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晉江獨發
不出一月, 明哲戟的病情居然奇跡般地好轉了。
舒辛本還以為是他悉心陪伴照料的緣故, 打探之下才知, 原來是那人養好了胳膊的傷,帶兵奔赴臨州平叛了。
又過了半月, 明哲戟不但能上朝處理朝政,漸漸的也有胃口吃東西。趕上晴朗的日子,二人出宮騎馬,她心情舒暢時還會露出笑容。
舒辛忍耐了幾日, 明哲戟越是若無其事,他越是心酸。
她見他每日強顏歡笑,就隨口問他是不是有什麽憂心事。
明哲戟問話的時候才親手喂完禦花園的兩隻鹿,嘴角笑容的餘韻在舒辛看來十分礙眼, 他突然生出調侃的心思,拉住明哲戟的手輕聲笑道,“既然皇上的身子漸漸恢複,你我是不是也該為皇嗣努力?”
他說話時又輾轉與她十指交握,明哲戟心裏不自在,就抽手訕笑道,“朕這幾日雖不如之前難過,也隻是回光返照, 皇後不要說笑了。”
舒辛把明哲戟的手又扯回來攥著, 說話的聲音更輕也更溫柔, “皇上會長命百歲, 如果我們有了皇儲, 我會給她世上一切的榮華富貴。”
明哲戟望著舒辛的眼眸,笑容滿是苦澀,“如果我真的有女兒,絕不會讓她做皇帝。”
舒辛一愣,又馬上笑起來,“那我們的女兒做什麽?一輩子隻做個瀟灑的王?”
明哲戟並不喜歡他用“我們的女兒”這個表述,可她心裏認定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就沒有花力氣糾正他。
“我隻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喜樂,心想事成,不要像我一樣多病多災,活的這麽辛苦糾結。”
舒辛為明哲戟的默認滿心歡喜,她沒有嚴詞拒絕,是不是隻要他更加耐心體貼,假以時日,她就會接受他,慢慢忘掉那個人。
他們需要的,隻是時間而已。
舒辛小心翼翼地攙起明哲戟,將人扶到轎子裏,“皇上會得償所願,我保證。”
不出一年,聞人桀將功補過,帶兵剿殺了臨州的叛軍。臨王畏罪自戕,北瓊五年的內亂終於告一段落。
瓊帝將他還活著的幾個弟弟都召到良京,閑散放養。
聞人桀接管了臨州的兵馬,名義上上交朝廷,實則派心腹掌控。他在多州休養生息了一月,就接了旨意,馬不停蹄地去攻打隴州。
對於瓊帝窮兵黷武的舉動,北瓊朝臣們極力反對,內亂剛平,就要對外大動幹戈,於情於理,於國於朝,都不是好事。
聞人桀卻十分理解。
隴州是北瓊內鬥的起點,瓊帝的性格一貫睚眥必報,明哲戟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派聞人桀取隴州,不止報複了她,也是在報複他,何況他還與南瑜達成了政治交易。
兜兜轉轉,事情終究落到這個地步。
回首幾年前自己做的選擇,聞人桀隻覺得可笑,他曾經為了那麽虛無縹緲的一份感情犧牲所有,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身心俱損的結果。
所謂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都不如牢牢抓住權力與財富實在。想得到一個人,就得掌握主動,被動付出,不過是水中撈月。
明哲戟接到邊關告急的戰報時,隴州已經失去大半的城池,聞人桀這一次沒下戰書,而是製定了周密的計劃鯨吞蠶食。
明哲戟分別給瓊帝與聞人桀寫了國書私信,卻沒有得到絲毫回複。
舒辛眼看明哲戟才轉好的頭痛症又複發,一時心急如焚,“肅王的側妃和幼子還在容京,皇上不如把他的妻小當成談判的籌碼。”
他提議之前已經預料到明哲戟會拒絕。
果不其然。
“他把人托付給我是出於信任,我要是把他的家人當成談判的籌碼,就是背信棄義。”
舒辛一皺眉頭,坐在明哲戟身邊扶住她搖搖欲倒的身體,“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他折了一條胳膊,心裏一定恨你,就算皇上還顧念往日的情誼,在他來說,也不如報仇來的緊要。”
舒辛說的,正是明哲戟最怕的一種情形,一想到那個人對她不再有情,隻剩下恨,她就覺得無法承受。
“瓊帝攻打隴州的時機非常蹊蹺,依朕看來,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十年有餘,這一次恐怕是真的到盡頭了。”
舒辛與明哲戟每日睡在一起,他也知道她最近常常做惡夢,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不止是她感覺到了,他也莫名有了不好的知覺。
外患看起來雖十分危急,卻遠遠不如隱藏的內憂那麽讓人不安。
明哲戟見舒辛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皇後笑什麽?”
