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3.22晉江獨發
毓秀笑道, “二人各執一詞, 其中必定隱情。廣源樓之事,崔勤是親身經曆,劉岩卻是聽人轉述, 他與崔勤對質本無意義, 該那個叫蕊沁的夫人與崔勤對質。”
薑壖冷笑道, “案卷上寫的清楚明白, 那婦人已被人逼死,投湖自盡,皇上要她如何同崔勤對質?”
毓秀向遲朗笑一笑,遲朗便替毓秀說一句,“皇上的意思是,劉岩隻是聽其妾轉述, 這當中興許有他不知的內情,又或許他是被人蒙蔽。”
薑壖嗬嗬笑道, “尚書大人這話說的有趣, 劉岩聲稱崔勤寫請帖邀蕊沁相見,崔勤則說劉家做東請他前往,為何大人認定是崔勤受人蒙蔽, 不知內情,而不是崔勤說了假話, 混淆聖聽。”
遲朗笑道, “華殿下在林州明察暗訪, 皇上派往大理寺的司直也在林州找到新的人證物證, 並將其一並帶回。孰是孰非,一審便知。”
薑壖心一驚,看向毓秀,毓秀不點頭不搖頭,看也不看薑壖,隻一臉淡然地對劉岩問道,“崔勤請蕊沁去赴宴的請帖可還在?”
劉岩嘴巴開開合合,答一句,“小民本將這些來往信件收作證據,可就在賤內出事之前,信函名帖都失竊了。”
“怎麽會失竊?”
“收納信件的櫃鎖被撬開,櫃子裏財物不少,卻單單少了那些來往信件。”
毓秀見劉岩吞吞吐吐,猜他似有保留,就笑著對他說一句,“櫃中失竊,不少財物,單單少了崔勤與你家來往的信件,亦或是你明明知曉內情,卻不敢直言?”
劉岩抬頭看了一眼毓秀,見她麵上雖掛著淺笑,眼神卻甚是淩厲,嚇得忙把頭低了,“小民不敢欺瞞皇上,那些信件並非失竊,而是被賤內燒毀了。”
毓秀一皺眉頭,“你可親眼看她把信件損毀?”
劉岩搖頭道,“小民並未親眼所見,是內子自稱將信函名帖都燒毀了。”
毓秀冷笑道,“依你之前所言,你這個妾侍處處為你,她聲稱忍辱負重周旋崔勤,必定也聲稱是擔憂這些信件為劉家惹出禍事,才將其損毀。”
劉岩叩道,“皇上聖明,賤內當初的確口口聲稱是恐我多惹事端,不肯忍耐,才將信件都損毀了以絕後患。小民愛她至深,雖惱怒她自作主張,卻依然信她一心為我。”
毓秀點頭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她說這話本是為了安撫劉岩,若是他得知全部的真相,不知會如何傷心。
毓秀問完劉岩,便轉而對崔勤問道,“你說是劉家做東,請你去赴宴,你手上可有請帖為證?”
崔勤叩道,“小臣手上的確有當初劉家請我的請帖,隻是之後呈上公堂時,請帖上的印信與劉岩的印章不符,刑官認定請柬是小臣偽造,並以此為一證,反定了我的罪。”
毓秀點頭道,“林州清吏司在三堂會審時把林州的案的物證都集結封存送到了大理寺,這些物證又在會審結案之時封存起來,如今重審開堂,請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親自開封。”
程棉與遲朗忙起身接旨,將衙役們抬上堂的案箱封條撤掉,一同開啟案箱。
遲朗將崔勤口述的那一封請柬找到呈送到毓秀麵前,毓秀展開請帖看了一眼,除了稍稍磨損之外,這一件文證還算保存完好。她便叫人拿著請帖到劉岩麵前,問他一句,“你可見過這一封帖子?”
劉岩在當初林州庭審與文京會審時都已看過這帖子,當下的回答也同之前如出一轍,“這帖子上的字跡雖與小民的字跡極其相似,卻並非小民親筆所書,印章也是仿造小民的印章製作的。”
毓秀點了點頭,轉而對遲朗問道,“林州清吏司與之後的三法司是如何認定這一封請帖是仿造而並非劉岩所出?”
遲朗躬身答道,“請帖上的字跡雖與劉岩的字跡極其相似,卻還是在細微之處露出馬腳,不難看出是仿製的。至於印章,仿製的痕跡更加明顯。”
毓秀笑道,“依遲卿看來,這仿造的手法可算得上高明?”
遲朗看了一眼薑壖,對毓秀笑道,“漏洞百出,算不得高明。”
“若遲卿仿造,可能比這一封請柬仿造的好些?”
