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風波平
聞言，容淵面容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迎著赤霄滿含期待的眼神，沉靜地搖了搖頭。
「那您做這個決定……」
發覺面前仍然是那個淡漠疏離的少年，赤霄的心中一沉。
聽主子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回到中州。
何況他現在記憶全失，對無極閣中錯綜複雜的勢力都不了解。
這般隨意地安排自己回去，是否有些不妥？
容淵的表情溫文爾雅，先朝赤霄投去一瞥，才緩緩道，「你怕我嗎？」
赤霄表情微僵，半晌才壓低嗓音說：「屬下只是……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容淵緩緩地笑了，隨後轉過眼不再看她，悠然道：
「你昨日講了那麼多——從中州到寒江州，以及那座長生山，我對此事約摸也清楚了點。」
他轉過身，從游廊外斜映進來的餘暉灑在他身上，將身後的影子拖得纖長。
容淵盯住赤霄，接著開口。
「本君帶著你們萬里迢迢來此，定是將你和南溪二人視作心腹。
既然連你都無法接受我如今的模樣，那麼無極閣那個地方，本君暫且不能回去。」
「主子……」
赤霄覺得無地自容，只好深深地垂下頭。
少年的表情一如先前那份溫和，沒有絲毫不快，語氣也如往常的風輕雲淡。
「連翹告訴我，地宮中的東西鑽入我的體內，導致我模樣大變，南溪也因此實力大跌。
若他和你一起回去，免不了要受人追問。
所以讓南溪留在此地，隨時待命，你則和白麒麟返回無極閣。
否則你們一直逗留在東陵國，無疑是暴露我的蹤跡。
等找出恢復之法，本君自會返回中州。」
聽他說完這番話之後，赤霄驀地仰起頭。
眼前的人仍然那個少年，隱約中卻有什麼不一樣了。
這才是自己心甘情願追隨的主子。
無論遭遇何等困境，都能隨機應變，運籌帷幄。
如此確實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
不過這樣還有個麻煩。
赤霄眉頭輕皺，詢問出口，「南溪那邊您準備如何安排？」
容淵聞言輕笑了聲，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南溪……他的用處可大了。
房間內。
連翹披著層外衣，盤腿坐在床榻上調息。
她幾乎剛閉上雙眼，便又不可置信地睜開，體內的毒竟然莫名其妙變少了！
該不會是錯覺吧？
連翹凝神，仔細地感知起每一條經脈的狀況。
突然，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容淵面色從容地走進來。
連翹看過去后，不由得微皺起眉，「你怎麼不敲門？」
聞言，容淵頓住腳步。
他抬起手，隨意地敲了下身邊的木門，眼底閃過一抹戲謔的笑意。
「我是來告訴你，赤霄他們明日動身離開東陵。」
好消息！
連翹心中頓時一陣驚喜。他們和靈獸住在府里，實在讓人提心弔膽。
然而，容淵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愣住了。
「至於我會留下來，在你身邊琢磨怎麼控制那根紅線。」
「你……」
沒有給連翹反駁的機會，容淵慢條斯理地道：
「我讓赤霄請了連將軍過來，那時他必會問起我的身份，你先想好如何回答。」
話畢，他笑吟吟地關了門。
連翹獨自坐在床榻上，睜著眼睛望住那扇緊閉的木門。
夕陽傾灑，少年的影子映在門紙上。只見他穿過游廊，姿態閑適地走遠了。
「靠。」
連翹猛地握緊五指。
混蛋！
一出長生山立刻對她端起架子，覺得自己性命無憂了是吧？
等南溪和赤霄走掉后……
連翹唇邊勾起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閉上雙眸，繼續調息起來。
不多時，連烈風聞訊趕了過來。
他身後跟著連欽，以及木苓和眾婢女。
先是噓寒問暖地一陣關心，當發現連翹果真無恙后，連烈風才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你們退下。」
他將手一揮，以連欽為首的眾人，立即俯首離開。
連烈風徑直坐在床榻邊，雙目微紅，神情里透出一股子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翹兒……翹兒，醒來就好。」
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連烈風最後脫口而出的，也只是這幾個簡短的字眼。
十幾年來，他對孫女的關懷向來如此。
見他如此心疼的模樣，連翹原本不覺得委屈，此刻心中竟莫名湧起了點兒委屈。
