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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7.06晉江獨發

  小柔見毓秀麵有慍色,心中莫名生出懼意,卻強撐顏麵不肯退讓,“公子既已與你一刀兩斷,你還賴在他身邊,一個女人家,臉都不要了。”


  毓秀心中慨歎,她經曆了多少明爭暗戰,被人當麵如此譏諷,卻還是第一次。


  這丫頭一副小人猖狂的模樣,分明是刁民難惹。毓秀按捺怒氣,不想與她一般見識,便連廚房也不去了。


  冥冥中兩道灼灼視線,毓秀一回身,望見西廂窗後陶菁一臉玩味,眉眼間似有戲謔,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二人。


  毓秀心中好不尷尬,皺起眉頭,立定不動。


  也不知陶菁在那裏站了多久,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幸災樂禍,優哉看好戲。


  毓秀頭痛欲裂,四肢沉重,更多的卻是心痛。自她與陶菁重逢,已幾次三番違逆本心,將自己置於一個矮於人下的位置,如今虎落平陽被犬欺,竟成了任人耍弄的笑料。


  小柔不依不饒,繞到毓秀身前,本想說幾句風涼話,見她一雙金眸淩厲,隱現殺意,威嚴如泰山壓頂一般不可忽視,禁不住嚇得脊背發寒,流了一身冷汗。


  她從前雖知毓秀出身名貴,卻不知她怒時如此駭人,直視她雙眼時,氣勢先低了五分,哪裏還說得出話。


  毓秀見小柔動也不動,一時耐心耗盡,冷笑著嗬斥一句,“從來隻有人為我讓路,我卻不曾為誰讓路,你若再不退開,在我眼裏,就儼然是一個死人了。”


  一字一句,如雷貫耳。


  小柔一驚,連連退了兩步,手不穩,托著的飯菜摔到地上,稀粥灑了一地。


  粥水濺到毓秀腳上,她麵上的怒意就變成了鄙夷。


  小柔隻想著如何脫罪,情急之下,就扯住毓秀大聲嚷一句,“是你撞翻了我的飯菜,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賠我飯菜。”


  毓秀用力甩脫小柔的手,不覺中已將手舉到她頭頂。


  她沒打算真的打她,至多是想嚇嚇她,可手既然抬起來了,如何落就關乎掩麵。


  不上不下之時,陶菁推開窗,淡笑著對毓秀說一句,“秀兒息怒。”


  這一聲在小柔聽來是解救,在毓秀看來卻有解圍的意思,隻是他隔岸觀火的表情與頤指氣使的語氣實在讓人難堪。


  陶菁與藍蕎一前一後走出門來,陶菁的目光晦暗不明,一雙眼隻望著毓秀,藍蕎卻走到小柔麵前斥責她不懂規矩。


  她訓斥下人的舉動雖單純,出口的話在毓秀聽來卻有些刺耳。


  毓秀不想與這三人糾纏下去,扶著額頭轉身欲走,才邁出一步,就被陶菁拉住胳膊。


  陶菁一手滑到毓秀的手腕,另一手撫上她的腰,轉個身將她半個人都攬進懷裏。


  毓秀以為陶菁借題發揮,有意刁難,正想著如何脫身,頭卻一陣劇痛,邁步時腳下一軟,踉蹌欲倒。


  若不是陶菁扶了她一把,她恐怕已經跌到地上。


  毓秀一抬頭,對上陶菁的眼,四目相對隻短短一瞬,她就把頭轉到一邊,用暗勁想甩脫陶菁的手。


  二人對峙時,氣氛微妙。


  小柔憤憤不平,本想說話,卻被藍蕎一個眼神嚇的低頭不語。


  陶菁手上使了暗勁,越發糾纏,卻聽到院門處有人高聲叫了一聲“放手”。


  正是華硯。


  陶菁皺起眉頭,猶豫著是否要放開毓秀,華硯已帶著華末等人快步走到近前,冷顏說一句,“笑染請自重。”


  陶菁見毓秀麵生厭惡,心中哀歎,鬆了抓扶她的手,淡笑著對華硯說一句,“惜墨誤會了,秀兒頭痛症發,我隻是扶她一扶。”


  華硯看也不看陶菁,隻小心扶住毓秀,溫聲問一句,“秀兒頭痛?”


