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03晉江獨發
毓秀在門口站了半晌, 心裏猶豫著要怎麽行禮。
明哲戟已笑著走上前, “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見明哲戟一邊說, 一邊作勢要躬身,忙伸手扶住她雙臂, “姨母不必多禮。”
明哲戟笑著打量毓秀,攜其手一同落坐,“皓鈺說皇上小的時候有點像我,今日與你一見, 皇上與我想象的十分不同。”
毓秀向來淡定自若,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對著明哲戟時竟莫名有些靦腆,“之前看到姨母的畫像時, 我也覺得姨母的眉眼輪廓與我有些相像。”
明哲戟展顏笑道,“大約是我們眼睛的顏色不同,又或許是你我性格迥異,皇上與我不像的地方要比相像的地方多得多。”
毓秀不知明哲戟說這話是就事論事,還是別有深意,轉念一想,她原是靈犀親母,莫非也如同舒辛方才一般含沙射影, 替自己的女兒委屈不平。
明哲戟見毓秀黯然垂眸, 猜她錯會了自己的意思, 忙拉著她的手說一句, “我說皇上與我氣質不同, 並不是要貶低你,反而是誇讚你。我的性子太過軟弱,殺伐決斷不足,為君者要扭轉君權相權傾斜不平的頹勢,與權臣抗衡,必要示之以弱,勝之以強。皇上上位之後做的事,我也略有耳聞,自以為樁樁件件布置周密,假以時日,定會扭轉乾坤。”
毓秀見明哲戟麵色平和,似乎真的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姨母謬讚了。”
明哲戟笑道,“我還在位時,西琳內外就有許多關於我的傳言,你母上為繼位正當,在對外宣稱我暴斃的前後,更是命人變本加厲地散布流言,皇上不會也相信我曾是一個陰狠暴戾的君主吧?”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毓秀從前就知道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道理,也猜到什麽人會為了什麽樣的目的編造什麽樣的誹謗之言,引導輿人之論。她笑著搖搖頭,對明哲戟道,“時機成熟之時,我自會為姨母撥亂反正。”
明哲戟笑道,“我說這話,並非為了史書一筆。我和你母親之間,我太過軟弱,她又太過絕情,幸而她厚待百姓,也算得上是一位仁君明主。”
一句說完,她又細細打量毓秀,笑道,“皇上有我的外柔,也有你母親的內剛,除此之外,你身上還有我們二人都沒有的東西,我們之前沒能做到的事,似乎可以寄希望於皇上。”
毓秀不願被人看穿,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願。
明哲戟見毓秀麵色淡然,笑而不語,便轉而說道,“我知道你母親對靈犀很好,從小到大一直對她寵愛有加,我也知道她刻意對你冷淡嚴厲,這正是她的高明之處。她既選定你做她的繼位人,就會想法設法讓你學會察言觀色,明白世間事並非事事由你,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在心裏喜歡你,她要你慧眼識人,明察秋毫,看清與你親近,對你示好之人,所欲所圖究竟是功名利祿,還是一顆真心。”
自從毓秀登基,每在那把椅上度過一日,心裏就更明白一分,母親從前對她的種種,的確是用心良苦。廣涉國政之前她不明白許多道理,心裏難免有怨氣,現在雖然明白了,心裏卻還是有怨氣。要是一切由她來選擇,她寧願做備受寵愛,無憂無慮的那一個。
明哲戟見毓秀若有所思,就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從前是有一點怨恨你母親的,她看似對靈犀偏心,實則是對你偏心,又興許是她不想讓靈犀看透殘酷的皇權與冷酷的世情,陷入無休無止的鬥爭,若能一輩子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閑王,又何嚐不是她的幸運。”
她說這話原本就有試探的意味,見毓秀目光閃爍,心中已有猜想,“莫非靈犀也是你母親放在局中的一顆棋子?卻不知她為她安排的結局是什麽。”
毓秀見明哲戟黯然神傷,忙反握住她的手說一句,“母上的確希望靈犀一生逍遙自在,做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千歲親王,隻不過在此之前,她也想讓靈犀成為我自查自省,時時督促自己的一麵鏡子,借她之手助我梳攏皇權。”
明哲戟笑道,“靈犀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權謀不足,自以為是,怎麽有本事幫皇上梳攏皇權,她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為人做嫁衣吧?”
