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刻骨銘心
自蘇伶婉出事的消息送出宮之後，宮裡所有人都在計算著蕭玄宸回宮的日子。
按照時間推算，從蕭玄宸接獲急報，再到趕回京都，最快也還需兩日的功夫！
可是此刻，他卻比之預期的最快時間，提前了整整兩日。
這個速度，定然日夜無休，也不知跑死了幾匹馬！
秋葉姑姑深知，依著蕭玄宸的速度，很快便會趕到長壽宮。
是以，她很快便奔進了長壽宮大殿。
彼時，偌大的長壽宮大殿之中，顧寒霜帶著一眾人等，仍舊跪在靈榻之前。
見秋葉姑姑匆忙而入，包括顧寒霜在內的眾人皆都紛紛轉頭。
但是秋葉姑姑此刻，卻未作任何停留，快步便穿過大殿，朝著寢殿而去。
見此情形，顧寒霜神情微變。
試問，如今在這深宮之中，還有什麼人什麼事情，足以讓秋葉姑姑如此臉色？如此焦急？
只有一件事情！
那便該是——蕭玄宸回來了！
那個男人，他趕回來了……
——
長壽宮，寢殿之內。
太皇太后才剛剛睡著，便被秋葉姑姑吵醒了。
見秋葉姑姑臉色微白，氣喘吁吁的樣子，太皇太后不禁緊皺了眉頭，問道「可是雲兒出了什麼事情？」
「不是秦王殿下！」
秋葉姑姑聽到太皇太后的問話，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在輕搖了搖頭之後，她便再次抬步上前，在行至榻前之時，急聲對太皇太后稟道：「太皇太后，皇上回來了！」
「這麼快？」
驚聞秋葉姑姑所言，太皇太后心頭猛地跳了一跳！
她以為，蕭玄宸要過兩日才能趕回來！
卻不想……
想到蕭玄宸回宮之後，宮中必然要有軒然大波，她的面色，倏地一凝，連忙朝著秋葉姑姑伸出手來：「趕緊的，扶哀家起來！」
「是！」
秋葉姑姑應了聲，面色凝重的扶著太皇太後起了身。
很快，太皇太后便由秋葉姑姑扶著出了寢殿。
面色冷凝的，重回大殿之中。
她微冷的視線，幽幽的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靈榻之上。
靈榻上的焦屍，如今蓋著鳳紋蒙布，根本就看不真切，可是太皇太后卻覺得自己的雙眸不停的有熱意在往外涌著。
用力的，握住了秋葉姑姑的手臂，她緊皺著眉頭，將視線移到秋葉姑姑的臉上，以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雲兒那邊，你可都安排妥當了？」
秋葉姑姑知道太皇太后在擔心什麼，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奴婢全都安排好了！」
聞言，太皇太后心弦微松。
視線微轉之間，落在了顧寒霜的身上，她微微啟唇，剛要命顧寒霜與她一起到殿外接駕，卻忽聞元寶尖細的唱報聲，自大殿外適時傳來：「皇上駕到——」
聞聲，顧寒霜心下一凜！
太皇太后則是面色一沉，旋即腳步胎氣，扶著秋葉姑姑快步向外。
見狀，顧寒霜連忙也跟著站起身來，快步向外走去。
然，尚不等她們行至大殿門口。
蕭玄宸挺拔的身影，便已然出現在她們的視線之中，並如一陣風似的，大步朝著她們走來！
自那日，得知蘇伶婉的死訊，蕭玄宸便不眠不休，連夜的趕路！
如今，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他，雙目通紅，俊臉之上，鬍子拉碴，形容十分狼狽！
彼時，他的身上，仍穿著那夜離開江東時的那身衣裳。
因連日多雨，他又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來，他身上的長袍，早已泥濘不堪，難辨本來顏色！
「皇帝……」
太皇太后從來都不曾見過，蕭玄宸如此狼狽的模樣。
哪怕，當年他被從深井中撈起的時候，也不曾如現在這般……
此刻，見他一身泥漬，整個人都削瘦了一大圈的樣子，她的心中不禁泛起絲絲疼意。
臉上，難掩心疼之色。
她眼看著蕭玄宸快步走來，只輕喚了蕭玄宸一聲，便連忙側身對秋葉姑姑輕聲吩咐道：「趕緊的，給皇帝準備換洗的衣裳！」
「奴婢這就去！」
秋葉姑姑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蕭玄宸身上，聽到太皇太后的吩咐，她連忙輕點了下頭，轉身便離開了大殿。
「皇帝……」
在秋葉姑姑轉身之際，蕭玄宸已然行至太皇太後身畔。
