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風起雲湧
對這種直勾勾的眼神,容淵恍若未覺。
他面色從容地走到長案另一旁,俯身躺下,徑自閉了眼。
連翹拿幽幽的目光瞧了他好半天,方才神情發愣地轉過身。
他現在的模樣,和之前簡直風馬牛不相及。
使得連翹原本懷恨在心的那點怨憤,竟然變得無處安放。
過了良久。
「唉……」
她極輕地嘆息了聲。
隨後背倚著長案,面朝山洞,睜著眼守起夜來。
此刻。
奉京城內。
納蘭拍賣行外火光通明,將軍府的護院們舉著火把,將此地團團包圍。
廢墟上方,穿梭著數十道忙碌的身影。
他們已經從天明挖到日落,抬出來好幾具屍體,卻偏偏沒有找到連家那位大小姐。
這裡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連烈風雙眼通紅,面上沒有任何錶情。
但眼底的數道血絲彰顯出他心底的沉痛和絕望。
「將軍。」
連欽上前一步,俯首勸道:
「找到大小姐蹤跡,屬下定當第一時間稟報與您。
您身體為重,這裡就留著讓屬下盯著吧。」
連烈風唇瓣抖了幾下,卻沒有說話。
他盯著那座廢墟實在太久了,眼珠子彷彿都變得僵硬了般。
連烈風沒有回應,也沒有拿正眼看連欽。
蒼天無眼,真要讓他連家絕後嗎?
此地的氣氛格外肅穆,除了刨石掘地的動靜,竟然無人敢大聲喘氣。
遲遲沒有等到回答,連欽眉頭微皺。
正欲再次開口時,冷不丁聽見連烈風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老夫要是不願回去,你會出手將我打暈嗎?」
「屬下不敢。」
連欽眸色微動,立刻拱手答道。
沒有理會他的答覆,連烈風雙眼一瞬不瞬地盯住廢墟。
「見不到翹兒,老夫不回去,就算她……她,我也要親眼看到才罷休!」
堅決至極的語氣,聽得連欽臉色一黯。
他抬起眼,望著還未掘完的廢墟,低聲道,「屬下陪您等。」
鎮北侯府,南院。
月色下的庭院內,花木蔥蘢,清流淙淙。
有頭潔白如雪的鹿躺在樹蔭下,闔上眼打著瞌睡。
在它旁邊,蹲著個長相俊朗的少年。
長孫征撫摸著雲雪鹿的皮毛,眼神怔怔地凝望著指上那枚納戒。
耳畔似乎還回蕩著周少英的話。
「你平時就把它戴上,免得被誰偷了。」
「咱可把醜話說到前頭,拿了我的東西就得照顧好我的人。」
「……」
長孫征眼神黯然,想起母親說起的情景。
僅僅是斗皇就來了三名,其中一個還被連翹暗算過。
她的膽子怎麼就那麼大呢?
也是,她如果膽小的話就不會收自己為徒,也不敢在皇族面前披著斗篷晃悠。
連翹現在恐怕是,有死無生了。
想到這個可能,長孫征的眼神更加黯然。
按理說,她欺瞞自己那麼久,現在送了性命自己該高興才是。
可他的心底就是沒有半分喜色。
昔日在長生山出手相救。
護城河邊為了幾株草針鋒相對。
侯府里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或許就是在這些漫不經心的時間裡,她已經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來。
自己正準備拿她當個兄弟,或者說……已經在心底把她當兄弟看待了。
結果猛然得知,她竟然一直哄騙自己,所以才會無法接受吧。
還編造出什麼古沙國,什麼有失貞潔之身。
長孫征漫無邊際的回想著往事,突然「嗤」地笑了起來。
然而那笑意還未達眼底,臉上就又落寞幾分。
前段時間,明明還在恨她這種小人,卻在突然得知連翹九成是死掉的消息后,茫然了好久。
她其實也沒有那麼招人厭啊。
怎麼突然就死了呢?
