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葯坊笨賊
「我會守諾的。」
連翹挑眉一笑,行動間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地立了契。
暗街的人行動十分利落,立過契后,萬師爺就派人送來了龍涎蓮。
連翹眼也不眨地望著那個冒著寒氣的冰盒,龍涎蓮就被凍在其中。
只要拿到它,她這條小命暫且就保住了!
一樓。
連欽坐在桌邊,斗篷遮住了他冷峻的臉龐。
他微微俯首,神情專註,極為耐心地擦拭著手中長劍。
對面有個瘦小的老頭兒,貓著腰坐在圈椅上,一動不動,雙手卻分別緊緊攥住扶手,眼神死死地瞪住連欽。
少年對那兩道犀利如電的目光置若罔聞,繼續耐心地擦劍。
寂靜。
此地恐怕掉根針都清晰可聞。
連翹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她卻察覺到了暗流涌動的殺意。
她快步來到連欽身邊,「我回來了。」
對方側頭,正好瞥見她懷中的冰盒,索性將劍一收站在她面前,「那回府嗎?」
連翹「嗯」了聲,隨後眼神飄到了那名老者身上。
他眼中的敵意明顯,卻不過來阻擾他們,連翹不禁心生疑惑,
在她見萬師爺的那段時間,一樓發生了什麼?
「他……」連翹眼神示意地投向老者,接著面色詢問,望住連欽。
對方面無表情地道,「沒事,我們走吧。」
他話音落下后,老者驀地發出聲冷哼,先他們一步拂袖而去。
連翹不明所以地看看老者,又轉頭望向連欽。
他面色漠然,好似沒瞧見剛才那場景,低聲說:「接引人在溪邊等我們。」
連翹猛地想起出了暗街后還有正事,此時見連欽不願說,也不再追根究底。
她抱著冰盒笑得粲然,當先朝門外行去,「走!」
奉京城北,無人的小巷裡。
一扇掉漆的木門被推開,接引人帶著連翹他們從舊宅里出來。
他指著身前狹窄的小路,說:「兩位已經離開暗街了,向東直走,就能出了陣法。」
連翹眸光掠過附近的民居,完全沒有住人的氣息,已經不是進來時的路。
她心中生出感慨,怪不得奉京府拿暗街沒辦法。
有萬師爺那樣精通陣法的奇人,恐怕想踏進裡面一步都難。
兩人朝東行去,在路的盡頭有面水波般的壁障。
連翹試探著伸出手,右手便輕鬆地穿了過去。
陣法那邊是條一模一樣的小巷,牆外有車馬聲,小販的吆喝聲。
來時天剛破曉,眼下已是暮靄蒼蒼,原來在暗街里已經待了一整天。
不過她拿到了龍涎蓮!
連翹唇角微彎,抱著戰利品,心滿意足地回到將軍府。
府上的護院見了她后,態度比之前要恭敬許多。
她不在的時候,府上已經流傳遍了大小姐驅逐世子征的英勇事迹。
連翹搞不懂這些人怎麼一夕間變了臉,她只顧抱著冰盒,滿心歡喜地跑進屋內。
點燃案上的銅雀燈,連翹將冰盒放置在燈下,小心翼翼地打開。
寒氣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厚厚的冰渣里凍著株火紅的龍涎蓮。
案邊依次擺著葯杵、瓷罐、木勺,還有一包鋒利的細針,以及各種煎藥的小玩意兒。
燭火搖曳,一夜在她的鼓搗中悄然過去。
次日。
窗外金烏破雲,晨曦乍明,是個晴好的天氣。
連翹端坐在榻上,隨著她的修鍊,庭院中突然一陣樹動花搖。
原本肉眼看不到的靈氣,卻在半空逐漸形成個無色漩渦,朝後面某扇鏤空花窗涌去。
花窗下,連翹面色平靜,將頭頂的靈氣全部吸入體內。
昨晚服下調配好的湯藥后,她運轉鬥氣催化了一整晚的藥力,成效顯著,現在已經能夠修鍊了。
拿到龍涎蓮前,她全身經脈都過於脆弱,也曾經試過強行吸納靈氣。
結果是她疼痛難忍地溫養了一夜經脈。
體內的鬥氣本來就少,那麼動用一次后,更是稀薄得可憐。
好在如今,她已經用龍涎蓮護住經脈,毒素暫時侵蝕不到,只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她的實力絕對會大幅增長!
此時,無色漩渦如水滴入海般,沒進了連翹的身體。
她滿頭黑髮無風自動,緊閉的眸子猛然睜開。
那雙本該如一泓清水的雙目里,如今彷彿蒙了層濃霧,一眼望不到底。
二星,竟然直接突破到二星斗者!
連翹緩緩地抬起手,她心念一動,指尖上立即包裹了層紅色的鬥氣。
屈指彈向案上,只見早已熄滅的銅雀燈,在她的鬥氣火焰下又燃燒起來。
連翹再也忍不住喜悅,仰頭長笑出聲。
這具身體的天賦實在逆天,被劇毒侵蝕這麼多年,還能一夜之間突破。
以這種速度修鍊,或許她兩年就能晉陞到六星斗者!