遲朗自然順著毓秀的話去答,“若是臣真心想要仿造,請人做出的東西即便不是□□無縫,也不會這般粗糙。”
毓秀環視堂中人,笑容別有深意,“朕也是一樣的想法。若這一封信當真是崔勤仿造的,以他身邊人的資質,就算做不出一模一樣的贗品,也定能混淆視聽,不至於如此漫不經心,讓人拿住把柄。”
崔勤聽毓秀提起她的身邊人,料定她所指之人是徐懷瑾,心中十分吃驚,疑惑她是如何得知徐懷瑾其人其能。
薑壖也覺得毓秀說的話像是刻意在表明她知曉內情,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就事論事,“皇上暗示這封造假的請帖並非出自崔勤之手,而是他遭人陷害?”
毓秀看了一眼薑壖,“原來薑相也有同樣的猜測”,之後也不等薑壖回話,便對崔勤問一句,“薑相所說可就是實情?”
崔勤忙點頭道,“薑相猜測正是實情,微臣呈上的請帖就是當日劉家送給微臣的請帖,微臣錯就錯在未曾多疑,才讓有心之人有機可乘。”
劉岩聽了這一句,哪裏還忍得住,頭磕在地上叫冤枉。
毓秀容他叫了幾聲,出言安撫,“你不必叫冤枉,薑相的意思是說這封請帖並非崔勤偽造,並未說它就是你偽造。究竟是什麽人偽造請帖,又為何偽造請帖,之後會有分曉。”
滿堂人都在猜測毓秀所謂的之後見分曉是什麽意思,毓秀就提聲對程棉說一句,“請大理寺派往林州辦案的司直上堂。”
程棉起身應了一聲是,麵上一派泰然,心中卻並不十分領會毓秀的意圖。
毓秀選在這個時候召紀詩上堂,把底牌晾在這一件小證上麵,與他原本的預想大不相符。
程棉一邊吩咐人去請紀詩,一邊對遲朗輕輕歎了一口氣。
遲朗心中也有一分忐忑,他卻比程棉樂觀許多,笑容坦然,靜觀其變。
紀詩款款上堂,對毓秀行拜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笑著叫紀詩免禮,“華硯遇刺之後,朕便在大理寺為紀詩尋了一個職位,準他拿欽差令牌到林州徹查刺殺華硯的凶手。紀詩奔波許久,終於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陸續尋到幾個重要的人證,已秘密送回了容京。這幾個人證也帶回了重要的物證。”
薑壖眯了眯眼,冷冷望向毓秀,原來她派往林州的人都是幌子,隻有紀詩才是王牌。
毓秀無視薑壖的注視,“廣源樓這一宴崔勤與劉岩各執一詞,是非的關鍵,在於劉家收到的請帖與崔勤收到的請帖,以及兩邊送信之人。”
薑壖眉頭一皺,下意識地看向何澤,何澤看向嶽倫,嶽倫又看向薑壖,三人目光交匯一瞬,又匆匆錯開,一同看向站在堂中的紀詩。
毓秀對劉岩問道,“當初向你劉府送請帖的人是誰?”
劉岩低頭答道,“是崔勤府上的一個執事、也是崔勤的心腹,名叫胡元。”
毓秀點點頭,對崔勤問道,“你可知胡元到劉府送請帖之事?”
崔勤搖頭道,“並不知曉。”
毓秀再問崔勤,“當初到你府上送請帖的又是誰?”
崔勤道,“是劉府一個家人,他當初來送信的時候,我並沒有注意他的容貌,直到廣源樓事出,我自覺落入陷阱,才極力回想送信人的體態容貌。”
毓秀笑道,“你想起來沒有?”
崔勤不敢撒謊,“之後還有一次,也是他來送信。”
毓秀笑著看向薑壖,“林州清吏司辦案的時候並沒有問到兩邊的送信人,華硯卻一早就叫人向崔勤詢問了向他送信人的體態容貌,畫影圖形,在林州尋找,隻是他剛剛找到了人,就遇刺了。好在在他出事之前曾給朕寫了一封密折,詳述案件進展,朕便吩咐紀詩到林州查案的時候明察暗訪、按圖尋人。”
薑壖一挑眉毛,“皇上找到送信人沒有?”
毓秀笑道,“是否是送信人,還要堂下人確認。先將到崔府送信的人傳上堂問話。”
紀詩躬身領旨,吩咐衙役將人帶進堂中。
毓秀對紀詩道,“你也不用一直站著,既然你在大理寺供職,就坐在程大人身邊。”
紀詩領旨謝恩,等衙役們搬了椅子,他便在程棉身邊坐了。
程棉對跪著的仆役問一句,“下跪何人,報上名來?”
那小仆瑟瑟發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了一句,“小民叫林小二。”
毓秀料定他嚇破了膽,聲音越發淩厲,“你抬起頭來說話。”
林小二哪裏敢抬頭,連連在地上磕頭,叫“皇上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