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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9晉江獨發

  毓秀從永祿宮出來, 一路都在猶豫, 回到金麟殿之後,周贇見她遲遲不換衣,就小聲問一句, “皇上是不是想出宮?”


  才剛她與紀詩說話的時候, 幾個近身的宮人都在殿中, 當下猜到她為陶菁憂心也沒什麽稀奇, 何況她上一次同陶菁悄悄出宮的事,周贇也知道。


  毓秀臉色微紅,輕咳一聲道,“現在出宮是不是太晚了?”


  周贇猜到毓秀的心意,就笑著答一句,“早去早回, 不會耽誤正事,皇上若不想大張旗鼓地出宮, 就像上次一樣換了便裝, 做馬車出去。”


  毓秀被說活了心思,點頭以應。周贇等幫她找來侍從的白衣換了,又重新替她束發。


  為了不惹人注意, 毓秀出宮的時候隻帶了一小隊侍衛,也沒有安排封路戒嚴。去國子監的路上, 她聽著車外人聲喧鬧, 心裏忍不住好奇, 就掀開車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京城晚夜燈火通明, 十分熱鬧,毓秀看著那些逛夜市的百姓,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


  周贇與毓秀同坐一輛馬車,見她看車外看呆了,就出聲勸一句,“皇上,還是小心為上。”


  毓秀這才回神,放下窗簾,閉目養神。二人對麵而坐,一路無話,直到下車,她才睜開眼。


  國子監大門緊閉,周贇拿了令牌見過門丁,門丁聽聞大內來人,忙飛跑去稟報主事。


  周贇見了主事,隻說是奉了皇上口諭,前來探病的,等他上下打點好了,毓秀才從車裏出來,帶著侍衛一同進門。


  當班主事將毓秀等帶到陶菁房前,才要敲門,就被毓秀揮手攔了。


  主事一臉狐疑,卻沒有多嘴。周贇小聲對他說一句,“請大人先去,我們在門外等一等,之後會自己請門進去。”


  主事見周贇對毓秀馬首是瞻,就猜她是個人物,哪裏敢違拗她的意思,躬身施一禮,悄悄去了。


  毓秀站在門口,靜靜聽房裏的動靜,等了半晌,裏麵並沒有一點讀書念字的聲音,隻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


  毓秀才要抬手,周贇已搶在她前麵幫她敲了門。


  房中無人應答,卻有人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輕輕打開門。


  開門的正是步堯。


  步堯本以為是同窗士子尋他問事,開門之後卻看到毓秀站在門外,一時恍惚,半晌才反應過來,跪地拜道,“下士不知皇上駕到,失禮至極,請皇上恕罪。”


  毓秀見到步堯的時候也吃了一驚,等他撲通跪到她麵前,她才看到門口的小名牌上寫著陶菁與步堯的名字。


  “多日不見,你在國子監可還好?”


  步堯聽毓秀溫聲關切,又想到從前在她身邊的種種,心中百感交集,回話的時候聲音也有點發顫,“下士備考一切順利,感念皇恩浩蕩。”


  毓秀笑著叫他起身,步堯抬頭看了一眼毓秀,見她一雙眼往房中瞄,就猜到她此行是為了陶菁。


  周贇等人都遠遠站開,滿麵含笑地對步堯使眼色。


  步堯將毓秀帶進房中,躬身說一句,“公子自來國子監之後就生了一場病,之後在宗人府走了一遭,病情越發危重。太醫來看過幾次,藥也日日喝,病卻不見好,反倒越咳越厲害。”


  毓秀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陶菁,心中有些愧疚,她之所以前來國子監,而沒有叫人將陶菁帶進宮中養病,就是想親眼確認他是不是又在裝病耍花樣。


  若步堯所說不假,陶菁病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的狀況恐怕比她之前看到的還要糟糕。


  步堯見毓秀麵有憂慮之色,就彎腰對毓秀行一禮,知情識趣地退出門。他與周贇本是老友,今得重逢,彼此心中都十分歡喜,就悄悄找了一方僻靜之處說話。


  房中就隻剩下毓秀一人,她站了半晌,終究還是走到床前坐了。


  大約是燭火光的緣故,毓秀看不清陶菁的臉色,可聽他呼吸沉重,咳聲急促,他這一覺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是該傳禦醫過來替他瞧一瞧,還是今晚就將人帶回宮去療養,毓秀正不知如何抉擇,手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低頭一看,她的手已經被陶菁攥進手裏。


  這該死的又在裝睡。


  又或是……被她吵醒了。


  有那麽一時間,毓秀想甩開陶菁的手,可她最終也沒有動作。


  興許是他的手涼的像冰的緣故,她才於心不忍。


  陶菁握著毓秀的手撫摸了幾下,才緩緩睜開眼睛,展顏笑道,“皇上怎麽不像從前一樣一早就甩開我?”