妙,實在是妙。
連翹興奮過後,拾起斗篷披在身上,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的內院除了木苓,禁止閑雜人等踏足。快步來到院牆下,她便輕而易舉地翻了出去。
奉京城東是繁華的商業區,這裡不僅有拍賣行,商會,還有東陵國規模最大的交易市場。
街邊的商販服裝各異,口音混雜,熱情地在小攤后兜售著自己的商品。
連翹邊看著街上新奇的小玩意,邊憑著記憶進入一家葯坊。
前世她也製作過丹藥,但絕不是忘川大陸上這種,用鬥氣火焰煉製的方法。
不過要交給萬師爺的養靈丹,她必須用這裡的手法煉製。所以,她需要先找一些藥材和丹爐練練手。
這次獨自來葯坊,是不願讓將軍府的人知道。
雖然她可以拿師父推脫,但次數多了,難免讓人懷疑。
別的不說,收了將軍府大小姐為徒,卻始終鬼鬼祟祟不敢出面,那時她總不能憑空變出個師父。
連翹買齊了藥材和丹爐后,開始在裡面閑逛。
一樓是些常見藥材,客人不多,二樓則開始售賣丹藥、丹爐,甚至是丹藥的配方。
她就在這裡轉悠,不過沒發現什麼珍奇玩意,就在連翹準備下樓時,餘光突然瞥見櫃檯里的一枚戒指。
它通體烏黑,正靜靜躺在烏木匣子內,上面雕刻著極其繁複的符號。
連翹覺得有這戒指幾分眼熟,俯身細細查看起來。
櫃檯后的夥計熱情地介紹起來,「客人好眼力,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叫納戒,意為大千萬物皆納其中。
它上面有煉器師刻下的器紋,自帶一個小空間。
客人可隨時隨地將藥品、防具、食物,總之任何東西它都能裝!任何時候它都能取!
納戒最近才流進東陵國內,奉京城裡有地位,有品位的人都買了它,客人也買個試試?」
連翹問道,「多少金幣?」
夥計在櫃檯后豎起兩根手指,「物超所值,只要兩百萬個金幣。」
「兩百萬?」
連翹詫異地從腰間取出一枚通紅的戒指,正是錦衣男子上次給的,「原來這玩意兒還挺值錢。」
它顏色鮮亮,上面雕刻的符號比櫃檯里的那枚,複雜出了無數倍。
夥計看得目瞪口呆,這……這納戒她竟然就隨便塞在了身上!
而讓他意想不到的還在後面,連翹把那枚納戒左瞧瞧,右看看,突然就笑吟吟地朝他湊過來。
「小哥,你知道它怎麼用嗎?」
夥計獃滯地回答,「把鬥氣灌注到裡面,納戒認了氣息,就能使用。」
他說話的同時打量著連翹,心中疑惑:
這個人分明有納戒,卻不知道如何使用,戒指該不會是她偷來的吧?
「多謝。」
連翹依言,嘗試著將鬥氣灌注到納戒里。
結果她試了半天,納戒死活不認她氣息。夥計也注意到這幕,望向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奇怪。
「客人。」他試探地問,「是鬥氣灌不進去嗎?」
「是啊。」連翹頭也沒抬地回答,還以為是自己的手法不對。
聽到她的回答后,夥計面色一變,神色凜然地痛罵起連翹。
「好一個笨賊!納戒只要認過氣息,就無法被別人使用,你偷了人家東西還撞到我手上,來人捉賊啊——」
連翹表情一懵。
周圍的人已經聚攏過來,為首的兩位膀大腰圓,凶神惡煞,「哪裡有賊?」
夥計乾脆地指向連翹,「就是她,偷了別人的納戒!」
話音剛落,兩道凌厲的鬥氣朝這邊轟了過來。
連翹根本沒有辯駁的機會。
她鬥氣段位雖然不高,但是輕功數一數二,人若飄絮,靈巧地避開攻擊,轉身躍下樓從正門逃了出去。
「小賊別跑。」
「速來吃你爺爺一拳!」
奉京城裡街上的正義之士扎堆,多數還修鍊過鬥氣。
聽到有人捉賊,紛紛踴躍地來獻上一記招式。
連翹幾乎如過街老鼠,幸虧她輕功高明,眨眼間就從眾人眼皮底下溜走。
小巷裡。
「靠!」
連翹一把扯下斗篷,再穿這身出去完全就是找打。
她緊緊捏著那枚通紅的戒指,神情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那個男子,上次放火燒她的仇沒清,今天又得加上一筆!
要不是她出門穿了斗篷把臉遮住,恐怕就丟人丟到了將軍府。
真是氣得她牙痒痒。
從小巷另一頭走出來后,連翹臉上的疤頓時招來圍觀。
街邊的商販們竊竊私語,不是議論她丑,就是議論她丑得真像將軍府那位大小姐。
連翹面無表情地眾人中穿行而過,隨後在一處地攤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