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16晉江獨發
毓秀不會蠢到以為聞人離說這種話是在表白, 她從看到他的第一眼, 就知道這個人對征服本身的欲求遠遠多於要征服的對象本身。他想要她,不過是看重她的身份,和她身份代表的權利。
“在宮門口拉拉扯扯太難看了, 殿下請自重。”
聞人離看了一眼自以為避嫌的一眾宮人, 對毓秀笑道, “皇上現在才同我說自重也晚了。你看看你的人躲的有多遠。才剛你請我來金麟殿一同用膳, 又屏退侍從與我獨處,也難怪他們認定你與我關係匪淺。”
毓秀滿心惱怒,眼神也難得淩厲,“我是國君,你是國使,我與你相處的方式根本不會因為你我男女有別而受影響。西琳的宮人如果連這一點見識都沒有, 他們也不必留在宮裏了。”
聞人離笑容嘲諷,“怪隻怪皇上從前就沒落下一個好名聲。夜幸三妃, 縱容侍子宿龍床, 宮人想必也十分惶恐,不知該如何對待你的隨性而為。”
可笑的是他一邊說話刺激她,一邊還用力地把她往懷裏扯。毓秀差一點就要高聲叫“來人”, 二人正在糾結之時,不遠處卻傳來一聲沉音。
“炎曦, 你拉著皇上幹什麽?”
毓秀一轉身, 隻見歐陽蘇帶著人遠遠而來, 不急不緩地走到他們麵前。
她是背對歐陽蘇而站, 所以一早不知他來,聞人離卻是麵對歐陽蘇而站,這讓毓秀不得不懷疑聞人離有故意而為之的嫌疑。
歐陽蘇走到毓秀麵前,一雙眼冷冷盯著聞人離,聞人離受不了他的注視,到底還是把手鬆了。
毓秀逃脫升天,不著痕跡地退一步挪到歐陽蘇身邊,輕聲笑道,“皇兄要出宮?”
歐陽蘇訕笑著答一句,“原本是想出宮,可既然見了皇妹,就請你到東宮坐一坐。”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輕聲談笑起來,聞人離被無聲地排擠到十裏開外,心中不爽,就輕哼一聲,對毓秀拜道,“既然皇上還有事,那我就先走了。皇上保重。”
最後四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話一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出了宮門。
毓秀與歐陽蘇望著聞人離的背影,相視一笑,相攜回宮。
“炎曦時才扯住皇妹不放,是對你表白這一趟為你而來?”
毓秀哭笑不得,“原來皇兄早就知道,你為何不一早知會我,卻讓我落得這般措手不及。”
歐陽蘇搖頭笑道,“‘我也不是早就知道,隻是隱隱猜測。炎曦幼時生活在聞人勳身邊,養的性子執拗,且十分的心高氣傲,他看中的東西,一定是最貴重的,來西琳之後與他幾番交往相談,才猜到他的心思不至於西琳的幾位郡主。”
毓秀失聲冷笑,“若聞人離心裏選定的對象是我,就是擺明了要與西琳不對。就算我有心禮讓三分,也容不得他這種天馬行空的念頭。”
“天馬行空啊……”
歐陽蘇思索半晌,笑著說一句,“以我對炎曦的了解,他就算想娶的是皇妹,也並非隻是覬覦你的人,他心中更看重的,一定是與西琳女皇聯姻之名。炎曦在北瓊眾皇子中的地位雖已無人撼動,可若加上你這麽一個籌碼,便更是無以複加。”
毓秀聞言,默然不語,歐陽蘇見她失神,就笑著安撫一句,“炎曦繼位勢在必行,且不說瓊帝對他的獨寵,單說他這些年在朝在兵的布置,就算瓊帝不把皇位傳給他,他也奪的過來。皇妹若真有意同北瓊交好,待炎曦繼位之後,與他掛一個雙龍好合之名,也無不可。”
雙皇之姻從前不是沒有過,如果隻是有名無實,的確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毓秀心中卻莫名排斥,“皇兄手下的人那麽厲害,你自然不會不知道我與聞人離的關係,親緣如此之近,就算隻是名義上的聯姻,我也消受不了。”
歐陽蘇點頭笑道,“歸根結底,決定還是要由皇妹自己來做。我身在事外,也不好多說。”
毓秀對歐陽蘇笑一笑,轉而問一句,“皇兄原本是想出宮看望靈犀?”
