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晉江獨發
明哲戟吐了半晌, 身子一軟靠著樹坐在地上。
聞人桀硬是把她拉起身, 摟著她的腰往前走了幾步,“這裏風大,我扶你到背風的地方坐。”
兩人到山洞裏生了火, 明哲戟才看清聞人桀背後一片殷紅。
“你受傷了?”
聞人桀扭頭看了一眼後背,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身後涼颼颼的, 原來是被貓撓了。”
明哲戟舉著火棍走到聞人桀身後, 仔細幫他查看傷勢,“隻是淺淺的一道刀傷,並不是很嚴重,好在血已經止住了。”
她才在他身邊坐了,就被他拉進懷裏,“你的傷口怎麽樣?剛才馬背上顛簸的厲害, 有沒有碰到傷口。”
明哲戟懶得掙紮,就閉著眼由他抱著, “你身上隻有一處刀傷嗎?”
“放心。”
“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看你生龍活虎的樣子,一時半會大概還死不了。”
聞人桀在明哲戟唇上咬了一口,“你從前說話委婉含蓄, 跟我在一起之後怎麽就變得這麽尖酸刻薄。”
明哲戟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這一回行刺的又是誰?”
聞人桀低頭看了一眼她的側臉, 猶豫半晌才故作不經意地說了句, “你沒看出來嗎?”
“我怎麽會看出來?”
“那些人一看就是西琳人, 用刀用劍的手法陰狠毒辣, 不出所料,還是你百般信任的那個皇後殿下派來的。”
上一次明哲戟還有底氣為舒辛辯解,可一而再,再而三,她也弄不清事實到底如何了。
這些年聞人桀曾遭行刺的事,明哲戟是知道的,興許是怕她傷心的緣故,修羅堂主才從來沒有把舒辛也是刺客之一的事告訴她。
聞人桀盯著明哲戟的臉沉默半晌,突然又笑出聲來,“你猜猜,那個人要殺的人是你還是我?”
明哲戟一愣,馬上反應過來聞人桀說什麽,她思索半晌,到底還是沒有答話。
聞人桀伸手摸她肩膀上的包紮是濕是幹,“最有可能的解釋是他恨我同你四妹串通,把你推下皇位又據為己有,想殺我以解心頭之恨。又或許……是他與你四妹舊情複燃,沒法容忍你這個隱患存活世間,就派人來斬草除根。”
明哲戟心一涼,又馬上安慰自己不要多心,且不說行刺的人不會是舒辛,就算真是舒辛,他的目標也絕不會是她。
他同她在一起十年,在聞人桀之前,他們的關係的確很冷淡,可在她生病之後,他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絕不會臨陣倒戈,派人來取她的性命。
聞人桀見明哲戟似有動搖,就再接再厲地說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在想他對你很好,不會做出斬盡殺絕的事,可人心是會變的,他重新見到自己喜歡的人,被蠱惑被煽動,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就算他與朧夜破鏡重圓,也不會做出違背良心的事。”
聞人桀哈哈大笑,“你真是不了解男人,你我重逢之前,我滿心恨你,一看到我的斷臂,一想到我這九年,我就恨不得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等我真的見到你,我滿腦子卻隻想著怎麽把你弄到床上,怎麽疼愛你讓你對我笑一笑,怎麽討你的歡心讓你也喜歡我。”
明哲戟本還一腔怒氣,卻被聞人桀的幾句話弄的麵紅耳赤,等他的吻胡亂落到她脖頸耳側的時候,她才忍不住出聲抗議,“這種生死關頭,你還滿腦子想著男女之事。”
“就是生死關頭我才想著男女之事,這輩子要是沒得到你一次,我就算死也沒法瞑目。”
明哲戟生怕他又要得寸進尺,就掙紮著站起身,“這裏荒山野嶺,實在太危險了,我們好歹先找一處民居換一身衣服……”
她話音未落,就聽到山洞外一陣碎響。
聞人桀下意識地把明哲戟攔在身後,“你們西琳的暗衛果然不得了,這麽短的時間就追過來了。”
事到如今,想躲自然是躲不過了,聞人桀握緊彎刀走出山洞,明哲戟不顧他的阻攔,也跟著他一同走出去。
在他們麵前的六個黑衣人明明都蒙著麵容,明哲戟卻覺得他們的身形十分熟悉。
幾個人解了麵具,正是這些年一直在暗中保護她的修羅使。
明哲戟還以為他們是來救駕的,一時驚喜不已,“你們怎麽來了?”
