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06晉江獨發
毓秀吃了一驚, 臉上的表情也變的有點僵硬,“三皇子殿下知道我受了傷?”
怪不得他剛才拉她的時候抓了她另一邊胳膊,原來是刻意而為之。
聞人離拉起毓秀的袖子,露出裏麵的包紮, 嘖嘖歎道,“皇妹事一國之君,卻時時處處受權臣挾製。你打算用你的一杯血換舒家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不會真的隻是千兩黃金就夠了吧?”
毓秀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回話時麵無表情, “千兩黃金怎麽夠,舒家富可敵國, 等我摸清它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 不如拿它的全部財產作代價。”
聞人離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嗤,嘴角卻滿是笑意, “皇上放狠話的時候連眼都不眨,你倒不怕在我麵前露出本性嗎?”
毓秀笑道, “既然你我都知道彼此的秘密, 也沒有必要戴著麵具說話, 何況殿下對舒家恨之入骨, 我要做的事與殿下心願相合,我又何必隱瞞。”
聞人離看了毓秀, 半晌才笑道, “陛下說的不錯, 舒家陷害我母親, 我的確對舒家恨之入骨,來日你鏟出舒家之時若要用兵,隻管來北瓊借。”
他話說的慷慨陳詞,毓秀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借北瓊的兵要花費多少,殿下與我都心知肚明,除非萬不得已,我會謹慎行事。”
聞人離嗬嗬笑了兩聲,一雙火色的眸子難得染上笑意,“你向我借兵用不了幾個錢,我沒那麽貪心要敵國的家財,皇上且把你抄沒舒家的分我一半就是了。”
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半,還說自己不貪心。
毓秀哭笑不得,“殿下開的價碼太貴,要我如何向你求援。”
原本是一句玩笑,聞人離也笑得開懷,等他笑夠了,又改換了一臉正色,“來日若本王向陛下求援,也請陛下不吝相助。”
這倒是讓毓秀始料未及。
“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隨口一說而已,未必會成真。”
聞人離笑的隨意,眼中的情緒卻晦暗不明。
毓秀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尋常,就皺眉問一句,“你我之間已締結了國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又何必瞞我。”
聞人離看著毓秀,笑容中又多了一分深意,“現在來說,一切都隻是我的臆想,你說我庸人自擾也好,未雨綢繆也好,我要的隻是陛下的一個承諾,至於來日的局勢是否有變,都還是未知之數。”
毓秀心中驚異,她原以為北瓊的局勢與皇位的歸屬已經沒有什麽懸念,聞人離一貫的唯我獨尊的秉性也讓人生出非他莫屬的知覺,這還是她第一次從他眉眼間看到落寞與擔憂的神情,莫非北瓊的朝情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
聞人離見毓秀沉默著若有所思,就笑著握了她沒受傷的手,“本王今日說的話,陛下隻當是一個玩笑,如今我與你有了婚約,手中更多了一分籌碼,就算來日真有人圖謀不軌,也不得不事前想好興兵作亂的代價。哪怕是假象也好,請陛下與我通力合作,在人前作出恩愛和諧的模樣。”
毓秀聽他這麽說,心裏也豁達起來,“人前做戲這種事,也沒有什麽了不得的,殿下話說的明白,我也聽得清楚,國盟也好,血盟也罷,若來日北瓊真的變幻了風雲,殿下直管開口就是了。”
聞人離一臉狡黠,“請陛下出兵的話,要多少銀子?”
毓秀眨眨眼,“價碼不是殿下親自開的嗎,我已記下了。”
一語完了,兩人相視一笑,默契自不必說。
一行人到了城門口,毓秀帶人登上城樓,聞人離同歐陽蘇告了別,卻隻對毓秀說一句,“皇帝陛下多多保重。”
歐陽蘇見聞人離頭也不回地先出了城門,禁不住對毓秀笑道,“才剛在車上,炎曦把要說的話都說盡了嗎?”
