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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17晉江獨發

  第二日一早, 薑鬱來金麟殿伺候毓秀用膳, 卻發覺她已經起身了。


  薑鬱進門時看見毓秀梳洗梳妝,心裏吃驚,忙忙上前問道, “皇上好些了嗎?”


  毓秀搖頭笑道, “比前幾日好了一些, 頭卻還是痛, 耽擱了幾日早朝,已是不妥,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稱病了。”


  薑鬱一皺眉頭,“皇上本就在病中,若不悉心調養,強撐著上朝, 拖垮了身子,反倒不益。”


  毓秀任嬤嬤們幫她梳髻遮掩白發, 一邊對薑鬱輕聲笑道, “伯良的心意我明白,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 薑鬱也不好再勸,隻得訕笑著與幾個侍從一起幫她更衣換靴, 一路送出殿外。


  薑鬱站在殿階上, 望著毓秀遠去的背影, 麵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傅容猜到他心中疑惑, 就上前問一句,“皇上昨日還臥病不起,昏昏沉睡,怎麽今日就起身上朝了?”


  薑鬱沒有馬上回話,半晌才冷笑著說一句,“原來昨日她要我回永樂宮,是別有用心。吩咐人去查,入夜之後有什麽人進出金麟殿,不管是明裏的還是暗裏的。”


  傅容自然知曉毓秀的意思,恭敬應承下來,半字不再多說。


  吃驚於毓秀病情好轉的不止薑鬱一人,薑壖等一早接到毓秀上朝的消息也都暗自腹誹。薑壖向來多疑,他昨日來探病時已經疑惑毓秀莫名反複的病情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早朝罷,他的疑慮消除了大半,毓秀病容依舊,咬牙強撐,並未如預想中一般使出出其不意的殺招,大多數時候隻是聽朝臣稟報政務,下口諭將事事交由宰相府料理。


  隻有一件事讓他在意,散朝之後,毓秀單留大理寺卿程棉一人。


  薑壖在眾人之後走出殿門之時,但見毓秀頭痛症發,若非程棉在旁扶住,她恐怕就跌倒了。


  周贇兩個見毓秀與程棉私語,原本為避嫌站的遠遠的,毓秀踉蹌時,他們想過來也來不及了,未免小事化大,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人心照不宣,索性站在原地不動。


  毓秀強忍頭痛,隻當自己沒有眼花,等眾臣都離了仁和殿,她才出門上轎,與程棉一同去勤政殿。


  轎子一起,她便叫周贇派人先去知會薑鬱,說她晌午時與他在金麟殿用午膳。


  周贇心知毓秀不想薑鬱來勤政殿,便叫那報信的內侍快跑去稟報,這邊轎子反倒走的慢些。


  毓秀下了轎,臉色慘白。程棉見她似有虛脫之相,就躬身說一句,“皇上龍體欠安,臣心不寧,不如等皇上病愈之後再商議不遲。”


  毓秀搖頭道,“朕要對你說的事,事關重大,花不了多少時候,你且隨我進來。”


  程棉見毓秀言辭嚴厲,怎敢再勸,緊隨在她身後進門。


  周贇將毓秀扶到內殿,眾人服侍毓秀安坐榻上,靠著軟枕,擺好熱茶熱點,才關了門退出去。


  毓秀手扶著額頭,喝了一口茶,半晌不發一言。


  程棉滿心不安,他從前從未見過毓秀如此頹唐消沉的模樣,她失望與失落,絕不僅僅因為病中。


  毓秀不說,程棉也不敢問,二人就這麽尷尬地沉默著用了半盞茶,毓秀一聲長歎道,“我們之間謀定的計劃,恐怕行不通了。”


  程棉麵上閃過一絲驚慌,“皇上是擔憂怪力亂神之說不能服眾?”


  毓秀無奈地搖搖頭,“你與白先生審鬼堂也不是第一次,既有先例如此,又有民心所向,我說行不通的理由不是這,而是才出了一件事,把原本的計劃都打亂了。”


  程棉見毓秀一臉糾結,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問。


  毓秀揉了半晌頭,搖頭苦笑道,“死了的人死而複生,還如何審得了鬼堂。勉強為之,隻會讓天下人說我明哲秀是裝神弄鬼,陰謀詭計的小人。”


  程棉大驚失色,“皇上是說……殿下死而複生?”


