凈的,他用著責備的神情將之又端了過來,在零不妙的注視下不由分說地又懟到了他的面前。
像是夾心一樣的苦澀將那麼點兒甜味包裹了起來,他看著無慘慢條斯理在放下碗后挽起了袖子,本來不太明顯的青色血管在蒼白的肌膚下影影綽綽著,在汩汩流動的東西很有暗示的意味。
因著這舉動,零很自然地將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了對方的手上。
微冷的掌心先是拭過了他額頭的溫度,他見狀按住了那隻修長又白皙的手,順著分明的骨節便不動聲色地摸了摸無慘那如今形狀還算不得猙獰的指甲,那顏色也是溫潤而正常的。
那好像是喚起了能令他怔神回想的記憶,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無慘任由零拉著自己的手停駐了良久。
午後和晚上的湯藥和早上的又不是一個味道了,就是這次零沒再折騰,很是乾脆地將之一飲而盡后還對著護工小姐遞來的碟子搖了搖頭。
其實他也不是很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來著。
……
後半夜再次的清醒讓安穩度過了一段時間的零有點意外但也並不是那麼的意外,拉上了窗帘的房間中漆黑一片透不進半分光來,就如讓他冷汗涔涔的夢境一般。
身邊的簡易軟塌掀著被子沒有餘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抽緊難捱的起伏,這反倒讓零鬆了一口氣。
鬼舞辻無慘的目的其實很直白,即使無法讓自己變成如他一樣的存在,僅是變成需要啖食血肉的怪物,對於他來說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抉擇的東西。
白熾燈光在半夜亮起,推門走入房中的無慘身上還余著淡淡的煙味。
他是抽煙的,價位不同的長方形紙盒被收納在書房的抽屜當中,那裡面還有些用木盒裝著的雪茄。
蹙著眉而永遠沒法習慣給他戴上用以輔助呼吸的氧氣管,無慘沒有說話,似乎是不想讓他聞見那嗆人的氣味。
零隻是盯著半開的,沒人將之隨手關上的房門在看。
只要開了先例,便閉合不上這扇門扉。
夢到的無間地獄屍骨成山。
那又都是誰的身影?
*
「報告的數據有點起色了,但是吧,也沒有完全好轉。」
戴著老花鏡的醫生盯著新鮮列印出來的分析單看了半天,初步得出結論的語言聽起來似乎早有這樣的預料,因而居然還算不上遺憾。
在這位醫生走進病房前零以及確認過屋子裡所有危險物品的擺放位置,削水果的小刀被他趁著鬼舞辻無慘走出去的時候藏去了床單底下,就算他不是什麼豌豆公主但躺在上面還真有點兒硌得慌。
這其實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但好歹給了他一點心理安慰不是?
出了什麼問題咱們都可以商量,但是醫鬧什麼的,真的達咩!
鬼舞辻無慘那陰沉的紅眸果然長長久久地放在了這位老醫生的身上,他看不出喜怒的時候往往才是最難搞的時候。
帶著笑意的時分是還有些讓他需要應付的對象因而還需要偽裝,而徹底發怒時也可以快跑——只有這種時候才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會做什麼。
「如果家師還在並且能找到他手上的那份藥方的話,你的病說不定還真能有法子治得好。」
老醫生沒有抬頭地解釋著這段時間口味多變的湯藥是他的一番嘗試,自己在向老師求學時驚鴻一瞥見過一張藥方,且從他的老師口中得知,零得的這種種癥狀都能吻合得上的這種疾病,曾是有過治癒先例的。
零大概聽懂了意思但有的點還是不太明白:「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嘗試還原?您的手上沒有這張藥方存在嗎?」
「十多年前的地震里很多東西都埋去了地底下,而為什麼沒有備份……老師還說過,他的祖上嚴令封存這個方子,不允許後人隨意使用。」
老醫生還狀似驕傲地點了點自己白花花的頭髮:「我的記憶很好,大多數的藥材和用量都記了下來,但因著是古籍還需嘗試與現在對應的草藥,所以這個效果嘛……」
零:「……」
對於自己忽然變成了小白鼠這個情況他有點莫名其妙,但抬頭看見鬼舞辻無慘毫無變化的臉色,他恍然這個情況對方是肯定知曉的。
他有點生氣了。
見零的臉色不太好看,老醫生想了想補充說,這些日子來藥方已經嘗試的差不多了,剩餘幾種也多是有了眉目。
他有點嘆惋地搖頭:「就是這個青色的紅花石蒜完全沒有消息啊……先前的湯藥中的劑量其實並沒有給你用全,據老師所描述的,如果沒有這味藥材,這個方子是絕對不能輕易使用的。」
「……」
老醫生抬眼時見兩人的神色完全凝固了:「怎麼了,還有什麼疑問嗎?」
「青、色、彼、岸、花?」
紅花石蒜這個學名放在這兒咱們是嚇唬誰呢。
徘徊著的一個個草藥名稱被零機械般地從骨血深處挖了出來,一連串下來都不帶喘氣的,在老醫生奇異的注視中他才暫歇。
「喔,報的很全,只喝了湯藥就能把這些藥材都說出來還是古名?有考慮過為醫學事業做點兒貢獻嗎?」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啊不是。
零不太清楚該怎麼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很抱歉,在當初唱完歌后美緒的名字都讓他半夜輾轉反側了良久才重新回憶起來,而這個藥方倒是和釘子戶一樣刻在dna里,只是稍一提及就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為什麼不能輕易使用呢?因為在沒有青色彼岸花的情況下,救人一命的藥方只會製造出鬼這樣的怪物來。
「所以,現在又到了要找這該死的青色彼岸花的時候?這個劇情是不是有點眼熟?」
何止眼熟啊,說完這句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看向鬼舞辻無慘。
對方臉色慘白,而眼底涌動著的不清不楚的郁色,讓他不太能理解那是什麼含義。
待得老醫生一頭霧水地結束了慣例的查房閑談后,零靠著床背眨了眨眼,還未等他說什麼,反倒是鬼舞辻無慘有些亟不可待般開了口。
「我可以把我的血液分給你。」
「……?」
說著話時他的眼中有著自己完全無法察覺到的迫切,不可置信尚還彌留在他的眼底,顯然這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沒有鋒銳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划動著,彷彿只要零一點頭,他就能夠將他牢牢緊握在手中。
「不是。」零回過神來,他往後縮了縮以示自己的拒絕,「青色彼岸花生長的地方您也知道,現在這個情況……」
雖然過程很疲憊但因這消息到底有了些精神,然而零遲疑地聲音小了下去,停頓了一下他才謹慎小心地問:「為什麼您看上去……臉色這麼差?」
「難道那個地方……」
無慘的瞳孔微微收縮,一時之間竟似乎沒了焦距。
「開發拆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