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光影
顧寒霜說話的聲音，雖然輕飄飄的，卻帶著深深的無奈和苦澀！
龍輦之中。
蕭玄宸聽到顧寒霜的話，不禁輕哼了一聲，「既是如此，你冒著這麼大的風雪過來，又是所為何事？」
「是……太皇太后！」
顧寒霜輕皺了下黛眉，轉頭看向身邊之人！
那人，不是別人。
正是一直跟隨在太皇太後身邊的秋葉姑姑！
秋葉姑姑見顧寒霜看向自己，連忙朝著龍輦方向福了福身，說道：「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請皇上和明妃娘娘，務必帶著小皇子立即動身，移駕皇家別院！」
聞言，龍輦內的蕭玄宸，終於撩起了厚重的幔帳。
抬眸向外，見正躬身站在顧寒霜身側的秋葉姑姑髮鬢濕濡，似是冒雪趕回來的，他的眉宇，倏地一皺：「立即動身？還要帶上小皇子？皇祖母何以如此著急？」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有些不太好！」
秋葉姑姑抬眸，迎上蕭玄宸如霜似雪般的視線，心下微微一窒，回道。
「什麼叫有些不太好？」
如今的蕭玄宸，冕冠之下雙鬢斑白，面容如玉，但是周身所散發的冷意，卻讓人倍覺壓力：「前幾日里，皇家別院那邊傳回的消息，不是還說皇祖母只是感染了風寒嗎？」
雖然，他如今跟太皇太后已然撕破了臉。
但是，說到底太皇太后從小將他撫育成人，關於太皇太后的事情，容安還是會定時跟他稟報的。
秋葉姑姑聽到蕭玄宸這麼說，似是一點都不意外！
神情凝重的嘆息了一聲，她緊蹙了眉頭，低垂了頭，說話之間，面前有白色霧氣繚繞著。「皇上，太皇太後年歲大了，身子本就漸欲油盡燈枯，這次她老人家雖開始時，只是感染了風寒，但是這幾日里，天氣不好，她老人家風寒加重，咳嗽不止，從昨日起，已然氣喘的不能下榻了！」
聽到秋葉姑姑說太皇太后氣喘的不能下榻，蕭玄宸心下一沉，臉色越發冰冷。
「皇上！」
秋葉姑姑面色悲戚的抬起頭來，滿是隱忍的說道：「太皇太后說了，她這兩日里，總是夢到先皇，還有太祖皇帝，說不得這回過不了這道坎兒了！」
言語至此，秋葉姑姑偷偷瞥了蕭玄宸一眼，接著說道：「所以今兒一早，她老人家便命奴婢進宮，來請皇上和明妃娘娘帶著小皇子過去，如若不然，她老人家只怕日後沒有機會再見皇上和小皇子了……」
話，說到最後，秋葉姑姑已然難以自抑的捂住了嘴！
見狀，蕭玄宸的心裡，不禁又沉下幾分。
「皇上！」
秋葉姑姑眼看著蕭玄宸在她語落之時，依舊一臉冷意，似是不為所動，索性噗通一聲，便跪落在雪地之上：「皇上，奴婢知道，因為皇後娘娘，您對太皇太後有怨，但是這手心和手背都是肉，她老人家也是沒有辦法啊！太皇太后的情況，真的不太好，奴婢求求您，看在她教養您一場的份上，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朕去看她便是！」
隨風而落的雪花，透過帷幔縫隙，飄散在蕭玄宸那明黃色的龍袍上，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秋葉姑姑，想起過往種種，不禁輕扯了扯薄唇，自嘲聲道：「手心手背這種話，朕不想再聽到！」
秋葉姑姑面色一變，連忙應了聲：「奴婢省的的！」
蕭玄宸冷冷的，看了秋葉姑姑一眼，從輦車裡起了身，偏頭看向元寶：「去準備兩輛馬車！」
「是！」
元寶應聲，連忙銜命而去。
蕭玄宸視線微轉，掃了眼顧寒霜，落在秋葉姑姑身上：「姑姑先回去復命吧，朕現在要去更衣，等馬車備好，會帶著小皇子趕過去！」
語落，他抬步拾級而上，沒有再做停留！
見狀，秋葉姑姑如釋重負，在朝著蕭玄宸叩首之後，起身朝著顧寒霜福了福身：「明妃娘娘，奴婢先告退了！」
方才，除了開始之時，蕭玄宸沒有再跟顧寒霜說過一句話。
這會兒回承乾宮，也沒有說讓她同行。
對於蕭玄宸的如此冷淡，顧寒霜早已習以為常。
此刻，見秋葉姑姑朝著自己福身，她伸手拂掉了落在鬢髮上的雪花，唇角有些苦澀的微微一勾，十分客氣的對秋葉姑姑說道：「姑姑路上小心，本宮和皇上，隨後就到！」
「是！」
秋葉姑姑頷首，下意識的，抬眸看了顧寒霜一眼。
見她被蕭玄宸冷待，卻仍舊如此穩重，秋葉姑姑暗暗在心裡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不久，元寶準備好了馬車。
回承乾宮更衣的蕭玄宸，也已然去了冕冠，換上了一身象徵色矜貴之意的紫色常服，外搭同色大氅！
遠遠的，望著那從真龍階梯上，踏著風雪，一步一步，拾級而下，朝著自己走來的冷峻男子，顧寒霜幾乎看直了眼，目光微微閃爍著，卻無論如何都移不開。
但是，那人從頭到尾，都不曾看她一眼。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從伸手的宮人手裡，接過了包裹在錦被裡蕭緬，冷著一張俊朗，登上了前面的那輛馬車。
這才後知後覺的，快步跟了上去。
然，尚不等她靠近那輛馬車，便見容安擋在了她的身前，然後朝她躬了躬身，道：「還請明妃娘娘，上後面那輛馬車！」
聞言，顧寒霜神色一頓。
在這一刻，她直覺自己的一顆心，都似是浸在了這漫天冰雪之間，涼的幾乎沒了知覺……
——
彼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錦繡山莊之中。