毓秀笑道,“靈犀心高氣傲,野心不小,正是因為她的性子與我大不相同,所以沒有人比她適合做我手裏的那一把刀。”
明哲戟半晌不語,搖頭冷笑,起身從露台的小火爐上取了水壺,親自幫毓秀泡了一壺茶,“那把椅子我也曾坐過,自然知道皇上有皇上的進退糾結與無可奈何。朧夜一生絕情,最終卻也誤判人心,被最信任的人算計利用。隻望皇上記住我二人的前車之鑒,千般以國事為重,不要重蹈覆轍。皇上並非無情之人,若能做到不被私情左右,你便已勝過我,勝過你母上。”
她這幾句話雖然隻是點到即止,毓秀卻字字聽得清楚明白。
明哲戟複又笑道,“皇上是仁慈之人,你說善待靈犀,我篤定你會信守承諾。靈犀從小到大不曾吃苦,也不曾真的碰壁,恐怕要經曆一些事才會成長起來,就算她得罪皇上,也請皇上不要放在心上,而是循循善誘,不吝教導。無論朝中局勢如何風雲變幻,明哲氏都不該再做出同室操戈之事。”
毓秀笑著點點頭,“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我會謹記母上的話,以靈犀為鏡,自律自省,竭盡所能,無愧於心。”
不久之前,靈犀把她扔在墓穴裏等死的事,的確讓她十分失望,她可以容忍靈犀的張揚,卻不能容忍靈犀的狠毒。在她心裏,靈犀本該是一個高傲嬌貴的公主,而不該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小人,隻希望經曆了今天的事,靈犀能成熟起來,真正學會親疏遠近,權衡取舍。
二人對麵喝了茶,舒辛敲門而入,“如月,時辰不早,我也有幾句話要同皇上說。”
明哲戟與毓秀相視一笑,攜著她的手起身,一路將人送到門外。
舒辛將毓秀帶到別間密室,輕聲笑道,“如月有頭痛症,我怕她久坐不適,才算好時辰請皇上出門。”
毓秀嫣然一笑,“先生對姨母關懷備至,著實讓人豔羨。”
兩人在桌前對麵落座,舒辛笑道,“多年不見,皇上已經不是從前的秀兒了,我還在宮中之時,就喜愛你多於喜愛靈犀。若有一日,皇上當真要處治舒家,也請看在靈犀和我的麵上,不要趕盡殺絕。”
毓秀忙搖頭道,“舒家世代承爵,樹大根深,我這一朝還要仰仗伯爵輔助,怎會動輒處治?”
舒辛搖頭笑道,“家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又何嚐不知。皇上心懷仁念,隻要記得我今日所求便是。”
毓秀不想許諾,就岔話問一句,“先生之後有什麽打算?”
舒辛笑道,“你們這次闖入帝陵,如月與我隱居在此的事大概無法再隱瞞。聞人離既然已經找上門,那個人早晚也會找來。”
毓秀一皺眉頭,“先生是說瓊帝?”
舒辛的目光越過毓秀的肩膀看向石門的方向,“聞人桀不依不饒纏著你母上問了這些年,又派其子前來尋人,我猜他對如月的心一如既往,若他願放棄皇位,我興許會放手成全他二人。”
毓秀不想對長輩的事多做評論,笑著問一句,“先生應允聞人離與姨母相見?”
舒辛凝眉思索半晌,對毓秀笑道,“血濃於水,骨肉情深,無論如何,聞人離都是如月親子,我怎能阻擋他二人相見,隻是現在還未到時機。若聞人離執意,還請皇上出麵幫臣周旋一二。時辰不早,我安排你們今晚住下,明日再作打算。”
毓秀笑著點點頭,舒辛引她出去與眾人會和,對管家吩咐幾句,帶了靈犀而去。
管家對眾人笑道,“家主為幾位貴客安排了幾間客房,請諸位先隨我去房裏歇息,安頓之後,再為諸位貴客安排晚膳。”
聞人離滿心想著見早些見到明哲戟,麵上又不能表露焦急,一雙眼緊緊盯著毓秀,恨不得馬上從她口中問到關於其母之事。
管家將眾人帶到第一間石屋,打開房門對聞人離笑道,“皇子殿下是遠客,這一間是給你準備的客房。”
聞人離不知舒辛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沒有急著進房,而是站在門口看著眾人被帶去何處。
管家將之後的兩間石屋安排給靈犀與舒嫻,待走到第四間房,他便對薑鬱笑道,“這一間是特別家主為皇後殿下準備的。”
陶菁聽了這一句,禁不住在心中暗笑,舒辛對薑鬱看似禮遇,實則貶嘲,他既然沒有安排毓秀與薑鬱同房,分明是戳穿帝後之間麵和心離。
毓秀反倒鬆了一口氣,今天發生這許多事,薑鬱雖然還不知她已經知曉他身世的秘密和他與舒嫻的關係,她卻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懈怠讓薑鬱發覺端倪,何況她還要應付聞人離,實在不想再分心應付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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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主線故事啦,當然姨媽的故事也在繼續,有情人終成眷屬,永不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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