舒辛急轉正色,“皇上看花眼了,臣並沒有笑什麽。”
明哲戟輕輕歎了一口氣,“即日把聞人桀的妻小送到隴州,興許還有和談的可能。”
舒辛哪裏肯應,“皇上三思,若聞人桀對你真的不再念舊情,那一對母子就是我們手裏最後的籌碼,皇上要將人如數奉還,聞人桀非但不會領情,反而會越發有恃無恐,到時不但隴州有危,西琳也會麵臨一場大戰。”
明哲戟何嚐不知舒辛說的有理,可事情沒到最壞的結果之前,她還是願意懷抱希望。
“皇後不必再勸,朕已經決定了,你即刻就著人護送葉氏與小王子去隴州,路上萬萬不能出差池。”
舒辛明知多說無益,就不再浪費口舌,領旨出門,他原本已經走出殿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得不走回明哲戟身邊對她問了句,“皇上,可要寫信給四公主,求南瑜出手相助?”
明哲戟失聲冷笑,“這一場風波的幕後主使,說不定就是那個陰險狡詐的瑜帝,至於四妹,她在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朕實在不想猜測。”
話已至此,舒辛怎麽好再說,原來心生懷疑的不止他一人,明哲戟也在一早就猜到了整件事都與明哲弦有關。
舒家兩年前就聯合朝中眾臣,密謀動作,蟄伏至今,大概就是在等一個契機。
相比明哲弦,明哲戟太過重情,她的頭痛症又成了她無可逆轉的軟肋,這個皇位對她來說,已經變成了壓在肩上的負擔,舒辛心裏多少也希望她能解脫,這正是他一直裝作對舒家的布置視而不見的緣故。
可他又比誰都明白,若有一日明哲戟不再是西琳的國君,就沒有任何事阻擋在她和那個人之間了。
這個現實又讓他十分恐懼和不知所措。
葉玉珠母子被送到金城時,聞人桀已經派兵攻打了半月。
金城是要關,不能有失,守城的兵將都抱著必死的決心。
守將華笙接手葉氏母子的同時也接到了皇後的密函。
華笙身為人母,對拿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當做要挾對手退兵的籌碼這種事敬謝不敏,可情況危急,又有皇後的旨意,她也不得不遵從行事,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又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聞人桀不日收到華笙的請和書,書中隱晦提及他的側妃和王子人在金城。
他帶兵攻打隴州之前也曾想過,明哲戟興許會用他的妻小做籌碼要挾他退兵,如今假想變成現實,到底還是撕破了他們之間最後的一絲幻想。
在聞人桀心底,不相信明哲戟會真的對他的孩子怎樣,她之所以會把人送到金城,也是走投無路,不得不尋找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華笙等待一夜,等到的回應就是聞人桀在次日越發凶狠地攻城。
副將原本極力反對華笙寫和書給聞人桀,見勢如此,也十分驚異,“這位肅王何等無情,明知妻兒身在敵營,卻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他是不要他老婆孩子的命了嗎。”
華笙思索半晌,咬牙下令,“既然他不講人情,我們更不必講人情,把他的側妃和孩子帶到城上,要是他再一意孤行,我們也不必跟他客氣。”
副將帶人將葉氏母子壓上城樓,葉玉珠從看到聞人桀的一刻就徹底崩潰。
聞人桀在城下用火石火箭攻城,直到城頭喊話,他親眼見到葉氏和幼子被帶上城樓,才叫手下攻城的兵士暫停。
華笙叫傳令兵出城傳話,若聞人桀再不退兵,她也保不住他一對母子的性命。
聞人桀漠然冷笑,揮刀殺了傳令的士兵。
原來這人竟真的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
華笙心一沉,才要命副將把那一對母子再往前推一推,不料葉氏一聲驚叫,她懷中的孩子從城牆上落下,當場摔死城下。
這一幕太過慘烈,華笙許久都未能從震驚中解脫出來,等她終於恢複冷靜,就攥著拳頭走到副將麵前狠狠打他一巴掌,“誰給你的膽子自作主張,你不要命了嗎?”
副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將軍饒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這個女人,是這個女人自己把孩子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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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硯的老娘神威將軍出來客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