她鼻子一抽，立刻將腦袋湊到連烈風面前。
「是我讓爺爺擔心了。」
「你還知道！」
連烈風面色一沉。
但是看連翹重傷初愈，便不忍心對她半句苛責，當下便放鬆了語氣。
「告訴爺爺，你在長生山裡遭遇了什麼？
他們為什麼說你是隨從？
還有你養的蛇，奉京城內已經有傳聞說它是寒玉黑蛟了……」
連翹心中嘆息，果然躲不過這個問題。
當初讓南溪帶小黑蛇回府時，那雙角沒有用藥泥遮掩。
不過，她提前想好了說辭。
連翹面色如常地答道，「或許是我倒霉吧！爺爺，你也見過南溪和赤霄了，他們人品其實不錯。」
這句話說的有點兒違心。
可是為了不讓他擔心，連翹便繼續編了下去。
「那個南溪和我有點小誤會，原本澄清過就沒事了……唉！
喬庄就是我，小黑蛇便是寒玉黑蛟。」
連烈風身軀一顫，不可置信地望住自家孫女。
「爺爺你先聽我說完。」
連翹不好意思和他對視，只好聳拉著腦袋，繼續道：
「我曾經在長生山歷練過一段時間，就待在山洞裡。
寒玉偶爾會幫我找食物，然後遇上了南溪。
他以為寒玉黑蛟沒有主人，便想馴服它，最後寒玉受傷跑了回來。
我心中氣憤，就偷偷用了師父給我的麻藥，把他暗算了。
誰知我們會在拍賣行撞見。
本來這件小事，道個歉就過去了。
結果突然殺出一波人，那撥人您在拍賣行也見到了。
他們兩方打起來后，沒有給我機會解釋。
後來還是南溪保護著我，打到了長生山，甩開那伙人，我才講出那個誤會，然後他就放了我。
不過他家主子，想法比較奇怪。
可能是覺得以我那點實力，竟能暗算南溪，所以就讓我當他隨從。
沒想到的是，周圍還有刺客埋伏，便誤以為我和南溪等人是一夥的，也派出部分人手襲擊我。
打著打著，南溪等人便和我們走散了。
他家主子呢，把我送到長生山外圍，又引走了刺客。
本來我以為可以平安無事地走出來，沒想到在長生山外，還有刺客埋伏。
我被追殺的走投無路，幸好師兄及時出現，救了我的命。
跟我回府的人就是師兄了……
他為了保護我，從山上滾落下去，竟然把腦袋給摔壞了。
師父已經出門遊歷，我只能帶師兄回到家裡。」
說完，連翹滿臉哀求地抬起手，「師兄為了救我，摔得記憶全失，我怎麼忍心不照顧他呢？」
那些地宮，凶獸和逍遙王等險境，全被連翹隱瞞住。
她只是撒嬌地朝連烈風作揖。
「爺爺，師兄是個孤兒，如今又失去記憶，您就收留收留他吧，啊？」
連烈風尚未從她編造的故事中回過神。
先是寒玉黑蛟一事，已經造成了極大的震撼。
當日從城門處帶南溪等人回府時，他就注意到了小黑蛇頭上的角。
但是連翹失蹤，他憂慮重重，隨手把小黑蛇交給連欽處置，便忘了那一茬。
現在聽聞連翹在長生山被人追殺。
還有一個師兄捨命相救，記憶全失。
如此驚險曲折的境遇，全部發生在自己孫女身上，使得他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連烈風沉默半晌，方才長長地嘆息一聲。
他的神色透出些許疲憊，「罷了，此事已了。
你師兄救了你的性命，我們當然該報答他。
那個叫赤霄的姑娘告訴我，他們會明日起程，離開將軍府。
等他們一走，那些刺客的注意力想必會轉移。
翹兒，現在的你不適合跟那些人牽扯上，你懂爺爺的意思嗎？」
連翹立刻乖巧地點了下頭。
她垂著眼皮，這裡面的危險自己豈會不懂。
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實力，貿然卷進他們的漩渦里，隨時有可能粉身碎骨。
可惜……她已經卷進去了。
「對了。」
連烈風又想起一事，開口道：
「幾日之後，就是滄靈學院的入學試煉，你已經是四星斗者，通過試煉應該沒有問題。
如果你師兄有意進滄靈的話，爺爺可以給他一封舉薦信。」
聞言，連翹頓時抬起頭。
滄靈學院。
長孫師兄說過，《異火榜》上面的幽靈詭火，就在學院里。
如果自己能收服異火……
那再出招偷襲，豈不是讓人防不勝防。
連翹不禁咧開嘴笑了，「好啊，我和師兄一起進滄靈。」
連烈風望著自己孫女，眼神中透出幾縷擔憂。
那些刺客究竟有沒有走，還會不會再來找翹兒，都是未知數。
如果她能進滄靈學院，就會受到學院庇佑。
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再想對她不利，就變得沒那麼簡單了。
不過，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之前以喬庄的身份進入宮宴，阻攔自己的長劍時沒有半分遲疑，完全看不出她就是自家孫女。
翹兒如果想隱瞞一些事，便很難令人察覺出來。
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地進入滄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