長孫征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雲雪鹿,突然對它低語道:
「就你,沒心沒肺,虧她親手把你捉來呢。」
……
長生山深處,疑冢。
南溪深深地皺起眉,面色不善道:
「所以你把古籍丟了?我們千辛萬苦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是為了什麼?」
他的神情變得氣怒交加,氣得發出一聲冷笑。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能讓逍遙王拿到手。
你信不信他馬上就連夜趕去寒江州。
然後呢,咱們好不容易找到的東西,就到了他家君王手裡,你——」
赤霄面無表情地靠著背後那棵樹。
也不知是傷重,還是被南溪的言語刺激到,她猛地咳嗽起來。
唇角滲出血絲不說,連眼淚都被咳了出來。
「夠了。」
白麒麟抬起頭,目光里晦暗不明,阻止了南溪繼續開口。
「一昧埋怨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主子現在身邊只留下那個女娃,讓我們去將軍府等他。
若非萬不得已,主子不可能做出這種決定。
你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話一出,南溪頓時啞然。
先前恨鐵不成鋼地氣憤煙消雲散,他無力地站在原地,笑容苦澀。
「真正的疑冢找到了……那裡有東西,讓我實力大減,現在我已經不是斗皇了。」
林子里的氣氛,陡然變得凝固起來。
南溪釋放出一條鬥氣荊棘,接著道:
「憑著鬥氣波動,你們能看出來我是幾星斗王了吧。」
他的眼神瞬間陰冷起來,「從地宮出來后,主子就不肯讓我靠近,我不清楚他在地宮裡遭遇了什麼。
小爺迄今為止,從沒在寒江狗手裡敗得這麼慘!」
南溪狠狠地攥緊拳頭,眼底是呼之欲出的怒火和氣憤。
他不知道的是,寒江州這次輸得更慘。
火楓國。
崇山峻岭之後,坐落著一處磚石結構的宮殿群,它就在大山深處。
是用了難以數清的人力,鑿空了輝虹山。
前後各橫著一道鐵索板橋,貫穿這座大山,才能進入宮殿。
逍遙王站在石台上,眯眼注視著石階下,那幾個白髮蒼蒼的精兵。
他們能留下這條命實屬僥倖。
在河邊與容淵一戰時,這幾人提前察覺出異樣,違逆命令逃跑。
按寒江州慣例,任何逃兵都罪該處死。
但是這次,算他們識相,拖著年邁之軀逃回了火楓國。
有這樣的幾個人證,回寒江州時,對君王也算勉強有個交代。
逍遙王不忍地閉上眼睛。
他們耗時數月,借來火炮弩車,本該是出其不意萬無一失的事情!
誰知道狀況頻出。
先是冥城的人用黑雲助陣,再是容淵君王深藏不露。
為了搶一本不知道有何用處的古籍,自己折損了近千人馬,以及親如手足的快活王。
此仇不報,他死不瞑目!
珩兒這時背對著逍遙王,獨自站在石台邊沿,正不斷地用手帕擦拭眼淚。
「人家的快活王……被容淵追上,還……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好不容易找到個能看上眼的,卻落得這番下場。
嚶嚶……人家真是好苦的命呦。」
他哀怨的哭訴,使得逍遙王臉皮抽搐,最終忍無可忍地暴喝一聲。
「別哭了!」
珩兒捧著帕子轉身,那雙眼睛淚光閃閃,漲得像桃子一般。
原本白皙如紙的肌膚,也因激動而變得微紅。
「嚶嚶嚶……你把剩下的兵借給我,我要去找我家的快活。」
「少給本王添亂。」
逍遙王冷冷地轉過身,懶得理這個人妖,大步走下石階。
珩兒心懷怨憤地一跺腳。
他翹起蘭花指,隔空戳起了逍遙王的脊樑。
「虧我家快活還拿你當兄弟,你卻連為他收屍都不肯,呸,他真是看錯人了。」
逍遙王怒不可遏地轉身。
「你再說一遍?」
以前給珩兒面子,都是因為快活王喜歡他而已。
不然憑他這個來歷不清不楚的人,縱然擁有斗皇巔峰的實力,也不可能快速在火楓國有一席之地。
可是這個死人妖,竟然變得越發不知好歹。
「呸呸呸——」
珩兒聞言,當真朝周圍連著吐了幾口唾沫星子。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你不肯為他收屍還怕我罵,呸,白眼狼!」
逍遙王忍無可忍,猛然張開背後那對鬥氣翼,數道冰箭從鬥氣翼里射出。
「本王早就看你這個死人妖不順眼了。」
「哎呦喂,真當人家怕你呢?」
珩兒丟掉手帕,瞬間騰空而起。
他的鬥氣翼泛出墨綠色的毒氣,讓人瞧了心生壓抑。
「哼——我也早看你這個丑東西不順眼了。」
話音落下后,珩兒靈巧地左閃右躲。
完美避開襲來的數道冰箭后,飛速朝逍遙王掠去。
兩人交纏在一起,當著底下那幾名精兵的面,廝打起來。
「戳你眼睛,戳瞎你……戳戳戳。」
「看招!死人妖。」
「你敢打我,人家非要讓你這個丑東西斷子絕孫不可。」
石階下,幾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對視一眼,都不敢妄加議論。
就在這時,殿外走進來個身穿蟒袍的中年人。
頭頂王冠垂下來的流蘇,遮住了他的眼眸,卻遮不住那張線條硬朗的臉。
來人龍行虎步,面容之間透著威嚴之氣。
他抬頭望向空中纏鬥的兩人,「胡鬧,兩王相殘,成何體統!」
這道中氣十足的嗓音落下之後,珩兒和逍遙王皆是身形一僵。
他們眼神怨毒地瞪向對方,方才不甘心的住手。
各自收攏了鬥氣翼,齊齊朝來人看去。
珩兒最先湊上前去。
他扭著腰肢,面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楓皇,您怎麼大駕光臨啦?珩兒有失遠迎。」
楓皇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轉而又望住石台上負手而立的逍遙王。
「聽說逍遙王今天就要返回寒江州了,本皇有件禮物,勞煩你帶給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