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5.27晉江獨發
毓秀在上首冷笑, 半晌才說一句, “昨日王育三人被帶上堂時,也痛叫冤枉, 經過一日審訊,已改了說辭,指認你二人為林州案幕後主謀, 你等可敢與他三人當堂對質?”
李秋與肖桐對望一眼, 皆磕頭應是。
毓秀便向肖桐道,“你是林州布政使,掌一州財政民生, 樂平縣令崔勤在任幾年政績如何?”
肖桐猶豫了一下, 泰然回話道, “回皇上,崔勤在任的幾年, 樂平縣的賦稅並無虧空。”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肖桐, “賦稅無虧自然好,朕問的是樂平縣民生如何?”
肖桐一皺眉頭, 著實難以回話,若據實說樂平縣百姓豐衣足食, 似乎於他之後的辯解無疑,若推說不知道,恐怕要被毓秀責斥當差不足, 在其位不謀其政;若扯謊說崔勤為政績橫征暴斂, 被毓秀抓到馬腳, 恐怕更難開脫。
毓秀見肖桐半晌無言,就笑著催促一句,“是樂平縣令的官太小,你一州司使不知其政?”
肖桐忙搖頭,“微臣並非不知情,樂平縣的財政稅收在林州屬前列,一縣百姓的日子似乎也不算辛苦,然崔勤在樂平縣風評不佳是確有其事。”
毓秀冷笑道,“既然崔勤在政績上無虧,你所謂的風評不佳是什麽意思?”
肖桐看了一眼靈犀與薑壖等人,故意做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傳聞崔勤醉心風月,常年混跡煙花場,也有幾何傳出與良家女子不清不楚的傳聞。”
他在說這番話之前已經得知崔勤從劉婦命案中撤身,自然隻敢含沙射影,把話說的模棱兩可,方能進退。
毓秀正色道,“既然是傳聞,須要有人證物證才能作準,你作為一州司長,怎會連查證都略過就聽信所謂的傳言?”
肖桐忙道,“皇上聖明,微臣並非未查證。崔勤流連風月場人所共知,他本是樂平縣花街中的常客,如此不懂潔身自好之人,怎配做一縣之主?”
據華硯回報,崔勤的確流連風月,與幾個風塵女子頗有私交,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樂平縣的政績。
毓秀自然不會落入圈套,與肖桐就事論事,而是舉重若輕,諷笑著說一句,“若與煙花女子兩情相悅的交往就是不懂潔身自好,那些貪贓枉法,構陷忠良,為追名逐利不擇手段之人,又算什麽?”
肖桐明知毓秀意有所指,麵上也多了一絲尷尬,“皇上所言極是。臣當初是聽說崔勤在樂平縣的種種事,認定他德行有虧,才派人到樂平縣去查證,並督促林州道監察禦史履行之職。”
既然他承認曾與林州禦史九人接觸,也省了她的力氣,毓秀笑著與程棉與遲朗交換一個眼神,程棉便開口問道,“你所謂的督促林州道監察禦史履行監察之職,是隻有你一人主控,還是你身邊的李大人也牽涉其中?”
肖桐與李秋對視一眼,斟酌回話道,“是微臣二人商議之後一同下的決定。”
程棉冷顏道,“你說你派人到林州道查證,那你查到了什麽?”
肖桐看了一眼李秋,“李大人執掌一州司法刑獄,去林州密查的官員是由他派遣的,微臣並不知詳情。”
如此推脫,看來他二人之間也並非沒有嫌隙。
毓秀眯了眯眼,笑著阻攔程棉的問話,開口問一句,“這麽說來,崔勤德行有虧是李秋一人定論,你隻是受了蒙蔽,隨波逐流?”
李秋才想開口,肖桐就搶先說一句,“崔勤的確人品有虧,微臣算不得受了蒙蔽,也並非隨波逐流。”
李秋哪容肖桐推卸責任,“微臣執掌刑獄,去樂平縣查證的刑官雖是微臣委派的,之後督促林州道監察禦史行使監察之職卻是微臣與肖大人一同抉擇。”
毓秀笑道,“你二人密見林州道監察禦史的事,不必贅言,待會自然會問,朕想知道的,是你們派去樂平縣查證的人,查到了什麽真憑實據,證明崔勤德行有虧?”
李秋被問的一臉尷尬,半晌才回話道,“刑官查實後回到州府稟報的與之前崔勤在坊間的傳聞並無有差。”
毓秀失聲冷笑,“這麽說來,你手中並無真憑實據了?”