幾個人的回話卻讓她大驚失色,“皇上恕罪,我們是奉命來取你和肅王殿下性命的。”
明哲戟如遭雷劈,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聞人桀倒像是一早就預料到了,上前對幾人斥道,“不久之前你們還對她百般效忠,如今江山易主,就迫不及待地要向新主表明忠心了嗎?”
為首的兩人麵有慚色,咬牙跪道,“皇上恕罪,我等也是迫不得已。”
明哲戟打起精神開口問一句,“四妹本已饒我一命,為何又臨時改變主意,派你們來殺我?”
為首的兩個修羅使百般糾結,熬到最後才從嘴裏吐出一句,“是皇後殿下的主意。”
明哲戟眼前一片漆黑,閉上眼再睜開,看到的也是一團團模糊的影子。
聞人桀走過來扶住她,麵上雖極力掩飾,卻還是掩飾不住那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我早就跟你說過,人心是會變的。男人對你好時百依百順,一旦對你無情,你的命在他看來就是草芥。”
明哲戟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舒辛會狠心如此,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對她的容忍關懷,體貼嗬護都不是假的,就算他們這十年隻是一場空,他心裏還是喜歡明哲弦,以他一貫與人為善的秉性,也不至於轉念就對她生出殺機。
可事實勝於雄辯,修羅使會殺人,不會撒謊,也沒必要對一個將死之人撒謊。
明哲戟心底裏的堅持轟然崩塌,“你們理應聽從新主的吩咐,我不會讓你們為難。”
六人跪在地上遲遲不動,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聞人桀對眾人笑道,“天命不可違,可你們也知道身上背負的這個任務有多荒唐,保護了十年的人,朝夕之間就成了要刺殺的對象,就算她引頸就戮等你們來殺,你們下得去手嗎?良心不會不安嗎?”
為首的修羅使幽聲笑道,“我們的確不忍心殺皇上,可我們於殿下並無半點瓜葛,殺你時不會有半點猶豫。”
聞人桀引火燒身,臉上卻一派淡然,“你們殺我容易,可殺了我又有什麽意義,你們的新皇真正要鏟除的人是她,除非你們將我們一起殺了,否則也是徒勞無功。”
修羅使才要接話,他又搶先說一句,“要是我收到的消息不錯,你們的所謂新主也隻有你們知道是新主。明哲弦並未昭告天下,預備登基,以舒家為首的眾權臣還在玩一國無主,三請聖賢的把戲。雖然在文京的權貴都已經知道誰是西琳的新主,可她在名義上還不算你們的主子,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隻看你們願不願意為你們效忠了十年的舊主破例。”
明哲戟看著下首麵麵相覷的幾人,猜他們被聞人桀說活了心思,就麵無表情地插話一句,“你們都知道我有頭痛症,原本就沒有幾年好活,你們要取我的命,我沒有怨言。可無論如何,你們也不能對肅王殿下動手,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他一死,對西琳百害而無一利。”
聞人桀彎下腰,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明哲戟的表情,麵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我死了,是對西琳百害而無一利,還是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明哲戟滿心悲戚,根本沒力氣回他的話。
聞人桀明知她不好受,卻還要刨根問底,“除去你所謂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你心裏,有沒有一點舍不得我?”
一句話拋出去自然也是有去無回。
聞人桀臉上掛不住,索性也不廢話了,就對底下一直低頭裝作聽而不聞的六人說了句,“其實你們心裏一早就做了決定,否則在你們見到她的時候就動手殺她了。既然你們一開始沒有動手,那就是有意放她一條生路的意思,是嗎?”
六個人也不答話,一雙雙眼隻看著明哲戟。
明哲戟搖頭笑道,“朧夜明知你們保護我十年,卻還要你們來殺我,想必是她想試探你們的意思。如果我不死,你們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為首的修羅使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肅王殿下說的不無道理,我們雖然不得不聽從新主的吩咐,可她畢竟還不是我們的主子。皇上不必為我們擔憂,隻當我們幾人無能,兩番行刺都未能得手。”
兩番?
這是變相承認上一次行刺也是修羅堂所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