毓秀笑而不語,轉而說一句,“你我兄妹今日一別,不知多久才能再見,皇兄回南瑜之後多多保重,國書也好,私信也罷,時時送消息來才好。”
歐陽蘇笑著點點頭,“皇妹也是一樣,切忌思慮過身,保養身體為先。”
兩人說完了冠冕堂皇的話,歐陽蘇又不依不饒地問一句,“炎曦到底同皇妹說了什麽私密話,皇妹如此諱莫如深。”
毓秀看看四周的宮人,等人都知情識趣地回避了,她才拉過歐陽蘇小聲說一句,“其實也沒說什麽要緊事,三皇子殿下許諾我,若來日我陷入困境,隻管向他求援,由北瓊來出兵。”
歐陽蘇聽的將信將疑,思索半晌,方才展顏笑道,“皇妹來日若陷入困境,隻管傳消息來西琳,我會盡我所能,助皇妹一臂之力。”
毓秀得了歐陽蘇的許諾,心中歡喜,二人執手結盟,彼此心照不宣。
歐陽蘇又說了幾句離愁別語,毓秀幽幽訴了別情,他下階時又想到了什麽,匆匆走了回來,從腰間接下一塊紋龍的玉佩,遞到毓秀手裏,“替我交給她。”
這什物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又或是絕情信物,無從可知。毓秀小心收好玉佩,對歐陽蘇說了一句,“你放心。”
歐陽蘇一聲長歎,笑中非但沒有愁苦,更似如釋重負。他下城樓之後,又與聞人離一同對毓秀行了拜禮。
等兩隊人馬走遠了,毓秀吩咐擺駕回宮,一直陪在一旁的禮部尚書崔縉這才走到她身邊,輕聲說一句,“臣有事要對皇上稟報。”
毓秀笑道,“送別了兩國使臣,聯姻的事又告一段落,尚書大人也可鬆一口氣了。你要同我說的,是不是與恩科的事有關?”
崔縉麵上波瀾不驚,淡然拜道,“的確與恩科的事有關,國子監的幾個外籍士子至今還未能入籍,明年春闈之前若不能妥善安置,恐怕會誤了他們的前程。”
毓秀一邊點頭,一邊笑道,“尚書大人說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既然是你親自出麵,那便是他們已經想盡了辦法,無可奈何了。”
崔縉道,“皇上不希望臣出麵?”
“朕自然不希望尚書大人出麵,這事若由你提出,必然惹人非議,予人口實,禮部也會落得一個偏袒外籍士子的名聲。當初下初元令,滿朝都以為是朕一意孤行,如今也是一樣,大人置身事外有置身事外的好處,先叫國子監祭酒上書啟奏,在朝上提起,朕也好借題發揮,責令戶部,最壞的結果,不外乎朕下一道天子令,破格給那幾個外籍士子身份。”
崔縉沉默半晌,小聲道,“皇上下天子令雖能解決幾個外籍士子的身份,卻治標不治本,若不能明確流民入籍的辦法,來日也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毓秀對崔縉使個眼色,示意他不必多言,崔縉深知隔牆有耳的道理,低了頭默然不語,恭敬地跟在毓秀身後。
毓秀徑直回了勤政殿,崔縉卻沒有跟隨她進宮。她進殿的時候,薑鬱已經等在殿中,一看到她就走出來行禮拜道,“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上前攙扶薑鬱,展顏笑道,“伯良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早。”
薑鬱握住毓秀的手,與她一同坐上上位,“皇上才受了傷,今早又奔波出城,臣放心不下,才早早來勤政殿等候,待會奏折送過來,皇上交給臣就是了,不必費心。”
毓秀笑著點點頭,果真站起身拉薑鬱去了內殿,脫了鞋在榻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幾句閑話,薑鬱有意無意地詢問毓秀送聞人離出城的事,毓秀隻胡亂敷衍了。
薑鬱原本坐在毓秀對麵,見毓秀臉色發白,強顏歡笑,就默默坐到她身邊,把她摟到懷裏,才要開口說一句私話,宮人就稟報博文伯求見。
毓秀從薑鬱懷裏鑽出來,二人對望一眼,心中各有滋味。
“伯爵有沒有說是為什麽事進宮?”
侍從猶豫了一下,躬身拜道,“伯爵隻說是進宮謝恩。”
毓秀猜到舒景此一番是為了舒雅,一邊叫侍子傳召舒景,一邊作勢要下榻去外殿。
薑鬱伸手攔住毓秀,擺手對侍從吩咐道,“你去同伯爵說,皇上身子不適,叫她直接來內殿見駕。”
毓秀本不願在舒景麵前做柔弱,無奈薑鬱執意,她也不得不順勢而為。
舒景被侍從帶到內殿,見毓秀窩在榻上,忙屈膝行了個大禮,謝罪道,“皇上這一番損傷龍體,都是臣的不是,請皇上饒恕臣的過失。”
毓秀對舒景做了一個平身的手勢,“伯爵不必說這種話,為舒雅,朕心甘情願,這一點小小的皮外傷,不礙事。”
舒景這才起身,笑逐顏開道,“臣今日進宮,是為叩謝皇上隆恩,靜雅今早已經醒過來了,人雖然還很虛弱,卻已有好轉之相,禦醫說隻要悉心調理,不出半載就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