歐陽蘇目光一閃,表情也有點不自在,“按理說,我該先來看望皇妹,可一想到你才回宮,身邊必定有許多人來來往往,這才決定先出宮。”
毓秀笑道,“出了這種事,皇兄擔憂靈犀也是人之常情,她出了意外,嚇得不輕,你去看她也是應該的。”
歐陽蘇眉頭輕蹙,猶豫半晌才說一句,“我聽說帝陵裏有一座私刑場,靈犀掉進鼠窟,差一點性命不保。”
毓秀收斂笑容,點頭應是。
昨天發生的事,她實在不願回想,她今日當著眾臣的麵提起鼠窟的時候,也幾欲作嘔。
之後到東宮的一路,二人都沉默不言,隻等在桃花樹下落座,歐陽蘇才說一句,“我聽說劫持皇妹入帝陵的是靈犀?”
毓秀揮手屏退服侍的宮人,搖頭苦笑道,“皇兄到底從南瑜帶來了多少暗堂高手,你的消息幾乎要比我這個正牌主子還靈通。”
歐陽蘇低頭撫弄一下茶杯,“我以為你我之間有什麽話都可直說,不需要什麽冠冕堂皇的粉飾,難道皇妹不是這麽以為的嗎?”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著歐陽蘇,“我一直都是這麽以為的,我擔心的是皇兄口上說你這麽以為,可你的心卻不是這麽以為。”
歐陽蘇抬頭看了一眼毓秀,正色道,“皇妹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毓秀聽他問的直白,隨即也改換正色,“從我們見麵的那一天起,我就有話要問皇兄。自從那日我接你入東宮,你就欠我一個解釋,解釋你為什麽來西琳。”
歐陽蘇嗤笑道,“皇妹明知我這一趟來西琳是為什麽。父皇的國書不日就會到西琳,之後的大婚事宜,還要皇上定奪。”
毓秀輕輕歎了一口氣,伸手握住歐陽蘇的手,我當初之所以沒有一本正經地問你,就是怕你被迫要對我說謊話,你我之間,有些事不必說的太明了,心照不宣就好。”
歐陽蘇反握住毓秀的手,“算起來我來西琳也有一段日子了,大婚的事一定下來,我就回北瓊。你和靈犀之間,理智上我知道我該站在你這邊,可我的心卻還是會偏向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懷疑我自己,是時候快刀斬亂麻地結束這一場荒唐愛戀了。”
毓秀望著歐陽蘇,一時竟有些感同身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皇兄回去之後,總有解脫的一日,我卻還陷在這苦海裏,不知何日是盡頭。”
歐陽蘇心下感慨,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桃花樹,“皇妹一定很後悔當初許下的那個願望。”
一回想起小時候的荒唐事,毓秀的臉就有些泛紅,她麵上越是窘迫,歐陽蘇就越是要打趣她,調侃半晌,他才順勢入正題,“這次的事,靈犀已無脫罪的可能,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請皇妹高抬貴手,不要趁機處置她。”
毓秀的心情本就十分複雜,一方麵不希望歐陽蘇被感情左右了理智,說出這種逾距的荒唐話;可她內心又陰暗地期盼歐陽蘇關心則亂,被感情衝昏頭腦,開口求她放掉她原本就打算放掉的事。
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南瑜的皇儲欠她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皇兄放心,我會給靈犀一個小小的教訓,警告她以後不要再犯糊塗。我不會公開處罰她,也不會將她私養刺客的事公之於眾。”
其實毓秀心裏更多的是悲哀,她沒有親兄弟姐妹,靈犀,歐陽蘇與聞人離,是血緣上與她最親近的三個人,可他們的關係卻這般錯綜複雜,被利益驅逐左右,彼此之間都不能真心相交。
歐陽蘇對毓秀躬身一拜,“來日若皇妹有事相求,我必赴湯蹈火。”
毓秀笑的狡黠,“皇兄為靈犀盡心盡力,該赴湯蹈火的是那個不知感恩的傻丫頭。”
二人說笑幾句,歐陽蘇出宮,毓秀擺駕回金麟殿。
一早起到現在,她都在不停地見人,說話,沒完沒了地周旋,如今獨處下來,難免覺得有點心力交瘁。
陶菁見毓秀走路的時候一直扶著額頭,就跟上去問一句,“皇上頭疼?要不要請禦醫?”
毓秀連歎息的力氣都沒有,“禦醫隻會說我受了驚嚇,要吃幾副安神養心的藥,又不是生死攸關的病,找與不找,也沒有什麽區別。”
陶菁看了看故意跟的遠遠的眾人,湊到毓秀耳邊輕聲笑道,“這一整日陪皇上聽下來,隻有一件事是我耿耿於懷的,皇上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毓秀心裏好奇,麵上卻故作不耐煩的神態,“沒興趣。”
“真的沒興趣?”
“你要說就說,別在這裏糊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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