見狀，太皇太后眸色一深，連忙向前一步，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卻見他自進門開始，便一直目視靈榻方向！
此刻，即便聽到她的喊聲，他也不曾分心看她一眼，更別說給她行禮了。
但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是以，在輕皺著眉頭，深吸了一口氣后，她語氣沉重的開了口：「你終於回來了……」
「我回來了……」
太皇太后的話，蕭玄宸聽到了，但是他的視線，卻一直都死死的糾纏在靈榻上被殮布蒙蓋著的那具屍體上。
在來時的路上，他自欺欺人的，一直都在不停的跟他自己說，急報是假的，是他家婉婉騙他回來的借口。
但是自不久前到了景陽宮，自看到景陽宮的那一片廢墟，再到此刻在長壽宮裡，看到蘇伶婉的牌位和這滿目的素縞……
他竟然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此刻，他距離靈榻，只有區區幾步的距離。
但，他的腳下，卻好似灌了鉛石一般，越是往前，便越發沉重！
重到，猶如千鈞一般！
他明明跟他的婉婉，說過要一生一世一輩子，一起白頭偕老的！
但是此刻，只這短短几步的距離，卻隔了他們的一生一世！
讓他望而卻步！
「婉婉……婉婉……」
目光，起起伏伏，早已模糊了焦距，他的口中，不停的輕輕呢喃著蘇伶婉的名字，那聲音極輕，似是親昵的呼喚，帶著無比的希冀。
他想要聽她再應了他一聲！
亦或是，猶如以前那般，俏皮靈動的，輕嗔他一眼！
可是，她沒有！
景陽宮已然化作一片廢墟，那裡沒有她的身影。
此刻，有一具屍體，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靈榻之上。
一動不動的！
最要命的是，那具屍體，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她！
顧寒霜一直都站在太皇太後身后，只輕輕一抬眸，便睇見了蕭玄宸那雙晦暗深邃的眼。
意識到那雙直直望著靈榻，看似平靜的雙眸之中，在隱隱的幾分不信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死灰之氣時，她不禁心下一顫，整個人僵硬了起來！
她一直都知道，蘇伶婉對於蕭玄宸的重要性。
也差不多可以預料到，在蕭玄宸回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但是此刻，真正面對的時候，在明辨蕭玄宸眼底的那抹暗色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蕭玄宸對蘇伶婉的感情，比她想像的還要深。
可謂，刻骨銘心！
「皇帝！」
太皇太后見蕭玄宸情緒不對，連忙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皇后已經去了，你千萬要節哀！」
聞言，蕭玄宸的眉宇，倏地便是一皺！
他的皇祖母，說他的皇后，已經去了！
可是他，卻仍舊不想相信！
哪怕，所有的一切，都證明她已經去了，只要他沒有親眼所見，便一定不會相信！
只要他沒有親眼所見，心下便仍舊存有僥倖。
「我的婉婉，她不會死！」
口中，如此呢喃著，他面色冷凝，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之後，晦暗的雙眸之中，忽地閃過一絲利芒！
在這一刻，他心裡的那根弦，已經綳到了極限！
但是即便如此，他卻仍舊緊咬牙關，眸光直直的目視前方，然後緩緩的，他一步，一步的向前。
直至最後，在靈榻前停下了腳步！
見狀，大殿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手掌，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著。
蕭玄宸緊皺著眉宇，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然抓住覆蓋著那具焦屍殮布，用力將之一掀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