  毓秀搖頭道,“說死而複生,也不確然,隻是華硯已絕然不是鬼了。既不是鬼,自招不得堂上,白師爺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程棉手一抖,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撒的到處都是,沿著桌沿流到了榻上。


  毓秀眼看著茶水向她漫來,卻動也不動,程棉慌忙找了一塊棉布,將榻上的茶水擦了。


  茶水浸飽了棉布,程棉再拿它去擦桌上的茶水時,水和布就攤成了一片。


  毓秀看著那變了色的白棉布,心中感慨,就擺手對程棉道,“不必管了,等他們來收拾吧。”


  程棉平息心緒,不敢在坐到榻上,就從下首搬了一個椅子坐在榻邊。


  毓秀發呆半晌,程棉長長一歎,“陸少卿與紀殿下在林州百般追查,本已齊備罪證,隻待一擊即中,將刑部與都察院中盤根錯節的薑黨徹底清除。如今既有了變故,全盤計劃恐怕都要重頭來過了。”


  毓秀拿手點著浸滿茶水的棉布,輕聲歎道,“我當初定下審鬼堂一計,都是因為白兩。如今華硯人雖歸來,卻……”


  話說半句她就說不下去了,華硯無心已成事實,說與程棉聽又有什麽便宜。


  程棉見毓秀諱莫如深,猜她有難言之隱,也不敢深問華硯是如何死而複生,有為何是半死不生。


  毓秀才要對程棉說什麽,門外就有侍從通報,說薑壖與靈犀公主殿外求見。


  毓秀與程棉對望一眼,皺眉歎道,“想必是為了古麗郡主冊封與送親之事,薑壖才在殿上看到我與你說話,心中生疑,自是想來一探究竟。”


  程棉心中明了,起身對毓秀拜道,“既如此,臣便先告退了,之後如何行事,請皇上明示。”


  毓秀思索半晌,麵上的表情幾近虛無,“朕會同布局人商議之後再行之,元知也與白先生知會一聲,問一問他的意思。”


  程棉點頭應了,躬身對毓秀行了個拜禮,打開門走出去。


  他出門的時候與薑壖靈犀走了個照麵,彼此寒暄幾句,心中各有念想。


  薑壖與靈犀在內殿門外又等了半晌,待內侍們擦幹了桌上榻上的茶漬,重新為幾人擺上新茶,才得通傳入內。


  毓秀懶懶靠在軟塌上,手裏握著茶碗,正低頭喝茶。


  薑壖與靈犀對望一眼,雙雙上前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笑著擺擺手,吩咐周贇為二人賜座,“之前朕一直在病中,皇妹上的奏折是由伯良代朕批閱。古麗郡主的冊封詔書雖已下了,冊封大典安排在送婚前為妥,至於送婚事宜,皇妹與南瑜商議就是。”


  靈犀看了一眼薑壖,對毓秀笑道,“當中的細碎雜事,臣等自然不敢請皇上一一裁定,隻有送婚使這一項,恐怕要皇上做主。”


  毓秀回話的漫不經心,“想必禮部已經擬好了幾個人選,你做主擇優選之就是了。”


  靈犀看了一眼薑壖,對毓秀笑道,“薑相的意思,是想冊封阿依郡主為一品欽差,前往南瑜送婚。”


  毓秀點頭笑道,“阿依與古麗是姐妹,由她送婚再好不過。薑相果然思慮周全,禮部就照此行事吧。”


  靈犀點頭應了,才要說什麽,薑壖就在她前麵說一句,“老臣昨日去金麟殿探望皇上,皇上還臥病在床,今日雖上得早朝,臣等在下望見皇上病容依稀,心中沉痛。皇上龍體欠安,即便是為了腹中龍胎,也該多休養些時日,朝政交與下位處置便是,龍體為重,國本為重。”


  毓秀淡淡笑道,“薑相所言極是。朕一早起明明覺得好了許多,誰知上了朝,身子就垮了大半,冷汗流個不止,頭痛難忍。若非不然,朕也不想勉強自己,隻是才病了這幾日,朝上就人心惶惶,引得薑相親往金麟殿探望。唯恐朝上流言四起,眾愛卿諸多揣測,今晨才傳了早朝。明日若起不得身,朕絕不強撐。”


  薑壖見毓秀左手一直放在桌下,隻用另一隻手端茶杯,看起來有些別扭,就眯眼問一句,“皇上左手可是受了傷?”


  毓秀自嘲一笑,“昨日晚間我想起身喝一杯茶,誰知一陣頭暈,不止打碎了茶杯,還摔到了碎杯子上,刺破了手。”


  薑壖哦了一聲,“皇上要喝茶,為何不叫人伺候?”


  毓秀訕笑道,“恰巧為朕值夜的侍從在殿中睡著了,朕念他辛苦,不忍叫醒他,才親自下床取水,誰知竟橫生枝節,惹出禍端。”


  薑壖微微冷笑,“這就是所謂的‘君不殺伯仁,伯仁為君而死’,君上損傷龍體,那侍從免不了要受責罰。吾皇宅心仁厚,原本是體恤下人,誰知適得其反。”


  靈犀聽出薑壖話外意有所指,不好插嘴說什麽;毓秀何嚐不知薑壖誌在諷刺,麵上卻不露半點不快,默默忍下。


  三人又寒暄幾句,薑壖便起身告辭。


  靈犀將薑壖送到殿外,笑著說一句,“請薑相自去,本王還要探一探皇姐病情的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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