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選你
封毅默了一下，微一思忖，不由得輕聲一笑：「看來是有所收穫。」
簡容笑著掃了眼封毅身後還在因方才的可怕刑法而驚魂未定的幾個獄卒，口中道：「讓你的人看押好犯人，以防赤羽閣的人過來滅口。」
封毅沉聲對著手下吩咐了一句：「照著做。」
幾個手下應聲便下去了。
兩人並肩出了鎮府司，各自保持著靜默，似乎都在考慮著自己的事情，也不願打斷對方。
簡容抬眸看了眼外面早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時辰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
封毅負手立在她的身後，淡淡問了一句：「不打算說嗎？」
簡容默了片刻，一襲白衣在微風的吹動下翩然起舞，不染纖塵。
「說什麼？說了的話，聖上還要你們鎮府司做什麼？」簡容慢條斯理地道了一句。
封毅垂了垂眸子，看得出來簡容對他很是提防，她的身上有著太多秘密，讓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探索，卻總是被她有意無意地阻攔著，這讓向來掌握著主導權的封毅感到有些不適，但更多的是對她的好奇。
又是一陣沉默，簡容卻是又一次開了口，語氣卻是明顯認真了幾分：「封校尉似乎對在下的事情很感興趣，但請容在下說句不好聽的，鎮府司隸屬御前，代表的是當今聖上，若有一天讓封校尉在聖上與我之間選一個，你會選哪一個？」
答案，其實心照不宣。
簡容自嘲地笑了笑，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對眼前這人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呢？
「所以……現如今我與殿下您走得近，無疑於是在與虎謀皮，若是殿下非要追究在下的私事，那這官場情誼恐怕是要……」
「選你。」簡短的一句，清晰的沒有任何遮掩。
簡容愣了一下，有些發怔地望著封毅，愣了足有兩三個呼吸，卻又猛地哈哈大笑起來。
封毅負手靜望著她，挑了挑眉：「好笑？」
簡容一邊笑，一邊擺了擺手：「殿下您太會說笑了，在下……在下這是太感動了，太感動了……」
封毅：「……」瘋女人。
簡容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這才一臉正經地看向封毅，抬手作了一揖：「今兒一天真是麻煩封校尉了，改天在下必定登門拜謝。」
封毅擰了擰眉，又來裝蒜。
「不必，你也早些回去吧。」說罷，封毅卻也沒再看她，轉身徑直回了鎮府司。
簡容原地目送著封毅走遠，嘴角含著的笑意方才逐漸斂起，一張俊雋的面容不由浮起一抹複雜的神色。
「選我？」簡容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又兀自否定，「開什麼玩笑……」
簡容回到杏林閣的時候，何小蠻坐在庫房裡，已經嗑了一地的瓜子兒。
一開門，腳便踩上了一地軟軟的瓜子殼兒，跟踩在地毯上似的。
簡容忍不住道：「你這是嗑了多少瓜子？」
「你還好意思說？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呆了一下午，瓜子嗑的我嘴巴都上火了！」何小蠻手插著腰，呈茶壺狀氣呼呼地說道。
「回來的路上臨時出了點事情，所以耽誤了。」簡容走進房間關上門，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
何小蠻湊上來，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忽然瞥見了簡容手臂上的那道刀傷，頓時也顧不上責怪，滿臉的操心：「怎麼受傷了？」
「不礙事。」換上女裝，便順手從袖中取出了一塊手帕，將手臂的位置隨意包紮了一下。
「刀傷可是沾了毒？你自己沒檢查過嗎？」何小蠻連忙湊上來，又是一陣問東問西。
簡容很快穿戴好，轉過身對著何小蠻微微一笑：「放心，刀上沒毒，時辰不早了，再遲國公府該關門了，得趕在門禁之前回去。」
整理好了一切，簡容便又隨手從庫房裡翻出了一盒燕窩，轉身帶著何小蠻從杏林閣後門離開了。
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剛好是趕上了大門快關，兩人被管家逮著質問了一陣。
何小蠻便拿出那盒早已準備好的燕窩，以幫大小姐出門買補品為借口給搪塞了過去。
回到明月軒，房裡的何一見到兩人回來，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有了著落。
「今日院裡面沒出什麼事兒吧？」何小蠻幫簡容脫下丫鬟的衣服，口中不忘對那何一問上一句。
「沒出什麼大事，就是下午的時候，大夫人帶著二小姐來找過小姐，被奴婢給遮掩過去了。」何一小聲回了一句。
「她們倒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何小蠻冷笑了一聲，「好在咱們早留了後手。」