  難得他說話的時候沒應景的咳嗽幾聲。


  毓秀本還滿心傷感,被陶菁一雙黑眸子盯著,她又有點想笑,“你出宮的時候還能站能走,怎麽如今竟淪落到臥床不起的地步?”


  陶菁嗤笑一聲,放開毓秀的手想撐起身。


  毓秀看不過,就伸手扶了他一把,這一扶不要緊,陶菁竟順勢把她摟進懷裏,“皇上今日來,是特地來看我的嗎?”


  一個“是”字明明已經咬到嘴邊,卻又被毓秀生生收了回來,“朕是擔心初元令的事,所以才親自來問話的。”


  陶菁聞言,一聲輕歎,似是滿心失望,一邊又把抱毓秀的手收緊了些,“無論如何,能見上皇上一麵,下士都榮光不已。”


  他手上正在做的事,與他嘴上說的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完全不搭調,毓秀哪容得陶菁得寸進尺,就推了他一下,把他的肩膀按到摞起來的幾個枕頭上,“病成這樣還不老實。”


  陶菁嗬嗬笑了兩聲,又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不止。


  毓秀咬著牙從懷裏掏出一條白絲絹,伸手遞到陶菁手裏。


  陶菁卻不接,捂著嘴隻顧咳嗽,毓秀沒辦法,隻好坐到他身邊幫他拍了拍背,將白絲絹捂到他嘴上。


  說來也奇怪,她才伸手拍了幾下,陶菁的咳嗽就止了,他笑著拿白絲絹擦擦嘴,對毓秀調侃道,“皇上的手絹弄髒了,隻能送給下士了。”


  “這種手絹宮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毓秀感覺到陶菁的肩膀蹭著她的肩膀,她才想起身坐回原位,就被陶菁扯著胳膊拉住了,“就算宮裏為皇上預備的手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一條也是特別的。”


  毓秀不敢奮力掙紮,隻能忍著坐在他身邊,“都是一模一樣的手絹,有什麽特別?因為送給了你所以特別?”


  陶菁握住毓秀的手,與她十指交握,“白絲絹看起來沒什麽差別,其實每一條都不一樣,皇上看不清它們的不一樣,是因為你覺得它們不重要。同樣的道理,在宮中服侍皇上的侍從們衣著穿戴都一樣,皇上之所以記不住他們,是因為你覺得他們不重要。皇上是一國天子,在你眼裏,底下的平民百姓都隻是平民百姓,可那些平民百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個人都在過自己的日子,誰和誰都不一樣。在九天神明眼裏,世人就是世人,似乎沒有什麽不一樣,可西琳人,北瓊人,南瑜人,還有東海諸島上的人,誰和誰都不一樣。”


  陶菁說的,毓秀無以反駁,今日在來國子監的路上,她看著街上的百姓,或喜或悲,或愁或笑,她也曾猜測他們的身世來曆,來自何方,又去向何往。


  “一條手絹也能賺你這麽多閑話,我看你的病就是裝的。”


  毓秀手心的溫度傳到陶菁手上,他不自覺地就笑出聲來,“皇上說我裝的,我就是裝的吧,要是裝裝病就能見你一麵,我倒不介意每天都裝。”


  毓秀見陶菁麵色灰沉,不複以往的戲謔活潑,心裏也難過幾分,“禦醫也來幫你看過,為什麽治了這些天都治不好?”


  陶菁一聲長歎,捂著嘴咳嗽了幾聲,把白手絹往懷裏塞。


  毓秀瞥見絹上的血跡,就從陶菁手裏把手絹搶了過來,上麵的紅色隻有零星幾點,卻也讓人心煩意亂。


  毓秀雖不懂醫術,卻也明白若一個人的病情發展到時時咳血的地步,狀況就很不樂觀了。


  陶菁見毓秀發呆,就笑著從她手裏抽回絲絹收進懷裏, “皇上不必擔憂,我這個病雖好不了,卻也死不了,隻要不著涼,不挨餓,每日心情愉悅,就不會發作。”


  毓秀半晌沒有說話,直到陶菁摟過她,輕輕吻了她的頭頂,她才用幾不可聞的音量問一句,“你之所以變成這樣,是不是與你當初提到的那一口氣有關?”


  陶菁手指一僵,複又笑道,“少了一口氣,還有兩口氣,隻要皇上不殺我,我是不會死的。”


  毓秀一皺眉頭,口氣也變的氣急敗壞,“你別動不動就把死掛在嘴邊。”


  陶菁被毓秀的語氣逗的忍不住笑,一時心神蕩漾,就順從自己的心,捏著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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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下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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