一早便被唐安從榻上挖起來的蘇伶婉，在跟著赤影學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之後，整個人都累的夠嗆，直接往後退了幾步，就近坐在了主院的井台上！
見狀，赤影面色一變，連忙出聲勸道：「夫人，那裡危險，也太過寒涼，您不能坐在那裡！」
蘇伶婉回頭，看了眼身後蓋著井蓋的那口井，輕挑了挑眉頭，不以為然道：「這不是蓋著井蓋嗎？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沒那麼容易掉下去的！」
見狀，唐安眉頭一擰，忙也跟著出了聲：「婉兒，你還是當心一些吧！」
「你別跟我說話！」
蘇伶婉冷哼了一聲，一臉怨懟的瞪視著眼前的唐安！
唐安見她如此，不禁眉心動了動。
心道這皇後娘娘在對秦王的時候，柔柔弱弱的，整一大家閨秀，怎麼到了他面前，卻差別待遇，那模樣那脾氣，好似跟換了個人似的？
看著她那狠狠瞪著自己的小眼神兒，他滿是無奈的在心裡嘆了一嘆，邊走近她，邊一臉無奈道：「好妹妹，別那麼瞪著我，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啊！」
蘇伶婉輕啊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又輕哼了一聲，道：「別人對人好，是整日好吃好喝好玩兒的，哄著人開心，可是你呢？你見天逼著我習武！你對我好的方式，可真夠特別的！」
說著話，她張開了手臂，想要伸一下有些酸疼的小腰，卻在瞥見身後的井蓋時，忽然玩心大起！
只見她猛地起身，便將蓋在上面的木蓋子給掀開了去，然後抬起一隻腳，踩在了井台上，指著唐安說道：「那……你別過來啊！」
「夫人！」
「夫人！」
「婉兒！」
見蘇伶婉作出如此危險的舉動，赤影和穀雨，還有唐安，幾乎全都變了臉色，異口同聲的喊著她！
這其中，唐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在生生頓下腳步之後，快速的眨巴了兩下眼睛，磕巴著問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我胳膊疼，腿疼，腰疼，哪哪兒頭疼！」
蘇伶婉單腳踩在井台上，那姿勢要多英姿颯爽，就又多英姿颯颯！
但是她指著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腿，還有自己的腰喊疼的時候，那嬌滴滴的樣子，恨不得讓所有人都替她疼！
在喊了一溜疼之後，她緊咬著粉唇，對唐安說道：「哥哥，我不想習武！天天被逼著練武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你別逼我習武了好不好？」
「呃……」
唐安看著這樣的蘇伶婉，不由嘴角輕抽了幾抽，心道這要是皇上和秦王見了，指不定早就繳械投降了。
他用力抿了抿剛剛才停止抽動的嘴角，輕聲說道：「婉兒啊！你身體不好，習武才能強身，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說到最後，他心道自己暗搓搓的打著自己的主意，求著蕭慕雲答應讓赤影交給她武功，他容易嗎？隨即滿是無奈，耐著性子勸著她：「聽話，你先下來！」
語落，他背在身後的手，暗暗的朝著赤影擺了擺。
赤影會意，不動聲色的，退到了一旁，朝著蘇伶婉身後繞去。
蘇伶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唐安身上，並沒有發現赤影的異常。
只見他在唐安話落之後，微揚著下巴說道：「你答應我，每日讓我睡到自然醒，不逼著我習武了，我就下來！要不然……」
蘇伶婉沉聲一哼，拿捏著力道，微微向前傾身：「要不然我就跳下去！」
唐安眼看著赤影繞到了蘇伶婉身後，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對她妥協道：「好，我答應你就是了！」
「這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反悔是小狗！」
蘇伶婉見唐安答應了自己的條件，狡黠一笑，小心翼翼的，要收回自己踩在井台上的腳！
她自己惜命的很！
才捨不得真的跳下去呢！
然，就在她的腳，剛剛收回之時，卻因瞥見了身後的赤影，忽然一驚，然後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栽去！
「夫人！」
赤影驚呼一聲，連忙抱住了蘇伶婉前傾了身子。
扶著井台的蘇伶婉虛驚一場，臉色白了，小心臟也一陣狂跳！
顫巍巍的，伸出手來。
她本想將那井台一側的井蓋蓋好。
卻不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道熟悉的光影。
在那道光影之中，也有著一口井，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兒，忽然抱住了一個身如青竹般的男孩兒，然後朝著井台一側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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