若是讓她們知曉簡容偷偷出府，怕是不出一天的時候，全府上下甚至整個京都的人，都會得知國公府大小姐顧月笙私自出府的消息，這對於身處閨閣的大家閨秀而言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傳出去名聲也不會好聽，以後誰家敢娶？
好在，柳氏歹毒的心思終究是沒能得逞。
這天，晴空萬里，國公府一早便是人聲喧囂。
老太太六十大壽，壽宴從三天前便開始置辦，整個京都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也都來了。
老太太有個年輕時便很處得來的好友，乃御史大夫的家母，陳老太太。
此刻兩個老太太正坐在正堂之中，閑聊著。
老太太膝下有三子，大兒子便是鎮國公顧靖，其餘兩個則是在六部當差，地位名聲遠比顧靖差了許多。
堂內濟濟一堂，除了自家人，自然還有許多其他府上的官員女眷。
「奶奶，孫兒知曉您素來參悟佛法，此乃孫子花重金打造的南無能仁化佛雕像。」說話的人是顧家大少爺顧崎，在其身後的院落中，正立著十幾尺高的佛像。
「這顧家大少實在是孝順的很啊，聽聞一年前便已經開始忙活這事了，直到兩個月前這雕像才算是建成，心意著實難得。」說話的是一旁站著的景文侯府的二公子徐彥，一身錦衣富貴，看上去風流倜儻。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笑的合不攏嘴，瞧著那佛像已然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奶奶，這是孫女兒為您準備的玉骨凝膚膏，總聽林嬤嬤提起您老腿腳不好，這是孫女兒在太醫署令的指導下親手調配的藥膏，不僅具有緩解疼痛的效果，還能美容養顏，延緩衰老呢。」顧月梅一臉甜笑，手中拿著一隻精緻的小盒子。
「還是我們月梅貼心……來來來，快到奶奶跟前，看看我們家月梅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奶奶，此乃七寶所製成的琉璃佛珠，月瑤的禮物比不得哥哥姐姐們的貴重，還請奶奶不要嫌棄。」她作為三房的庶女，手頭能拿出的錢財實在有限，光是這琉璃佛珠就已經花去了她半年來所有的積蓄，哪能像大房那兩個那樣奢侈？
老太太取過那琉璃佛珠，便直接戴在了手腕上，笑道：「都是自家人，心意到了就夠了，還分什麼貴不貴重？」
「顧老太太是個有福氣的，這家裡的孫子輩兒都這樣孝順，顧大人自是不必說，聽說光是辦這宴席，請的都是京都第一名廚，醉仙樓的大廚掌勺。」余氏趁著機會，連忙也上來巴結上兩句。
「奶奶……」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忽從人群之中傳了出來，隨即只見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在一個年輕女子的攙扶下屁顛屁顛地走了出來。
「哎喲，默兒，我的乖孫兒……」老太太在林嬤嬤的攙扶下，彎下腰將顧默拉到了跟前，拍著小傢伙的腦袋，「默兒也給奶奶準備了禮物了？」
顧默是顧府庶子，四房劉氏所生，劉氏原是柳氏房裡的丫鬟，后被柳氏賜給顧靖做了通房丫鬟，當時是對付剛入府正得寵的余氏，卻沒想到後來這丫鬟肚子爭氣，真給顧靖生下了一個兒子，便成了府上四姨太。
柳氏雖說心中後悔，但也是不得法，畢竟當初這人也是她有意塞給顧靖，便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默兒為奶奶抄了一首佛經。」小孩子獻寶般地遞上了一沓厚厚的手抄宣紙。
「小小年紀就能認這麼多的字，不僅能認，還能寫，果真是劉氏教導有方！」老太太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認真將那紙張一頁一頁掀開來看，雖說小孩的字算不上美觀，但也算是工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林嬤嬤，回頭賞劉氏一小盒金錠子，往後月錢再加二兩。」老太太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她這小孫子，她雖不喜歡劉氏，但顧默她卻寶貝的很，總也不能讓他跟著劉氏受苦。
「連默兒都送禮物了，我這兒就更好奇大小姐會送什麼禮物？」余氏話鋒一轉，焦點便迅速落在了一旁默默無聞的簡容身上。
「就是，月笙啊，這弟弟妹妹們都送完了，該輪到你了，可別藏著掖著了，還不趕緊拿出來給咱們瞧瞧？」柳氏一臉和善地道了一句，看似打趣，實則卻是有意要看顧月笙出醜。
人群之中，站在最角落處的少女看上去面黃肌瘦，相比於顧月梅的華麗和顧月瑤的秀麗，她簡直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那渾身上下散發的一股子沉靜悠然之氣，竟讓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