李秋慌忙辯解,“因微臣派去樂平縣的刑官隻是密查,查證的結果並未落在紙上。”
毓秀逼問道,“為何不落在紙上,你身為刑官,該知人證物證,卷宗案檔的重要,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從刑律上追究崔勤的結果,隻想用旁門左道的方法達到目的。”
李秋被問的啞口無言,這堂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並不曾派人去樂平縣,所謂的查證隻是開脫罪名的說辭,毓秀雖未直言點破,譏諷的意味卻已十分明晰。
程棉見李秋與肖桐都不回話,毓秀也不開口,就開口問一句,“皇上的話說的明白,你二人原是朝廷要員,若要三司傳證人對質,拿證據定罪,恐怕連最後的顏麵也保不住,你等密召林州道監察禦史所為何事,之後又是如何作為的,就在這堂上從實招來,興許還能得君上恩典,從輕發落。”
薑壖冷笑道,“才問了幾句話,大理寺卿就如此心急,為政績當著皇上的麵誘供逼供,脅迫地方要員。”
毓秀對薑壖一笑,表情溫和,“不止大理寺卿心急,朕也心急,李秋與肖桐的身份畢竟不比之前上堂受審的幾人,若要傳人證對質,拿物證定案,即便查清楚問明白,按律定罪量刑,恐怕也於朝廷的聲名無益,大理寺卿如此詢問,也是想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
薑壖心中雖不悅,卻不好再說什麽,若之後審問場麵難看,他現在說的話恐怕會予人口實。
毓秀見薑壖不再說話,就斂笑對李秋與肖桐道,“你二人為何召見林州道監察禦史,召見九人之後又如何布置,如何行事,從頭道來。”
李秋與肖桐對眼一眼,心中各自哀歎。
李秋輕咳一聲道,“微臣與李大人召見林州道監察禦史,是為督促其行使禦史之職,崔勤德行有虧,臣等苦於無實據定罪,才要從言官上另辟蹊徑。”
毓秀輕笑著搖搖頭,顧自飲茶,“這麽說來,你派去樂平縣查證的人其實一無所獲,你認定崔勤德行有虧也從頭到尾隻是臆測。”
李秋和肖桐叩首喊冤。
程棉開口問道,“據王育三人的口供,你二人並非隻是督促監察禦史行事,而是一手操縱了林州案。”
李秋忙道,“臣等隻是督促監察禦史彈劾崔勤,絕不曾出謀劃策,更非幕後主謀。”
程棉冷笑道,“這麽說來,王育等陷害崔勤之事,你二人一概不知了?”
肖桐沒有馬上回話,李秋已開口否認,“臣毫不知情。”
“劉婦死前親筆寫下的陳情書中提及你二人曾召見過她,威逼利誘其陷害崔勤,可有其事?”
李秋還是否認,“絕無其事,請皇上明鑒。”
程棉轉而問王育,“你等說劉婦命案是肖桐與李秋一手策劃主使,你九人隻是聽命行事,可有人證物證?”
王育叩首道,“我九人皆可作證,劉婦與胡元也可作證,罪臣也有物證。”
程棉一挑眉毛,“你們有什麽物證?”
王育回話道,“李秋與肖桐除了召見我二人,也曾多次送密信與我,他們派來傳信之人是暗衛影士,每每要我讀過信後立即燒毀,李肖兩位大人與罪臣通信雖多,罪臣留存下來的密信卻不多。”
程棉麵上難得浮起一絲笑意,“這麽說來,你還是有留存?”
王育叩首道,“罪臣的確有幾次鋌而走險,當著送信人的麵移花接木,將李肖兩位大人的信替換下來,以防萬一。”
一旁的陳奇與趙才聽到這一句,麵上都顯出驚異的表情,不約而同看了王育一眼。
李秋與肖桐雙雙變了臉色,齊齊看向何澤。
何澤卻沒有看他二人,隻抿唇看向薑壖。
薑壖皺眉盯著毓秀,毓秀視而不見,心中暗笑,一邊對王育道,“難得你從一開始就為自己留了退路,今日才能行退路之便,你說的這些信件之前並沒有呈送大理寺司直作為呈堂證供,現要你當堂呈送。”
王育既然提到信件為證,必定是做好準備呈送的。
果不其然。
王育抬頭看了一眼毓秀,叩首道,“罪臣獲罪被押送入京之後,曾密派一心腹喬裝入京,他身上帶有李肖兩位大人與罪臣的來往信件,隻等時機呈上堂作為呈堂證供。”
“他人在何處?”
“就在大理寺之外,皇上可吩咐衙役將一麵黃旗掛在登聞鼓上,他看到自然會趕來擊鼓。”
毓秀依照王育說的吩咐衙役,笑著將茶杯裏的茶葉挑到一旁,又用銀匙在茶杯邊沿輕輕磕了兩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