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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04章 詭計(捉蟲)

  「……陸郎煥之,才學高識,厚情重義,與江氏女阿璃,成親四載無所出,璃自願請離。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伏願郎君步步高升,功成名就……」


  陸煥之雙手發抖,眼睛下意識地看向阿璃左手中指上的紅寶戒指,這枚戒指,□□裸地宣誓著自己妻子與人有染,他怎能忍?

  而阿璃接受顧臻的東西,這便充分說明了她的態度。


  陸煥之一時氣急,拉住阿璃的手便要將那枚戒指擼下來,無奈那戒指箍得太緊,生生將阿璃的手指擼掉一層皮,立時便見了血。


  「你做什麼?」阿璃壓住怒火,絲毫沒在意這點傷,只是看著這個氣急敗壞的偽君子。


  陸煥之捏住戒指的手突然感到一陣刺痛,像是那戒指長出了刺,鬆手,定睛再看,那戒指哪裡有什麼刺,戒面光可鑒人,正倒映著他扭曲的臉。視線一避,看到江璃手指上的血痕,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語氣隨即變得哀痛。


  「你是不是真看上顧侯了?」看過來的眼神竟然還透著些無助。


  阿璃只覺得好笑,明明是你母子將我獻人博前程,此刻卻倒說我忘恩負義貪慕虛榮。前車之鑒歷歷在目,阿璃斂息靜氣,「如今我已無清白之身,又以何面目侍奉郎君?」


  陸煥之心頭抽痛,事已至此,無法更改。阿璃垂眸,雙睫輕顫,撩亂他整個心房。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把那些都忘了吧!」


  忘?

  阿璃更覺可笑,你陸家如此待我,你輕描淡寫兩句,我就能忘?

  阿璃抬眸凝望,眼中泛淚,「我,忘不掉!」


  陸煥之驀地一震。


  「與其他日兩廂嫌怨,不如現在斷得乾淨明白。你若是擔心我離去與顧侯交易作廢,大可不必,顧侯重諾,既然應答於你,便不會食言。」她於顧臻不過個玩物,顧臻斷不會為了她而失了信義風度。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陸煥之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霍然起身。


  阿璃定定看他,波瀾不興,「今日,你與他的話,我都聽見了。」


  陸煥之像當眾被人抽了兩耳光,懦弱的偽君子面具便再難戴下去。


  阿璃並不打算惹惱他斷了自己生路,如今她無依無靠,只能慢慢籌謀。


  「當日你婉拒清平公主,我著實歡喜,也十分感動。可因我而毀了你的前程,我一直心中難安。如此也好,便當是我報答你當日之情。再糾纏下去,不過徒添煩憂罷了。」


  上一回,她也提出了合離,只是陸煥之不肯放手,整日以淚洗面,神思哀痛。她糊塗地以為,他是真的在乎她的,不忍與她分離,只是一時糊塗,才做了那糊塗交易,幾日便放棄了立場,與他重修舊好。


  可男人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當得到一樣東西,那樣東西的價值便會慢慢失去,而他將追逐下一個目標,最終發現她是一塊必須除去的絆腳石。


  她本有心理防備,以為能跟他守得清苦,度過難關,最後不過讓他失了憐惜之心,又怕自己獻妻博功名,出爾反爾的醜態公之於眾,便先下手為強,終於在磨干最後一絲情誼之後,對她痛下狠手,讓她再次成為他晉陞的踏板。


  重活一回,阿璃已經不是那個會為情牽絆的阿璃。她不會再耗干他的耐心,相反,要乘著他對自己還有愧疚還有憐惜時,全身而退。


  聽得阿璃如此決然,陸煥之反而怒了,「你真要跟那個顧侯?他哪點比我好?」


  男人就是如此無恥的東西,他可棄你如弊屢,你卻不能嫌他如糟糠。


  阿璃眼中淚光閃爍,「你將我當做什麼人了?顧侯身份再貴重,又豈能與你我多年夫妻情誼相提並論,你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貶低你自己!」


  陸煥之暴漲的怒氣瞬間泄了個乾淨,原來,他在阿璃心中永遠是無可替代的。看向阿璃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疼惜,哀婉道:「那你為何不願與我重新開始?」


  「我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若他日,飛躍龍門,只希望你還能記得我曾經的好,我便心滿意足了。」


  「阿璃——」陸煥之動容,這樣,教他如何割捨得下?

  阿璃覺得這齣戲也唱得差不多了,遂道:「你若真的再收留我,怕也是會得罪顧侯,這個罪,陸家擔不起。這封和離書,你且收著,明日,我便收拾行囊回蜀中,你有一天時間好好考慮。」


  陸煥之又怎麼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這個人,當年能拒絕清河公主,便是有一股天真義氣在的,越是聽得此話,反而越是不肯放手,彷彿這樣才能彰顯自己的才德人品一般。


  阿璃也料到他的反應,只道:「你若一時下不了決定,便與母親說說。」


  她相信,以陸母的性子巴不得她立刻消失。


  阿璃打發了陸煥之,躺在榻上,細細地將前塵舊事捋了一遍,直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看著手中戒指,她更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無論是前世記憶還是回來的記憶,都找不到這枚戒指的蹤跡。


  阿璃扒了扒,明明並不緊的戒指,卻怎麼也扒不下來。突然她動作一滯,看著自己的手指,明明之前這手指掉了皮,還出了血,然而此刻,卻完好如初,乾乾淨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頭,陸母聽得阿璃要合離的事,並不感到意外。女人嘛,喜歡拿這種事情來鬧情緒,可令她意外的是阿璃的態度。


  陸母很不放心地去看過一次阿璃,相比於自己的兒子的憂鬱徘徊,她冷靜得出奇,當即心中一凜。正常女子受到這般對待,懸樑自盡以示抗爭都是有的,輕者也會身心崩潰,大失方寸。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對於她來說,這人都算是廢了,不足為慮,但偏偏阿璃截然相反,由不得她不多想。


  陸母在屋子裡跺了幾圈,招來綠瑩,如此這般與她說道了幾句,綠瑩嚇得一抖,噗通跪在地上,「夫人,綠瑩不敢!」


  陸母威嚴如昔,「你怕什麼?她紅杏出牆,沒了清白,燒炭自盡,哪裡都說得通。」


  綠瑩本是個心思通透的,陸母這是想自己不沾血,把她往火坑裡推呢。若被陸郎發現,他是不會把自己母親如何,但對她這個低下的奴婢,卻是可以毫不手軟的。


  平素綠瑩在陸母面前裝得再乖巧,這事也斷不會貿然答應。


  陸母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只道:「我知你對我兒有情有義,怪只怪你身為侍婢,出身低微,又有那狐媚當道,才遭了阿煥厭棄。」說罷,脫下腕上玉鐲,親手戴到綠瑩手上,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從今往後,你便是我陸家的人了。你與阿煥的事,便由我做主定了。」


  這話綠瑩等了數載,心頭當即一動,眉間神色動了幾分。


  陸母將她的表情收在眼底,換了個哀婉的語氣說道:「江璃這回回來,十分古怪,怕是沒安好心。若他朝,她在顧侯身邊得了寵,給阿煥使絆子,那阿煥一生怕都要毀在她手裡,你我怕也是沒有活路的。」


  江璃是她們送給顧侯的,她會不記恨?

  不怕一個女人呼天搶地,就怕她什麼情緒都不擺給你看。陸母對自己的直覺很有信心。這些個籌謀,絕對不允許到最後功虧一簣。


  「放心!出了什麼事,有我擔著!」


  直到聽得此話,綠瑩終於啟口,「為了陸郎,綠瑩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陸母滿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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