  毓秀苦笑道,“一早起覺得比前兩日好些,不料才出來吹了半晌風,竟又不舒服起來。”


  華硯一聲輕歎,“我不該出門,留你一人在莊上。”


  他這一句說完,身邊的華末就向毓秀解釋一句,“殿下以為今日啟程,才在天還微亮時就出門,為……夫人買了糕點零食在路上享用。”


  毓秀對華硯笑道,“我以為你在院子裏,才出來找你,誰知竟惹出這一場事端。”


  華硯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心裏已經猜到七分,他一貫的風度使然,不願同無禮之人爭執,又忍不住心中怒意,便冷眼看了陶菁三人,扶毓秀回房去了。


  陶菁望著華硯的背影,苦笑著一聲輕歎,“似是無心卻有情。”


  毓秀回到房中,握上手爐,身上暖和了許多。


  華硯明知毓秀心中不快,卻半字不問,命人取了粥菜,與她一同用早膳。


  不出半日,陶菁也病了,不得已隻好與藍蕎在驛館多留了兩日。


  陶菁動不得,毓秀二人也動不得,華硯索性等毓秀身子大好才吩咐上路。


  安然無事走了幾日,一行人到了南瑜邊城。


  與兩國的其他市鎮不同,麒麟鎮繁華喧鬧,初一十五集市興旺,熙熙攘攘。當中最熱鬧的街巷,趕集的人不計其數。


  毓秀到麒麟鎮的第二日正是趕集之日,他們又住在鬧市中的驛館,聽到臨街喧嘩,難免生出想去一看究竟的心思。


  華硯與毓秀用了午膳,一同出街,走到客棧門口,正遇上裹衣出門的陶菁等人。


  陶菁與藍蕎有說有笑,小柔跟在二人身後,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直到見毓秀華硯走到近前,她臉上的笑容才僵住。


  小柔對上一次的事還心有餘悸,哪裏敢同毓秀對視,不自覺地就往藍蕎身後躲了躲。


  毓秀滿心尷尬,正想著如何回避,陶菁就笑著問一句,“你們也要出門?”


  華硯見毓秀不答話,出於禮貌,就回了陶菁一句,“先前趕路一直悶在車裏,今日出去走走。”


  陶菁看了一眼華硯,又笑著看向毓秀,“既如此,我們何不結伴同行?”


  毓秀與華硯對望一眼,分不清陶菁是有意示好,還是想在她麵前耀武揚威。


  華硯眯眼打量藍蕎與小柔,藍蕎一臉笑意,恭順和氣,小柔卻笑不出來。


  華硯打定主意,似笑非笑地對陶菁道,“結伴同行也好。”


  幾人一同出門,街上擁擠,無法並排而行,毓秀便與華硯走在前麵,陶菁與藍蕎緊隨其後。


  毓秀興致勃勃,滿眼看到的都是民間買賣的什物,麵上的表情漸漸變輕鬆。


  華硯難得見毓秀心情舒暢,忍不住牽起她的手,一路看到好玩的就買給她。


  毓秀環顧臨街叫賣的小販與街道兩旁人來人往的商鋪,對華硯道,“出西琳時我們走了另一條路,並未途徑麒麟鎮,我心裏好奇蜀州的邊城是否也這般繁華?”


  華硯沉默半晌,搖頭道,“西琳流民法令苛刻,嚴控外籍入關,邊城蔽塞,兩國交易的商人都聚集在南瑜邊城。”


  毓秀心一沉,收斂笑容,皺眉問道,“為何西琳邊城封閉,南瑜邊城開放?”


  華硯麵色深沉,才要答話,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嚷。


  二人回頭一看,都吃了一驚。


  小柔扶著脖頸,麵條一樣倒在地上。


  街上的人紛紛驚呼,不出一會就將他們幾人團團圍住。


  陶菁與藍蕎屈身拉開小柔的手,見她脖頸處一片鮮紅,麵上卻無血色。


  小柔抓著藍蕎的衣袖,一張臉驚恐扭曲,整個人抽搐幾下,不動了。


  藍蕎摸了摸小柔的脈搏,麵色凝重,對陶菁道,“鬧市鬧出人命,我們若不早走,恐生事端。”


  一條人命,頃刻生死,主仆一場,緣起緣滅。


  藍蕎如此冷靜,也如此無情,卻是毓秀之前沒有料到的。


  陶菁看上的女子,果然是厲害角色。


  陶菁對藍蕎點點頭,一把抱起小柔,擠出人群,快步隱入小巷。


  毓秀與華硯緊隨其後,走出人群之後,毓秀才小聲問華硯一句,“丟暗器的可是修羅堂?”


  華硯搖頭道,“修羅堂一貫謹慎,怎會在鬧市中行凶。即便他們當中真有人看不慣這丫頭的所作所為,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她性命。”


  毓秀長舒一口氣,脫下外袍走上前,才要蓋到小柔身上,就被藍蕎躬身勸止,“怎敢勞動尊上。”


  陶菁看一眼毓秀,若有所思,拿自己的袍子把小柔裹緊。


  幾人抄近路走回客棧,藍蕎上樓收拾行李,陶菁直奔後院,將小柔放到車裏。


  毓秀吩咐華末打點行裝,即刻啟程。


  華硯於心不忍,想在出城之前為小柔買一副棺木,卻被陶菁勸阻,“惜墨宅心仁厚,陶某自愧不如。未免節外生枝,還是盡快啟程為上。”


  華硯一聲哀歎,“人死為大,連一副棺木都無就匆匆下葬,實在太過淒涼。”


  陶菁一臉淡然,“人死如燈滅,何必拘泥,有土作被,已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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