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也是羅剎門的?」歐陽蘭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全然換了口吻。言語中唯有冰涼,不見半點情愫。唯一能聽得出來的,是她強裝的鎮定和難掩的虛弱。
「曾經是。」桑榆用歐陽蘭之前的語氣,回敬她。
歐陽蘭定定的望著她,「我只要動一動手,你就會消失,不會再威脅到晉王的周全。沐桑榆,我是將死之人,所以我要做的事情比常人更狠更絕。你們得留有後路,但我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退路。」桑榆淡然輕笑,「因為……我也活不長。」
歐陽蘭一怔,當即咳嗽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說時遲那時快,桑榆的腦子裡有靈光閃過,突然伸手反扣住了歐陽蘭的手腕,就勢一推,碎片直接從歐陽蘭的手裡脫飛出去。
外頭之前就聽到了動靜,但沒有歐陽蘭的吩咐,霜雪不許夕陽進入。
「我沒事!」桑榆平靜的開口,「夕陽,在外頭繼續守著。」
夕陽鬆了一口氣,瞪了霜雪一眼,悻悻的在外頭守著。
歐陽蘭喘得厲害,端起杯盞喝水,卻落得杯盞里全是血。
桑榆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給!」
「你會武功5;151121779088459。」歐陽蘭接過帕子,拭去了唇角的血跡。
「我不記得自己會武功。」至少傅雲華不會,否則也不至於看著曉雲被生生打死。她會騎射,會跳舞,身姿靈敏,但真的沒有練過武。
至於這副身子的原主,她便不知道了。
有關於沐桑榆的記憶,還有些殘缺,她甚至不知道沐桑榆的親生母親是誰。
所以,她用了「不記得」三個字。
歐陽蘭笑得微涼,「你可知我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嗎?」
桑榆搖頭。
「每個進入羅剎門的人,除非死了,否則永遠都不可能擺脫羅剎門的束縛。」歐陽蘭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可見是恨到了極處,「每個人身上都有毒,這毒一年發作一次,能挨過去就能多活一年。」
她抬頭望著桑榆,「挨不過去,只能回去接受背叛的懲罰,若是運氣好就能拿到一年的解藥。羅剎門靠著毒,控制著所有人為此賣命。」
「我都快忘了自己挨過了多少個年頭,如今終是熬不下去了,再名貴的藥材,都救不了我這毒入骨髓的身子。沐桑榆,你與我說一句實話,你真的也是羅剎門的人?」
桑榆垂眸不語。
不說話便是默認,歐陽蘭竟是滿臉的絕望,「為何你也是羅剎門的人?為何……殿下對你動了心,若是你與我一般下場,他該有多難受?你若身死,他必定相隨。」
「也許,他會好好的活著。」桑榆深吸一口氣,「我身上有媚骨之毒,腦子裡會有人對我下達指令,這也是我為何會傷了李朔的緣故。」
「我的毒跟你不一樣,你是羅剎門給你下的死毒,但我不是。」她輕輕解開了衣裳,將脊背轉向了歐陽蘭,「你所見的曼陀羅花開遍我身上之日,我就會成為沒有感情的傀儡,只會聽命與下毒之人。」
她坐在那裡苦笑,「我不會死,但我會比死更痛苦。歐陽姑娘,你想把命給我,讓李朔永遠都記得你。我知道你這是兩全其美之策,成全了你自己也成全了我和李朔。」
「可有時候天不作美,豈是人力可以逆轉之。」
歐陽蘭的指尖顫抖著撫過桑榆脊背上的曼陀羅花,早前不過六七朵,如今已近十朵,「你發作了多久?」
桑榆苦笑,「從我利州回來,只是一顆硃砂痣,這才多久……眼見著就要遍地開花了。」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所以我說,我恐怕也活不長了。」
歐陽蘭咳嗽著,「你等等!」
說話間,她從柜子里取出了一本發黃的書頁。
「這是什麼?」桑榆不解。
「昔年一西域富商醉酒之後送我的,說是千金難求。後來我才發現,這裡頭畫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歐陽蘭咳嗽著,「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翻開最後一頁,上頭畫著與桑榆脊背上一模一樣的曼陀羅印記。
「我看不懂這文字,也不知是西域哪個小國的,只覺得你這花紋很是眼熟。」歐陽蘭抿唇,「中原是沒有這樣詭異的花紋的。」
桑榆點點頭,仔細的瞧著書案上的文字,「這不是西域的文字。」
「可這是西域富商給的,不是西域的文字又是什麼?」歐陽蘭咳嗽著,不解的望著桑榆。
「這是前朝大燕傅氏的族文。」桑榆冷了眉目。
這本,可不是什麼西域的東西。
能倒騰這些東西的,恐怕只有父皇跟胡王的鬼狼軍了。
搜羅天下奇毒,搜羅天下奇珍,殺盡天下叛逆之人。可惜叛逆之人最後都成了人上人,曾經的主宰反倒成了亂世亡魂。
「你如何認得這些?」歐陽蘭狐疑的盯著桑榆,「羅剎門雖然隸屬前朝,但……除了最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大燕傅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找個人把這上頭的文字解析出來,然後找到克制媚骨之毒的法子。」桑榆握緊了黃卷,「我不能坐以待斃。」
她望著歐陽蘭,「你也不希望我成為別人的傀儡,到時候掉過頭來對李朔下手吧?」
歐陽蘭點頭,「你知道這是大燕傅氏的族文,為何自己不解析?」
「從小不愛讀書,所以對很多東西都是一知半解。」桑榆有些無奈。
早知道要用到族文,小時候就不該偷懶了。這東西都是祖輩親自教授的,乃是氏族秘密,不為外人倒也。
不過她看見過父皇對胡王和鬼狼軍下令,動用過族文。
這上頭的字,她都不太認得,所以事到如今……大概要去見一見胡王才行。
「我要去見胡王。」桑榆眸色微沉,「他可是地道的大燕傅氏。」
「胡王是塊硬骨頭,你撬不開他的嘴。」歐陽蘭輕嘆,「連晉王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如何能做到?再說,胡王都快瞎了,如何還能認得出這些?」
握緊手中的黃卷,桑榆冷笑,「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只要有一點機會,她都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